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过渡

这孩子算起来应该是玄烨的第五个孩子了, 不过在历史上，因为前头哥哥死的太多，最后排行却是老二。而现在, 圆滚滚胖乎乎的五阿哥正睡的香呢，玄烨用手逗他, 小孩子就十分不满意的扭一扭小脖子，看起来脾气十分不好的样子。玄烨忍不住失笑：“真是个脾气大的, 朕逗一逗他也不成。”此时皇后还没醒，毓敏有些无奈的看了眼儿子, 低声道：“小声些, 莫要吵醒了皇后。”皇后平安诞下阿哥之后，自己就昏睡了过去，毓敏和玄烨还有太皇太后承祜几人进来探望, 见着没什么大碍了，太皇太后就走了, 承祜也被乳母牵了回去，他本不想走的, 可是时间实在是太晚了, 他明儿还得上学，因此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最后只剩下毓敏和玄烨留在坤宁宫。毓敏留下, 一方面是要安顿一下生产后的事儿，一方面毓敏也想问问太医皇后的身体状况。毕竟到底也是难产，虽说是母子平安，可是毓敏却也不敢信真的能一点损伤也无。而玄烨纯粹是因为经历了一回这样的事儿，给吓着了, 因此想要多和皇后待待。毓敏拦住了儿子骚扰小孙子, 就出去传太医过来问话了。太医这回也不敢瞒着太后, 一五一十就说了。皇后这次生产，损伤了元气，只怕得修养一阵儿了，毓敏听了叹了口气，这个也不出所料，她思索片刻道：“那这次就让皇后坐个双月子吧。”这话是吩咐皇后跟前伺候的人，这些人急忙点头。毓敏又将玉英和玉红叫到跟前仔细叮嘱了一番，这才算彻底放心。估摸着时间不早了，毓敏也有些困了，就进屋去和玄烨说自己要回去了，同时也劝玄烨赶紧回去歇着，他明儿也得上朝呢。玄烨却不急着走，手里依旧抱着小儿子：“我今儿就歇在坤宁宫，额娘不必操心我，您且回去歇着就是。”见他这么说，毓敏也不多言，点了点头就让人扶着自己离开了。这一晚，毓敏睡得格外安心。**第二天早上起身，毓敏只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问香萍坤宁宫的情形，香萍只道：“皇后娘娘一大早就醒了，一切都好，怕您操心，便让人过来报了信，说等她好了就来给您请安，昨晚的事儿，多靠您周全。”毓敏听了一笑，摇了摇头：“是她福大命大，与我有什么相干。”香萍也笑：“那也是您的福气庇佑，若非娘娘想了将大阿哥请过来的法子，只怕也激发不出皇后娘娘的生机。”毓敏听着这话心下一软，许久叹了口气：“或许这世上之人，命数之间，就差这一口气。”不过皇后这次能得活，也不单单只是因为这一口气，更多的还是前期准备的周全，原本胎像不正被早早发现，通过一系列的治疗手段，很大程度缓解了这个问题，因此之后的事情才能顺利进

行。若是真和历史上一样，直接难产，那求生意志再高，只怕也是无用的。毓敏想到这儿摇了摇头，再不多想，只让人张罗着给坤宁宫送些补品过去，这一回皇后可是受了大罪了，必须得好好将养。宫里因着皇后又诞下嫡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尤其是还怀着身孕的兆佳氏，听说皇后生下了阿哥，她心里也长了草似得，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能生个儿子。可是这种事儿，她说了不算，得老天爷说了才算，兆佳氏便忍不住开始求神拜佛，想着老天爷能可怜可怜她，给她一个儿子。毕竟她如今也不怎么得宠，肚里的这个，就算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了。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让兆佳氏失望，五月六日，兆佳氏诞下一女，是为四公主。四公主生的十分顺利，毓敏才刚接到消息说是兆佳格格发动了，还不到两个时辰呢，就听人说已经生下了。毓敏急忙过去看了一眼，母女平安，兆佳氏生完孩子还能在床上给毓敏谢恩，除了声音虚弱了一点，看着一点问题都没有。至于四公主，也健康的很，据太医说，四公主身体康健，声音洪亮。毓敏笑着点了点头，这也算是一件大好事了，说起来这世上的事情也是怪，有些人生孩子简单的就如同卸货一样简单，有些人却格外艰难，这里头多半都是体质的差异，可是也不得不让人感叹，真是同人不同命。毓敏看着四公主被乳母喂养过之后就安静睡下了，便也不再多留，叮嘱了几句宫里的人仔细照看着就回了寿安宫。五月份对宫里来说也算是个热闹的月份了，毓敏收获一个孙儿一个孙女，过程也还算圆满，毓敏这颗心也总算是放下了。**因着皇后坐月子，因此这几日的请安都是钮祜禄氏打头，不过毓敏看钮祜禄氏那个样子，仿佛也是有些不好，便让她不必勉强，若是真的不成，就好好养病。钮祜禄氏笑着拒绝了，只道：“嫔妾自来如此，虽看着体弱，却无甚大碍，多谢娘娘为了嫔妾挂心。”见着她不当回事，毓敏也只能叹了口气不再多言。除了这个，毓敏发现最近李氏好像也十分活跃，经常往她跟前凑。对于这些妃嫔们往自己跟前凑的行为，毓敏是从来不当回事的，能聊得来就见见，聊不来就不见，她现在这个地位，这些事儿都很随意了。而李氏就算的上是聊得来的，她是汉人出身，读书很多，见识也广，和毓敏说话的时候，也很能体察毓敏的心思，因此和她聊起天来，毓敏觉得很舒服，既然舒服，那她爱往跟前凑，毓敏也不拦着，时不时也能说上几句话。只有一点，让毓敏有些疑虑，就是这个李氏，给她的感觉好像总隔着一层，仿佛雾里看花，不怎么真切，就和那种橱窗里完美的假人一样，总给人的感觉有些怪怪的。但是这也算不上什么大错，反正也就

是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别的用不着太操心。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五月底的时候玄烨和毓敏说了件事儿，他想给先帝的那些太妃们将位份提一提。这事儿是好事儿，毓敏自然不会拦着，因此很快的，原本只是福晋的几位先帝妃嫔都纷纷晋升了妃位，算是彻底正儿八经的成了太妃。其中董鄂福晋因为裕亲王的缘故，直接从小福晋提升为妃位，被册封为宁悫妃，算是这次晋升位份的人之中，晋升最大的人了。宁悫妃高兴的好几天走路都带风，常常在毓敏耳边夸赞皇帝孝顺又稳重。听得毓敏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她却是操心另外一件事，这些太妃们在宫里也没什么事儿，儿子也搬出宫开牙建府了，就这么母子分离，未免残酷，或可以让她们都搬到各自儿女府上，一方面是得享天伦，一方面宫里的用度也能节省些，可以说是两全其美了。毓敏把这话和玄烨说了说，玄烨一开始还有些疑虑，道：“若是让太妃们都出宫，会不会旁人还以为朕不愿意奉养庶母。”毓敏听着有些好笑：“太妃们的份例照样还发放，怎么就不算奉养了？而且让太妃们与亲生子女们同住，也是让他们得以享受天伦之乐，你去问问哪个能不愿意。”玄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温声道：“也是儿臣每日都在额娘身边孝顺，倒是忘了其他兄弟们的心意，也好，等儿臣同太皇太后商议一番，再行其事。”毓敏点了点头：“这当然是应当的。”不过毓敏猜测着，太皇太后应该不会不同意，自打三藩的事情之后，太皇太后就很少再反驳皇帝的意见了。之后事情的发展也果然如同毓敏所料，太皇太后很快就同意了此事。玄烨也拿定了主意，很快就发布旨意，允许兄弟们上书请旨奉养生母。此事当然是宁悫妃第一个知道，她一时间有些激动，将毓敏谢了又谢，福全自打成婚后，已经生了好几个孩子了，她几乎日日夜夜都想着自己这些小孙孙们，可是如今这个身份，也只能等年节时儿媳妇入宫才能见上几次。以皇帝这个孝顺的态度，她原本都歇了出宫的心思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事情竟有了转机，宁悫妃知道，这多半是太后的意思，因此对毓敏是感恩戴德。毓敏有些好笑，拉着她说了许多话：“当年在先皇后宫，你我相互扶持，如今玄烨能拿事儿了，我自也不会忘了你，只是咱们姐妹，日后见面的日子总归要少了。”宁悫妃红着眼睛摇头：“嫔妾日后也会时常入宫探望您的。”毓敏又是一笑：“姐姐都要离开了，就别和我这般客气了。”宁悫妃迟疑了一下，终于试探着道：“佟妹妹，如今我要出宫了，有句话我却想和你说一说，你如今贵为太后，皇帝孝顺，又有这么多的孙子孙女承欢膝下，日后就该好好安享晚年，旁的事儿，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这世上之事，是管不尽也管不完的，即便是您，也做不到尽善尽美，人生在世，难得糊涂。”毓敏听着这话，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宁悫妃能说这些，那是真心为了她好。毓敏一时间也有些眼圈泛红，她点了点头：“姐姐的话我都记住了，也请姐姐出宫之后，要努力加餐饭，勿再为我操心了。”宁悫妃流着泪点头，这座宫殿，承载了她的少年青年和中年，如今她终于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有高兴，也有怅然，可是总归，前途明朗，未来可期。**三位亲王们很快就上书请求奉养母亲，玄烨也大笔一挥同意了，不过想着还有半年就到年底，玄烨还是将几位太妃出宫的日期定在了年后。总好让太妃们在宫里过完最后一个年，同时也让各家各户趁着这个时间，准备好太妃出宫之后的住处。这事儿其他人自然是不敢有什么意见，很快，几位亲王府上就开始修整房舍，给太妃们腾住的地方。而朝廷之中，三藩的事情也开始进一步发酵，出乎人意料的是，在一开始的战争中，朝廷的军队简直举步维艰。而吴三桂一方却是势如破竹，几乎天下响应。玄烨为了这事儿急的着急上火，同时也有些心慌，自己这样做，真的错了吗？他不愿意去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可是他心里明白，他的确是太冒进了，或许应该和太皇太后说的一样，徐徐图之才是上策。可是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此时他们都没了退路，因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了。腊月的时候，玄烨突然提出想要御驾亲征。这件事儿引起了朝廷大臣们上下一致的反对。皇帝要御驾亲征，所有人脑子里就一个想法，怕不是想要重复前朝时的土木堡之变？因为不管是诸王贝勒，还是满汉大臣，都集体上书，京城乃是重地，而且太皇太后也年事已高，皇帝不能轻动啊。清朝是以孝治天下，孝之一字十分着紧，像玄烨这样的完美主义者，更是不愿意自己的名声染上一点污点，大臣们自然也能摸来皇帝的性格，因此可以说这些上书精准的戳到了皇帝的命门。因此有关于御驾亲征的事情，皇帝也就先放下了。毓敏身为太后，自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她不认为玄烨是什么不世出的的军事奇才，但是同时她也明白，现在清军处处受挫，一方面是因为三藩这边打出了民族矛盾的旗号，抓住了天下民生的心思，一方面也是因为清军自己不争气。比如说前一阵发生的王辅臣叛乱，就是因为朝廷派下去的经略莫洛，当年乃是鳌拜一党，且与王辅臣有旧怨，因此莫洛对王辅臣处处掣肘，很不友好，天长日久，再加上朝廷用兵受挫，王辅臣又是个投机之人，后来借着粮饷分配不公，他底下的副将直接率军冲击八旗军营，杀了莫洛，

反叛朝廷。消息传到京城，玄烨气的一天没吃饭，后来还是毓敏亲自过去送了一回饭，这才用了些许。这或许只是一个特例，但是若是真的长此以往，朝廷又怎么能支撑得住，因此玄烨才会想着御驾亲征，这样有他坐镇，底下的人就不敢胡乱起小心思。可是说到底，皇帝这种生物，有时候权利很大，但是有时候选择的余地也很小，或许玄烨可以一时少年意气，御驾亲征，但是说到底，这天下之事，并非这么简单就能完成。因此到最后，玄烨也只能妥协，放弃了这个想法。后来玄烨有些懊恼的来找毓敏说话，毓敏也明白他的心情，便忍不住劝他：“如今这情势虽然危急，却也没有到危在旦夕的份上，朝臣们的上书也有道理，你如今是皇帝，到底不能意气用事。”可是玄烨却很不满意，牙齿咬的咯咯响：“可是底下那些人，各个都是酒囊饭袋，不说为国尽忠，就连自己的应尽的本分都做不好，三藩的叛军势如破竹，反倒是朝廷的军队节节败退，只要想着这些，朕睡都睡不着，他们却各个都满口大义，仿佛是朕对不起他们似得。”毓敏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知道，在这种事上，话语都是苍白的，这一关，必须得熬过去。这个年过得有些清冷，因为朝廷用兵不利，家家户户也不敢太张扬，至于宫里，那就更不敢张扬了，内务府安静的恨不得从没有过这个年，生怕着了皇帝的眼。可是再低调，该有的东西还是得有，因此虽然大家都撑着一张忧国忧民的脸，但是宫里的宴，却一个都不敢少。皇后经历了双月子，还有这段时间的修养，已经彻底恢复了健康，而新鲜出炉的五阿哥保成，也长得十分健壮。玄烨十分喜欢这个小儿子，经常将他抱在膝上哄。看着甚至比当年的承祜还要上心。毓敏不知道这是历史惯性，还是只是单纯的疼爱小儿子，她也不多话，皇帝爱疼着他就疼吧，她也看着保成十分可人疼，白白胖胖，眼睛乌溜溜的，让人一看就觉得喜欢。而承祜对这个弟弟也很喜爱，现在还似模似样的教弟弟读书呢，不过这都是无用功，保成只会伸着手将哥哥的书抢过来往嘴里塞。这可把承祜给气坏了，想要教训弟弟却下不了手，只能苦着脸去给皇后告状，最后把皇后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保成也不光是捣蛋，他乖巧起来也是十分乖巧的。有次承祜病了，皇后抱着保成去看他，乳母怕过了病气不敢把五阿哥往跟前抱，但是保成却挣扎着非得过去亲眼看看哥哥不成，最后走的时候，还呜呜啊啊的拉着哥哥的手不松开，把承祜感动的眼泪巴巴的。这事儿也是皇后给毓敏说的，毓敏听了满眼的笑，两个孩子能这般相亲相爱，自然也是毓敏愿意看到的。**过完了年，太妃们陆陆续续都搬出了宫，宁

悫妃离宫的时候，毓敏亲自去送了一回，她看着气色很好，也是，她盼这一天已经不知道盼了多久了，如今终于能骨肉团圆，儿孙承欢膝下，对她来说，已经是圆满了。最后两人在慈宁门外依依不舍的分别，看着宁悫妃坐上裕亲王府的马车，毓敏的眼圈有些发热。这一别，日后就不知道何时还能相见了啊。过完年后，内务府小选，这年小选入宫的人倒不少，只是这些人因为出身的缘故，毓敏也没见着人，小选事宜都是皇后主持的，她倒是和毓敏说了，这回有个姑娘长得格外出挑，还有几个，也很是不凡。毓敏听着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又不是给她选人。但是很快的，毓敏就自打脸了，没几日，她便听说皇帝宠幸了三个小选入宫的妃嫔，一个万琉哈氏，一个乌雅氏，一个卫氏。毓敏当时就有些懵，怎么这些关键人物都挤着堆的来。但是再懵，还得见见这些新媳妇，皇后索性挑了个日子，将三人一起带过来给太后看看。毓敏也是第一回见着了这几位历史上的名人。卫氏果真长得极为美艳，她出身普通，比同为包衣的乌雅氏都要差一些，但是她长的真的是极美，即便今儿过来见人，只穿了一件略显庄重的青色旗装，都掩盖不住她的美艳。而同样受到宠幸的乌雅氏和万琉哈氏站在她边上，简直就被她比的没眼看了。乌雅氏老成一些，还能遮掩住面上神色，万琉哈氏就不同了，眉眼间的惊骇几乎掩都掩不住。毓敏轻咳一声，免了她们三人的礼数，又让三人坐下。此时三人并未获封位份，都是庶妃，但是按着皇后介绍的次序来看，应该是乌雅氏更得皇帝的心，其次是卫氏，再其次是万琉哈氏。毓敏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心里多半是最喜欢卫氏的，但是他却不会表现出来，一方面是因为卫氏出身太低，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实在是太美了，玄烨也怕旁人说自己被美色所迷。毓敏忍不住叹了口气，卫氏这孩子，要是稍稍少上几分艳丽，只怕日后的路也能稍微平顺些。可惜没有如果，有些时候，人的命运打从一出生就已经定下了五分，至于剩下的五分，靠你自己奋斗，但是按照历史的发展，卫氏应该是没能摆脱这个窠臼，最后她的儿子也没能落得个好下场。毓敏将这心思压下，继续笑着问话。三人回应的都很得体，看得出来，规矩应当是很好的，尤其是乌雅氏，十分庄重娴雅，看着倒不像是包衣出身，哪怕说是大家闺秀都有人信的。毓敏也从言谈间知道了这三人的住处，乌雅氏住在永和宫，卫氏住在延禧宫，万琉哈氏住在永寿宫。毓敏听了点点头，柔声道：“既入了宫，那便好好过日子罢了，有什么缺的，只管找皇后，她自来是个温厚体贴的，你们不必害怕。”乌雅氏听了只是一笑：“皇后娘娘细心

周全，嫔妾等人什么都不缺的。”毓敏见这孩子这么会说话，也笑了笑：“那就好。”之后又说了几句闲话，皇后便带着三人又去太皇太后跟前请安了。毓敏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三人，同年入宫，最后的结局却完全不同。一个于对儿子的忧虑但心中死去，一个在儿子当上皇帝后一个月就死去，一个却活到了九十，儿孙满堂。这三人之中，又有哪个人算得上是这宫廷斗争中的赢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