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鬼混
这个结果是意料中的，其实他压根不用去哄着他，按照他经验，只要一说这案子，他自己就会屁颠屁颠地滚过去，只不过军心有时候也需要巧言令色的安抚，哪怕私底下都心知肚明。
老朱拉着他接着往办公室走，嘴上言简意赅地概述案情：“双尸，体内还检验出了他精/液，说是昨晚开车预备去抛尸的时候被俩巡逻的治安警给发现的——这胡来是真胡来啊，更重要的是…”
老朱行至办公室门口，话没说完，卫君澜忽而低着头冲了出来，眼圈微红，满脸悲愤，撞着俩人招呼也没打一声，紧握着拳头就大踏步离开了。
“澜澜——”贺峥叫她都叫不住。
“让她一个人待会儿吧，”老朱解释说：“估计是被那录像带给影响的。”
“录像带？”
“喏。”老朱抬了抬下巴，向他示意办公室内此时正播放着视频的电视机屏幕。
办公室内挤满了人，水泄不通，乌泱泱的后脑勺里三层外三层，却鸦雀无声肃然死寂，活像是穆斯/林的葬礼，沉重地叫人喘不过气。
屏幕上播放着两个女孩逐渐断气、两条生命逐渐死亡的过程。
歌颂吟唱式的声乐直令人汗毛倒竖。
贺峥皱眉，老朱便道：“后备箱里发现了这俩女孩的尸体，后来又给他们找到块相机的储存卡，卡里就这视频。也不知道千岛那边怎么搞的，这么重要的证据都看不牢，竟然给外泄了，一大早这视频就满天乱飞，电视网络广播有声电台，传地到处都是，现在恐怕没有一个新泽市人不知道这事儿了，那胡来露了脸，议员的脸就是政/府的脸啊…这东西能让州政/府五年内，哦不，十年内都抬不起头来，所以你明白为什么点名要你了吧？”
“当我是公关啊？”贺峥翻了一眼，又道：“这又不是什么无伤大雅的八卦，这么血腥的东西怎么不下令禁了？传得到处都是不明摆着让民众恐慌么？”
“怎么没禁？禁不住啊，我猜是州议员的政敌搞的鬼，巴不得拉他落马呢，再加上你又不是不清楚媒体人那德性，千岛分局都快被那帮鬣狗给撕了，一大早就打电话来求救。你也别在这磨蹭了，赶紧过去把案子接手了，这风波是消不下去，注定要闹大的，我需要一个能稳得住乱局的人，你正合适。”
贺峥闻言，凉飕飕地觑他：“真是那根老苦瓜点名要我？还是你主动卖的我？”
老朱：“……”
老朱同志登时拉下脸，无比严肃道：“啧，我怎么可能卖你！都说了是那老…陆厅他老人家指名道姓要你，别人想要这福气还轮不着呢！别不识好歹！”
贺峥没吭声，想了想又记起一个点，他踟蹰半晌，犹犹豫豫哼哼唧唧地假装不经意地询问道：“这胡来的州议员请律师了？”
“我他妈哪知道？”老朱吹胡子瞪眼：“哎呀都让你赶紧滚过去了，自己弄弄清楚去，别墨迹，去去去。”
贺峥正要动身，又被他拽住，老朱稍微摆出点儿正色来，说道：“这案子影响忒大，不止我们警察局，检法那边的人估计都会插一脚，悠着点，别跟他们硬刚，但必要的时候也不许让步，毕竟案子到了我们手里，我们他妈的说了才算，懂了？”
贺峥似笑非笑地说：“万一他们又要提前把案子提走呢？你拦不住，我更拦不住啊。”
老朱：“……”
心知他这是为了上次的事情损他，老朱眼睛一瞪，凶神恶煞道：“见机行事！赶紧滚！”
于是贺大队长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地赶去了千岛。
老朱同志形容地一点都不错，千岛分局属实是快被鬣狗给撕碎了，簇拥在大门口翘首以盼的记者多如牛毛，个个蠢蠢欲动蓄势待发，搞得他们刑侦队正大门都走不了，只能由事先联系上的分局弟兄引导着偷偷摸摸走后门。
那寸头弟兄早在入口处候着了，打眼瞧见个肩宽腿长十分养眼的男人领着一队人马走来，活像是什么上市公司的总裁和手下的保镖团，格外气派有架势，他便忙不迭挺直了斜倚在门框边的腰杆，敬了个礼铿锵有力道：“分局瞿小明！编号157968！向您报道！”
贺峥：“……”
这小明同志大概和老朱一样牙齿漏风，三句话又喷了他满脸唾沫星子，他摆摆手道：“免了吧免了吧，我又不是什么局长，咱俩一个等级。你就是昨晚发现尸体的巡逻警之一？”
瞿小明没作答，两只眼睛定定地盯着他身后端庄周正又大气的卫君澜，突然间就通红了脸。
贺峥一瞅，笑着打趣道：“怎么，看上我们队花了？”
瞿小明猛地醒神，连忙非礼勿视地扭过脸去，面红耳赤地磕磕巴巴道：“对、对…”
贺大队长又发扬了他惯不正经的作风，变本加厉地戏谑道：“对什么？真看上了？”
瞿小明立即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就是昨晚的巡逻——”
“知道，这么不经逗呢你们。”
身后一伙人跟着小声嬉笑。
瞿小明：“……”
他算是发现了，这伙人都是流氓！
想他还觉得市局的人应当会很严肃，就跟电视上那些什么fbi一样，谁知道没一个正经的！这第一印象属实令他大开眼界，可震惊之余却又倍感亲和无距离。
贺峥拍拍他的肩，“除了你还有另外一个对吧？”
“我同事，曹谦。”
“行，先进去再说。”
他大踏步从旁而过，队员紧跟其后，经过时卫君澜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像是有黑魔法，登时就把他刚安顿好的羞赧给现了个赤/裸/裸的原形，不过几秒整张脸便红得像熟透了的虾米。
他鸵鸟似的低着头，匆匆忙忙又羞羞答答地溜到贺队身边说：“局长都吩咐过了，要好好配合你、您们，我们初步搜集得来的线索也都打包好了，不过时间紧迫，我们也没来得及找更全面的…”
贺峥只问：“那录像带怎么会泄露出去？”
瞿小明一听，脸更红了，脑袋耷拉地更低了，毕竟这事弄得实在是丢脸。
新闻一爆发局长就被上头大骂了一通，然后局长又把他们给大骂了一通，险些真的让他俩滚回老家种土豆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最要命的是…
“原因我们目前还在追查…”
卫君澜开腔了：“怎么泄露出去的都不知道？”
瞿小明羞愤欲死，简直不好意思看她，他磕磕巴巴地说：“昨晚除、除了我和曹谦，还有几个兄弟值班，我们一起看过之后就把那相机储存卡放证物室保管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曹谦也不可能！至于其他人…”
就无法确定了。
其实也不是没出过这类被媒体记者重金收买情报的丑闻，只不过大家都是同事，一个屋檐下干活，相互猜忌和怀疑的话…多少有点令人难以启齿和无处着手。
贺峥淡淡地点了下头说：“事情发都发生了，现在最要紧的也不是去追究谁泄露的，而是得赶紧把烂摊子收拾好，避免产生更恶劣的影响。”
分局办公室穿过长廊就到了，稀稀拉拉几个人，统一围在电视机前边嚼槟榔边看新闻报道——州长办公室发言人就此丑闻对外作出的回应。
有人来他们眼珠子也不转动一下，聚精会神地像是在看情/色片，欢迎地格外冷场。
瞿小明倍感尴尬，咳嗽了几声想提醒，贺峥径直拦住他道：“不用了，我们不是来耍威风的，人在哪？”
“那边，我带你们去。”
“我自己过去就行，你把搜集得来的证据线索之类的交给他们吧，澜澜，跟着他去把东西收拾好。”
“是。”
贺峥说完朝临时看押场所的方向走，刚拐过转角便看得三人正杵在铁栏杆前吵得不可开交。
是连晞，另外两名，看衣服一个是检察官一个是局长。
“不，现在证据确凿，你的什么人身自卫权都不管用，我们要启用大陪审团，立即，马上，刻不容缓！”
“得了吧你！侦查阶段都还没过你们就这么快进入诉讼阶段？想邀功想疯了？有没有看新闻？州长是下令彻查，不是下令审判！”
“哎呀别吵啦——”
“我们自然会核实，现在外面闹腾地那么厉害，百分之九十九的新泽人都盯着，如果不尽快给他们一个交代，天都要掀翻了！”
“所以你就要为了顺应民意而无视法律是吗？你们检察院就是这么做事的？”
“检察院怎么行事用不着跟你报——”
“我是他的代理律师！我就有权捍卫委托人的基本权利！你这么急急忙忙要弄他走，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我——”检察官一张嘴刚想反唇相讥，贺峥慢悠悠地晃了过去：“确实还轮不到你们插手啊，这别说两个月了，24小时都还没过呢。”
检察官十分不善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贺峥又笑道：“不过欢迎你们加入调查，公检法三管齐下携手共进，相信案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检察官：“……”
以一敌二敌不过，特别是这大尾巴狼还顶着钦点的专案组组长的身份，管辖权在这，即便有心僭越也得自个儿先掂量掂量。
心知抢人无望，斯斯文文的检察官忿忿地瞪了他们一眼便甩手而去。
连晞松下一口气。
终于不吵吵了，大腹便便的局长也松下口气。
他当然清楚来的人是谁，忙不迭上前热情又客套地招呼一番。
俩人睁着眼睛你来我往地瞎扯了五分钟的淡，终于把官场的那套固定模式给走完，又鉴于录像带外泄一事，生怕这市局来的人又逮着他是问——这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波了，因此局长扯完犊子便踩着风火轮溜了。
“连小姐，”贺峥朝她打过招呼，视线四下搜寻了一圈，不待他说什么连晞便意味深长地笑道：“就我一个人，她没来。”
贺峥：“……”
贺峥嘀咕说：“我又没问她…”
连晞只是笑着等他下文，果不其然，片刻后贺峥又抓了把后脑勺，佯装不经意地问：“你接手这案子？”
“是啊。”
“哦。”
连晞笑眼瞅他:“贺队好像很失望。”
贺峥急忙说：“哪里哪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心想，总算没人给他添乱了，能不高兴么？
可想着想着又莫名咂摸出点怅然若失的滋味来。
连晞笑道：“跟你说笑的，议员那边是找的她，只不过也不知道她今天上哪儿鬼混去了，公司晨会都没开，一直见不着人影。刚好我在千岛这边，就帮她跟委托人见个面意思意思一下先。”
“什么？鬼混？她上哪儿——”
触及到连晞那有些鸡贼的眼神，贺大队长话音戛然而止，他撇过头冷哼一声道：“谁待见她？不管她！人呢？”
俩人视线看向铁栏杆内只穿着背心裤衩的包租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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