139-巨人的迟暮

根据历史记载，在奥克兰特先君开国时代的三月战争中，当时作为一方霸主的托米提斯帝国曾经在战场上一次性投入三台黑曜石构装泰坦，配合皇家第二军团在一昼夜的时间里彻底击溃了敌方十万人的大军。

一百七十年前的琴河战争中，八百名圣骸骨骑士团连夜奔袭百里进入长滩郡，意图摧毁罗默王**队的后勤补给线。他们如愿以偿地击溃罗默人的预备部队，却又被隐藏在附近的一台黑曜石构装泰坦屠杀殆尽。

自从人类炼金术士创造出造价与威力同样恐怖的战争机器之后，黑曜石构装泰坦每一次出现在战场上都会掀起无尽的腥风血雨。到目前为止各国公认的一个事实是，除非动用黄金位阶的强者直接破坏，否则常规意义上的军队根本无法对其造成有效的威胁。

当然黑曜石构装泰坦这种级别的战争兵器之所以还没有占据人类内部战争的主导地位，除了造价问题难以承受之外，投入与收益不成正比才是真正的难题。

真正完全状态下的黑曜石构装泰坦，需要整整一支炼金术士的团队进行后勤保养，其中至少要有三名白银位阶的炼金术士负责设定程序操纵行动，光是这支团队的日常消耗就足以令一方领主破产。如果再添加上各种功能插件，所需要花费的金钱就变成了天文数字。就算把所有不必要的人力物力因素都排除掉，仅仅是维持他的能量核心基本运转，也同样要消耗价格比黄金还要昂贵的专用炼金燃料。

曾经有一位专门研究细节数据，或者说是穷极无聊的炼金术士通过黑曜石构装泰坦在历史上的战绩进行计算，得出的结果让人目瞪口呆。假如用黑曜石构装泰坦来屠杀普通军队，平均每杀死一名正常水准的士兵所消耗的成本达到了五十五个金币！

即便是在奥克兰特王都那种南方的繁华城市里，五个金币就能买凶杀人，五十五个金币足以雇佣一支正规的雇佣兵团为你卖命。所以但凡智商没有问题的君主，都不会吃饱了撑的贸然动用黑曜石构装泰坦，这也是类似的战争兵器几乎很少出现在人类内部战争中的最主要原因。

斯奈克伯爵显然不像是智商正常的那一类人……

卡洛站起身来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焦黑的碳化皮肤纷纷碎裂脱落露出新生的雪白皮肤。生命符文的“快速再生”能力让他的身体恢复速度堪比巨魔，这也是他之前没心没肺勇于做死的底气之一。

不过这一次真的是差一点玩脱，相对于身体上可以恢复的伤势而言，身上这套几乎被烧掉的皮甲更让他心痛万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修补。藏在皮甲里面的小兰伽也不幸收到了波及，躲在自己的蛋壳里小声呜咽着不肯出来。

卡洛活动了一下手脚，自己觉得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便急忙跑到蒂雅娜身边查看。

仅从少女表面上的情况来看，似乎并没有受到严重的外伤，似乎是再次使用了类似于“王车易位”的方法帮自己分担了一部分伤害，然后由身上的魔法长袍承受下来。少女并没有失去意识，虽然因为魔力透支脸色显得有些发白，但这对于她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算不得什么大事。

“你没事吧，身体要不要紧？”卡洛蹲到蒂雅娜身边关切地问道。

“没事，只是在休息而已。”少女双眼呆呆地望着天空低声说道。

“没事我就扶你起来吧，躺在地上小心着凉。”卡洛干笑着说，这一次算是他连累了少女，因此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以前在北边的时候……有很多次战斗结束后我就这样躺着。”蒂雅娜丝毫不在乎魔法长袍上的焦黑污迹与沾染的泥土，也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形象问题，就这样摊开双手双脚凝视着天空，轻轻叹了一口气。

“天空永远是湛蓝色的，就算偶尔有雨雪也依然清澈。有的时候感觉累了，只要躺下来晒晒太阳，看看天空和云彩，心里就会安静下来……”

对不起你这心态实在太文艺了让我完全跟不上节奏啊……卡洛一屁股坐在蒂雅娜身边，内心和脸上都无比忧郁纠结。

黑色巨人躺倒在地上就再也没能爬起来，尽管处于种种不利条件之下，他也依然不愧对战争兵器的威名，硬是在挣扎之中杀死了将近两百名骑士，然后才被更多的骑士蜂拥而上，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

成千上百条绊马索互相缠绕在他的身体与四肢上，骑士们跳下战马，与自己的坐骑同心协力向反方向拼命地拉扯，他们对于脚下战友的血肉视而不见，只是一门心思地用尽全力拽紧绳索。

偶尔有绳索断裂，又或者被黑色巨人抓住几股绳索拎起来抛向远处，但是更多的骑士马上填补到同伴留下的空隙中，继续用生命与怪物比拼力量与意志。随着一颗颗铁钎打入地面，黑色巨人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终于彻底地失去了行动的自由。

史蒂芬大师走到黑色巨人身边，看着卡洛在大腿部位留下的破坏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原本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期望着能够控制住黑曜石构装泰坦去抵挡另外一个怪物，现在就只能回收垃圾了。

“败家孩子，你把我卖了都买不起这根支撑轴啊……”史蒂芬大师看着铠甲缝隙中被腐蚀掉一角的金属构件心疼得直打哆嗦。既然里面的精密零件都已经坏掉，那外面这层石头壳子就更谈不上价值。他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扬起袖子将一堆颜色诡异的炼金药剂摔到黑色巨人身上，刀枪不入的黑曜石立刻冒起滚滚白烟。

“把石头敲掉，不要损坏里面的金属零件。”史蒂芬大师留下这一句话之后转身就走，背后顿时响起一片敲敲打打的巨响。黑曜石的坚固特性远非常人所能想象，就算加上那些特别佐料的辅助，想要真正将黑色巨人直接也并非易事，至少天黑之前没有任何希望。

“年轻人不要偷懒，赶紧起来做好准备，我们还有一半的工作要做呢。”史蒂芬大师走到卡洛身后，冲着他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

“不是吧？亲爱的老师，这边的大块头已经把我们玩死了！”卡洛捂住脸哀叹一声，对付黑色巨人的过程虽然看上去有惊无险，但实际上他和蒂雅娜几乎都是倾尽全力，几乎用光了所有的底牌，只要一想起还有一位同样可怕的怪物存在，他就忍不住要吐血。

“要不您也稍微休息一下？我觉得那位莱恩纳德大人应该还可以扛上一段时间的。”卡洛抱着侥幸心理试探着说道。

史蒂芬大师翻了个白眼，从袖子里掏出一支大号的烟火，点燃之后扔上半空，在百日的天空中炸出一个绚丽的火花，那是他与骑士约定好的信号。

“卡洛……”史蒂芬大师看了一眼天上的焰火，冷不丁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记名学生，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

“我之前了解过你和兰斯塔特小姐的事情，你和她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对吧。”

蒂雅娜苍白的脸色瞬间飘红，卡洛的脸色则由红转黑，完全不知道老头子为什么突然八卦起来。

“我还知道你有一个喜欢的姑娘……”

“等一下，老师您也知道得太多了吧？”卡洛咬牙切齿地说，虽然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老人隐藏着异于常人的探究心理，但却也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的弟子关切到这种地步。莫非自己每天晚上偷溜出去和提卡恩爱的时候，这老不死的都趴在窗户外偷窥不成？

“没关系，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如果你和罗拉娜都能活下来的话，就把她娶了吧。”史蒂芬大师话音一转，终于提起了正事。

“怎么又是罗拉娜？等一下……我怎么听着您这像是在交代遗言呢？”气急败坏的卡洛突然反应过来，不由得疑惑万分。

“这就是遗言啊……”史蒂芬大师呵呵一笑：“你不会以为那一位也如此容易对付吧？”

“您千万别吓我，他们俩刚才不是还打了半天都没分出胜负吗？”卡洛小心翼翼地说。

“只是恰好被克制而已。”史蒂芬大师摇了摇头说道：“黑曜石构装泰坦毕竟是人造的武器，想要针对他的弱点加以控制并非难事。而紫色的那一位，我在这里已经等待了她一辈子的时间。”

老人脸上的表情既有释然，又开始有些恍惚。他抬起头望向远处，嘴里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声念诵道：

“原罪使徒诞生于北境，带来无尽天罚，人世间从此永无宁日……”

卡洛下意识地偷偷看了蒂雅娜一眼，他与少女曾经从斯奈克口中偷听到同样的一句话，那个时候他还一度因为种种巧合而怀疑过少女的真实身份。

“老师，使徒究竟是什么啊？”不出意外地收获了白眼的卡洛干巴巴地向史蒂芬大师寻求问题的答案。

“灭世者。”

史蒂芬大师冷哼一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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