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魅影(29)
7年前,23岁的霍骧曾经选在白矮星造访的节骨眼上秘密回过主星。临行前,他嘱托龙影此次有一项刺杀任务,他的目标是黑狐卫斯理,不可对外泄露行踪。
当时两军多有对峙,一般外交上解决不清的问题,各方都会整点私活。
但霍骧不和别人说的原因也很简单:
就在一月前,他被谢留行给架空了。
那个主帅的位置至今没人能顶上去,但降职命令的导/火/索竟是他公开对皇帝顶嘴。
谢留行开始亲政还没多久,但臣子们都知道流星大帝是温柔耐心的脾气,可针对有人的尿性,谢留行也说不再忍他了,起因就和接待使臣有关。
财政从前的态度还是一贯如此。
老臣子拿出对外方针说:“陛下,如今国力不够,为了稳定前方的军情……”
霍骧:“都谈不下了,为什么还会答应接待,斯宾塞都快插着鸡毛上天了,卫斯理就是个无赖,为什么不让他们滚去喝自己妈的奶。”
财政脸色不妙。
大家的态度都是向着国家利益这边,但霍骧的措辞没用的多好,谢留行开口劝和说老师也是好意。
霍骧立马怼起他这位始作俑者:“都说了不许乱签协议乱割地,好运星我会看住,你这辈子就会学你爸。”
谢留行这个大孝子立刻说:“你对我爸什么态度……”
霍骧接着却说黄昏大帝弄丢的处女座还没要回来呢,还有那些钱,说是借出去的钱,白矮星有还过一次么?
谢留行:“他们不答应还钱,我能有什么办法!你怎么能怪我父亲!你知道打仗要花多少钱?这次使臣造访就是来专门要地的!狼的胃口已经被喂大了,你现在和我说不给是等着它吃我吗!”
旁边全是大臣们在帮忙好心劝架。
二人满嘴你爸我爸的就是没多冷静。
霍骧仿佛没一点数:“我就是这样。你的国库现在能买得起第二个烟灰缸吗?或者你能用血统证明自己了吗,陛下?”
皇帝被气的脖颈都红了。
他这人模样就清高、矜持。
在场的每个人看了瞬间不忍,这位身世不幸的王子能活到20岁是一种运气,他干净美好的一颗心脏还活在象牙塔里,血统是他的禁忌。
果然,一谈及激素问题,谢留行那颗苍白无力的自尊心也随着衬衫内单薄的身子骨不停发抖。
他口气又冷又快说:“国库没钱关你屁事!我永远是皇帝!你别以为我能当这个皇帝都是因为你!你算什么东西!”
说完,青年大帝拿起烟灰缸砸向了目无皇室的人。
财政吓一跳:“留行,你和霍骧……
红了眼圈的谢留行咬牙低头:“老师,我早就受不了他了!这个人凭什么每次都对别人这么没礼貌!他把大家放在眼里了么!”
二人这下真闹起来了。
财政亲自劝都没用。
谢留行发完火砸下一句话。
“霍总督,你别当将军了,我知道你留下也是继续冒犯白矮星的使臣团,你回黑潮岛吧。现在,给我滚。”
霍骧调头就滚。
等他一走,昆仑星马上摆出了好客的阵仗,可惜他们在场面上还是被迫承受着强敌的种种刁难。
其一有,白矮星要根据己方地理位置上的优先权索要好运星这颗重要行星。其二,他们要昆仑星给出赔偿,给够钱才会不骚扰围墙。
霍将军在这里一定会说:做你们的大头梦。
但连正统皇室激素都没有的谢留行没反抗。
他对外总躲在大臣们身后说些和稀泥的外交辞令,最后怂到连晚宴都说不亲自参加了。
民众们甚是失望,流星大帝真他娘的是皇室的真传。
就连内心时而责怪霍骧的大臣也开始反思,强硬一点或许是对的,过分休养生息是不好,要是霍将军在陛下身边的话……
然后这位将军就秘密出现在主星了。
此刻,主星安静的过分,宴会那边是另一种世界,两边仿佛隔着教堂的彩绘花窗,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可就在半小时前,一场龙影策划的刺杀行动还是失败了。
主城正式进入戒严,卫斯理在外头到处搜一个有处女座纹身的黑衣刺客,霍骧虽成功脱身,却被黑狐给刺透了后背。
这次胜负,霍骧基本在意料之中,一个同样擅长刺杀的不朽名将不会好惹。
但霍骧可能没想到卫斯理的第一反应就是来皇帝的眼皮底下动手动脚的。
好在谢留行这边早有准备,他临时换了件不容易暴露身份的行头,还故意伪装成清纯无害的类型藏住了某人。
卫斯理果然对谢留行看走了眼。
加上皇帝传说还在和霍骧翻脸,不像是能半夜找对方的样子,卫斯理又下了一招错棋——毕竟世上没人知道,他俩正是一起密谋刺杀卫斯理的同伙。
等谢留行用一招王车易位送走某位外宾,再一转眼,松口气的皇帝感受到了美蛇出浴的直观冲击。
霍刺客洗了一个澡,顶着满头水汽走出来了。
他给谢陛下真的拿来了两杯薄荷水。
“外头在抓人,是谁来过,”逃走后躲这里的霍骧用脚踢开了棋室的门,桌上的半杯红酒告诉他空气里有股激素。
“不重要的人,蛇皮没出问题吧?”
谢留行当然不能说卫斯理敢来这里出言冒犯皇帝,旁边这个家伙一向在意输赢。内心了然的皇帝陛下还看到他后背布满着包扎上药后的狰狞痕迹——能把霍骧坑成这样,这个卫斯理短期内是死不掉了,这可真麻烦。
霍骧说没事,他以前告诉过谢留行,蛇皮在,他就不会出事,他还把腰上的浴巾摘了,赤着腿走过来说:“蛇皮完整我就不会死的,只要能给他们一点危险警告,别继续找死。”
面前的青年大帝没忍住用眼神照顾了他每一寸浸透过水的皮肤……他的脑子里出现了诓敌军的借口。
当卫斯理说,您是陛下吧,若我冒昧了,是我的错。可这张棋桌这么宽敞、整洁,适合弄脏,人和人为何不双双及时行乐呢?我觉得自己和您很合拍。
他当时回答的是:“我有固定的‘搭档’了,他每晚都能满足我,我没办法多接受别人的套。”
二人从青春期就认识对方这号人,谢留行当然能对外这么胡诌,但这类色/情的肉/体对照这句话还是有点过激了。
略微走神的谢留行捏住棋子让自己想想正事:“你把衣服穿上,我再告诉你,而且你每晚挤在我的床上过夜就算了,别突然走出来吓人。”
“我只是在你的床上,又不是在你床上睡你。”
霍骧住他这里是多年习惯,他不想对谁避嫌。
谢留行啧一声:“再说这话就赶紧走,来洗你的澡也不允许。”
塔内没有备用盥洗室,这位将军回来只能共用谢留行房间内的一切,霍骧终于妥协了,为他的蛇皮和洁癖。
可他还是认为自己和谢留行的关系是私事,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这可由不得你说,”谢留行拍拍椅子扶手,困扰到眯眼叹息,“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讨论我藏起一个美人私自享用么?”
霍骧又寻他开心:“美人整晚私自享用你的那种?”
谢留行从桌下踢他一脚,抱住腿的霍骧上嘴对付皇帝:“我要你身上的那件,不然我还是这样。”
这家伙……谢留行服了,他先前何苦要演这么一出把这位将军招进自己的卧室?
可大晚上的,霍总督魅惑的长卷发顺着背肌淌水,仗美行凶的任性样是像极了被年轻皇帝藏匿的绝色美人——谢留行真有点怕一个卫斯理走了,财政或者崔佛不小心又进来了。
年轻皇帝站了起来,他解扣脱下衣服递给这人:“快一点,换好就接着陪我下棋,你的棋术太烂了,将军,如果我的‘战车’都这样,我们伟大的计划何时有践行的那一天呢?”
黑长卷青年接了过去。
谢留行很满意,他在心里点头,今晚我不用被人误会和他在玩某种下/流游戏了。
结果霍骧套上了这件散发安神香气的衬衣,坐下前喝了一口皇帝的水,又把脚抬起翘在了棋桌上。
将军的脚点了点挪移的黑色国王棋:“到底是谁来过?为什么让他动了我的棋子?”
这负气找茬的姿态令他的知情者密友抬起头:“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人?”
霍骧:“因为这是我的棋子。”
——不服世俗的人今天又来挑衅皇帝了。
“好吧,你先把脚从国王的头上放下去,”谢留行懒洋洋松开下巴上的手,他继续纵容着这条蛇:“别闹别扭了,我不想和你真的吵架。你可以拿走我的一切,除了别伤害你我之间的誓言。”
霍骧:“谢留行,你想安抚我,又要理解财政,并且你想要重振这个国家,你没有想过我真的放弃你,接着一走了之吗。”
谢留行从鼻子里发出不怕某人丢弃这场诺言的懒散气声。
正如二人半真半假的无数次争吵。
霍骧顿时明白自己不会兑现的。
谢留行倒是反对他挑衅了过来。
“你要去哪儿?丢下我么?好无情啊将军,睡了我一个月就扔掉啊?我们刚刚差点一起露馅。”
霍骧也较上劲了,他就是想气气谢留行,谁让这人说自己下棋烂,还不说出刚刚那个人是谁。
霍骧:“全世界最无情的人就是你,陛下,你也免费睡了我一个月,你说自己准备负责了吗。”
谢留行跟他玩闹:“不负责,又如何?让我来看看我们的血誓,我的将军,你恨我吗?不,你爱我,我也爱你。”
霍骧可不想听他这话。
若他们之间存在的东西叫爱情,谢留行根本不会对他笑的这么冷静淡定,还说出接下来的措辞:“麻烦咱俩都省省心吧,别人听见了又要误会,本人身为一名未婚青年的初吻还在呢。”
霍骧讽刺回去:“早没了,被我亲掉了,趁你不知道,我把你摁在床上亲的喵喵叫。”
谢留行忍无可忍打他了。
争吵又一次无果,谢留行的鼓励策略看来没有生效,两个人只能继续坐下来拿捏着棋盘上的距离和位置。
青年大帝和他的刺客先生都清楚国家政治并非易事。
谢留行认为战车还需成长,他用上了另一招来讽刺霍骧:“算了,我说出来吧,来的人是你没杀成的元帅。我怕伤你自尊心,人家叫名将,我们霍将军的棋术还差了火候。”
霍骧不快到眯了眯眼。
谢留行接着说:“今晚如果是一盘国际象棋,我们就是靠着‘国王’的力量吓退了他,可我要的不是我独自面对卫斯理,是我们两个人,你懂吗。”
霍骧回答:“你没义务救下我,适当舍弃才是‘国王’的棋术。”
“可只有你是我选择的人啊,”目的明确的谢留行毫不在乎地说。
这位‘国王’还嘴对嘴吻上对面尝过的水,把一番挑逗落在了战车的心口上:“我还知道你为什么输给卫斯理了,我不是说流氓这点上。”
输棋的战车:“我下棋超级烂,不能参透真正的规则,我们可能七年内动不了他,如今也只是拖延时间。”
谢留行几乎天天对着他耳边说这点。
谢留行说没有错,他又拿出一本礼物。“我已经想好对策了,这就是我要给你的东西。”
“什么?”
霍骧抬起头,这个棋盘上真正擅长隐藏的‘国王’——他所守护的青年大帝从棋桌下拿起一本童话书。
……
当晚,崔佛过来收拾棋盘,里头的身影早不在了。
年轻帝王继续藏在床帐内,他侧身躺在一位将军的腿上,一声声给他讲睡前故事。
除此之外,谢留行送了他一把专属佩刀。
收到后,霍骧开始保持一种沉默。
枕臂的他缓慢把玩着。
他无法不想起过去那些少年们一起长大的日子,现如今再想想,那种心情好像没变,谢留行教给霍骧棋术,霍骧为谢留行成为战车。
不。或许变了,他只是更想要什么了。
年轻将军心中知道这到底代表什么意思,他面对幽暗床帐内的呼吸是热的,有点难以结束。
他还老忍不住捏一只白白软软的耳朵,并想朝里丢点心里话:“谢留行。”
“嗯。”
“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我是笨蛋,你知道的。”
霍骧埋下脸蹭了他一下。
“原谅我。”
四周起初是安静的。
但霍骧的鼻梁都在说他真的好喜欢一个人。
然后,他握刀的手被拉住了。
笨蛋。有人低低说了他。
不过,他们还是会一起听这个童话的。
这可是谢留行亲自给黑潮岛仙女莫丽莎创造的童话世界。谢留行还说,黑潮岛以后可以没有玛利亚,但会永久纪念莫丽莎,他还讲到了仙女的乡村小伙儿子和一位勇敢的神奇王子。
衬衫青年翻身摸了摸将军漂亮的黑长卷:“你知道吗?在故事的最后,王子竟和这个家伙建立了一个国家。”
那一刻,霍骧很确定这双强大眼里装的全是自己,这宇宙若只有一朵花,花就叫谢留行。若有星星降落在他的心,霍骧也会为其命名,他似乎也没什么遗憾了。
谢留行拍拍他的佩刀,他们把手牵在了一起。
“起个名字吧,下一次,我们还是一起,不过,你说我遇到敌军又打不过怎么办?”
“你也是笨蛋么。”
“喂,你什么意思。”
因为有我在,霍骧心里想,就让我永远在国王的身边吧。别让他离开我,我也不离开他。将军还给了现成一招:
“我把魅影留下,你拿着它,我就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