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两人走到停车附近,  霍清之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停下脚步,  说：“我接个电话，我在这等你。”

宋瑜然应了声,  很快上车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

霍清之站在车前接电话，宋瑜然降下车窗探出一个脑袋朝她挥手示意,  霍清之这才想起来往旁边站,  留出前面的位置让宋瑜然把车开出来。

车内开了空调，宋瑜然习惯性想要把车窗升上去,  忽然听到不寻常的引擎声音。

她扭头就看到停在对面最前的车位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出来,  车内没有开灯,  她多看了眼,  发觉那车身线条有些眼熟。

停车场出口应该在那辆黑色轿车的右边，可那辆车往左边转,  如果左转要绕好大一圈才能驶出停车场，是很反常的举动。

因着距离加上车内没开灯,  宋瑜然看不清司机的脸,  不知怎么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突然那辆车打开刺眼的大灯，很是晃眼,  与此同时有明显的加速。

大灯直直照在霍清之身上，突然刺眼的强光让人下意识的反应是用眼睛挡住光,  而不是躲闪。

她往后想要躲闪,  在一瞬间她听到一声巨响。

砰——

就在她面前，发出剧烈的撞击声。

短短几秒的时间，那两辆车在霍清之面前相撞,  距离相隔两米不到。

在意识到那辆车是冲着霍清之来的，宋瑜然根本来不及思考，一踩油门直直顶上那辆车以打断它对霍清之的撞击。

宋瑜然油门一踩到底，那辆黑色轿车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怔愣半秒的功夫，就被推出一段距离。

她一下就把那辆黑车顶到停在对面车位的车，将那辆黑车夹在车与车之间。

相撞的冲击若不是系了安全带，宋瑜然整个人都得撞上挡风玻璃，手臂因此擦了一下。

宋瑜然甩了甩脑袋，去看那辆车里的人是谁，可司机显然有备而来，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到脸。

察觉到那辆车想要倒档逃跑，宋瑜然狠狠踩住油门，将那辆黑色死死夹在对车之间，动弹不得。

整个过程仅仅只有几秒。

“瑜然！”从变故中回神的霍清之惊呼，她想要冲上来被宋瑜然制止了，“你小心！躲远点！找个安全的位置报警！”

黑车里的人见车子被夹得无法动弹干脆放弃驾车逃跑，迅速跳车而去。

正值下班时间，这场突然的撞击声响引来停车场内不少人的注意。

在见到有同事下车查看事故后，立马喊道：“快抓住他！他刚才想撞霍总！抓到有奖！”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句话一出，听到的人立马下车去追那人，没一会儿那人就被好几个大汉扑倒在地上死死摁住。

鸭舌帽随之落下，口罩也被人扒下来，在看到那人长相时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当事人霍清之看到也愣住了。

“你竟然想杀我，就这么恨我吗？”

被摁在地上的霍远东扭头不言语，他现在后悔的就是冲昏头脑没有做好万全准备就动手，以至于凶器都没准备，要不然绝对不会是这结局。

“诬陷，勒索，现在又是故意杀人，你可真刑啊！”宋瑜然把霍清之护在身后，对着闻讯而来的保安说：“霍远东刚才意图杀人，你们把他送到公安局，连同停车场的监控一起送去。”

又对见义勇为的同事说：“好了你们不要凑热闹了，刚才帮忙的同事我记着了，明天跟行政说一声给你们发奖金。”

“好嘞！”

同事们喜滋滋的，下个班也能捡到钱，原以为是穷凶极恶的持刀歹徒，没想到啥也不是，随便就摁地上了。

宋瑜然看着一言不发的霍清之，又看了眼撞掉保险杠的车，在心里叹一口气，右手牵过霍清之往楼上办公室走。

“别难过了～”宋瑜然哄道，“他这样自私的人能干出这样的事一点也不意外。习惯了在高处，一落下来就容易心理扭曲，这不是你的错，是他活该。”

霍清之皱着眉，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消化完了事实，眉毛慢慢收拢，她侧过身细细打量宋瑜然的脸，脸上满是担忧的表情。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你刚才撞上去这么危险，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我要不撞上去，现在我就该抱着你哭了。”宋瑜然笑道，“我开着车的，没有那么脆弱，不过……你的车送去修理估计得花一笔钱，这我可不赔啊。”

霍清之瞪她一眼，语气里多了几分嗔怪：“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开玩笑。”

“这不是没事嘛。”宋瑜然嘻笑了下，跟没事人似的，抬手感觉到有一丝不寻常，迅速换了一只手。

霍清之注意到这个细节，低头一看，宋瑜然左手小臂划了一道明显的口子，溢出的血已经有凝固的趋势。

感受到霍清之的目光，宋瑜然下意识把手往背后缩了下，小声道：“都说没事啦，擦破点皮而已，马上都愈合了。”

霍清之闻言捉住她的手腕，让那道伤口暴露在她们面前，“那你现在愈合一个我看看。”

“……”宋瑜然目光躲闪，自知理亏，不敢再反驳了。

霍清之轻叹一口气，起身去拿医药箱，从里面取出棉签和双氧水。

“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霍清之用棉签沾了些双氧水，擦拭清洗伤口，她的动作放得很轻。

可双氧水给伤口带来的刺痛还是让宋瑜然小小的‘嘶’了一声，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刚动了一下又止住了。

“痛吗？”

宋瑜然逞强，秒答：“不痛！”

下一秒，她就清楚感觉到擦拭伤口的棉签有意摁了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

也不敢逞强了，可怜巴巴道：“痛……”

霍清之冷呵了声，手上动作放缓了些。

待清理干净血渍，伤口清楚暴露出来，口子不长，大约五公分左右，只是擦破了些皮。

最后上完碘伏，霍清之把棉签扔进垃圾桶里，看着宋瑜然的表情严肃且沉重。

“你以后不能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但凡对面停车位没有车堵着，就不是现在的局面了。”

“我没想那么多。”宋瑜然说，“我只是觉得车比人更安全，就算有事，安全气囊也会弹出来保护我。可万一你出事……我不敢去想。”

“……”霍清之抿唇，心头绷着一口气，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轻轻去握宋瑜然的手。

“我带你去医院拍个片，做一个详细检查。”

“真不用，我身上就手被划了一下，不用去拍片！”

可霍清之不放心，宋瑜然好说歹说才让她放弃带自己去医院。

气氛陷入短暂沉默，霍清之扭头看向窗外，太阳已经落山，昏黄的天空染上一抹漂亮的粉红色。

霍清之问：“还要不要去吃饭？”

“去！干嘛不去！”宋瑜然立马站起来，“不过去之前，咱们还得去公安局跟进一下案情，我看这次故意杀人，加上之前的罪，够霍远东在牢里喝好几壶的了！”

霍清之笑着点了下头，两人这才又下楼，只是被撞坏的车显然不能开了，只能在公司楼下打车。

等待网约车的时间里，宋瑜然就着傍晚的夕阳去看她，天空是暖黄色的，照得人也多了一丝温暖光芒。

可宋瑜然能从霍清之的笑容里看出强颜欢笑。

她四下看了眼，鼓起勇气去牵霍清之的手，“你是不是还在想刚才在停车场的事。”

霍清之没有回答，短暂凝固的笑容已经回答了她。

宋瑜然轻轻叹了口气，“虽然说，我作为一个外人不太好去说你们霍家的事，但是……停车场的事你看到了，即便是存在亲缘关系，并不能说明是同你一条心的。”

“之前‘代’你管理公司也好，在公司有意针对你也好，纺织厂的事也好，你就能看出来霍远东根本不值得你顾及那血缘亲情，适当断舍离是我们必经的一课。”

霍清之沉默了一下，说：“你的意思，是让我把他送进监狱？”

宋瑜然愣了下，这毕竟是‘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如果霍清之接受私了，公安局也无法干预太多，霍远东最多也就罚款赔钱了事。

在她的视角里，霍远东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他为了霸占公司能够给自己亲侄女下药，再让霍清之信任的‘恋人’背叛她，给她造成难以治愈的心伤，才造成最后封闭内心的铁血霍清之。

一切会演变成今天的样子，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介入的结果，若没有自己的出现，霍清之的悲剧远不止现在遭受的。

可在霍清之眼里，霍远东即便做了什么恶事，也是她的亲叔叔，母亲唯一的弟弟。

“……”宋瑜然想了很久，回道：“你衡量吧，我无法干涉你的决定。”

两人各怀心事，来到公安局时，民警刚结束对霍远东的询问。

民警公事公办道：“霍远东声称自己是出于恐吓才会开车去撞你，并非有心要伤害你，我们没有在他的身上和车里找到能用于作案的凶器，所以一时半会无法确认他是出于故意杀人目的。”

宋瑜然皱了下眉头，显然霍远东没有蠢到极点，还知道用恐吓的说法避重就轻，如果判决是恐吓，那么寻衅滋事罪的处罚比故意杀人罪要轻多了。

“我们了解到你和霍远东是亲戚关系。”民警顿了顿，“一般这种情况，大多会选择私了，霍远东的态度也偏向私了，同意赔偿，不知道霍小姐你的看法？”

霍清之问：“如果私了，他会怎么判？”

民警想了想，说：“如果嫌疑人态度良好，在取得报案人谅解后，处罚较轻一些，拘留7到15天不等。”

“……”宋瑜然一整个无语了，可她没说什么，既然让霍清之自己做决定，也只能闭嘴。

民警见霍清之沉默，于是说：“当然这个你不用着急给我们回复，案件还在审理阶段，有充足时间考虑。”

霍清之从包里取出一个u盘递给民警，“李警官，这里面有霍远东以纺织订单敲诈我的录音，这件事主要受害人是我的秘书，她现在还因为霍远东刚才故意驾车撞人的行为受伤。”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谅解是不可能的，我希望你们能够秉公执法。”

从公安局出来，一直绷着情绪的宋瑜然长长的呼了口气，转头看着霍清之笑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看我？”霍清之好笑道，“你以为我会同意私了是么？”

“嗯……”宋瑜然用食指挠了挠脸侧，“就……感觉百分之60可能吧。”

霍清之笑了下，踩着台阶一步步走下去，两只手背在身后，说：“你知道华森是怎么创立的吗？”

宋瑜然知道，又不完全知道，示意对方往下说。

“一开始是路边摆地摊的，从我记事起，妈妈们每天都很忙，起早贪黑骑着小三轮去集市摆摊，后来攒到钱就租了个门面，不用每天风吹日晒了。”

“生意慢慢做大，我妈就想着，为什么不自己做一个品牌呢？于是有了华森，她们能够精准把握住市场，生意也就越来越红火。我妈妈跟我说，她的梦想是让‘简爱’成为人们耳熟能详的品牌。”

“可是这一切在她们车祸意外过世后按下休止符，我以为霍远东暂时接手公司那几年能够把品牌做得越来越好。可是，年年亏本、每一年都亏本，品牌口碑也耗得越来越差。”

“我以为他只是没有做生意的头脑才会消极工作。现在看来……”霍清之嗤笑了下，“也是有的，只不过花在别的地方。”

话题有些沉重，宋瑜然能感觉到霍清之已经陷入到情绪之中，遂向前两步握住她的手，“那些事都过去了，现在华森在你手里经营得很好，简爱让大众熟知也只是时间问题，循序渐进嘛。”

霍清之应了声，“不说这个了，去吃饭吧。”

餐厅在晚餐的高峰期门口排起了长龙，来到餐厅的时间比预约的迟了半小时，暂时没有空桌，只能等待下一桌客人走后优先安排。

两人坐在门口休息区，有专人送茶水饮料，宋瑜然顺手拿了两杯茶，还有几颗花生。

坐在旁边的人和同伴聊起来去哪里旅游的事，宋瑜然听了一耳朵，想起来团建的事。

“霍总~”宋瑜然剥了一颗花生递给她，那脸上又是熟悉的谄媚。

霍清之挑挑眉，一看这表情就知道没好事，“想说什么。”

“嗯……就是……”宋瑜然稍微整理了下措辞，“我听赵安野说……我们公司马上要去团建了……我又听她说公司去年团建是拓展训练……”

霍清之明知故问：“怎么，你不喜欢去拓展训练吗？”

“谁会喜欢啊？我从大一之后就没有军训过了好吗，我养了这么久细嫩的小白皮会晒黑的！那就不好看了！”

见宋瑜然抗拒的样子，霍总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嗯？现在的上班族每天都坐办公室不运动，拓展训练有助于让团队更有凝聚力，还能强身健体，也没有那么糟糕吧。”

宋瑜然一听，警铃大作，不会真的要去拓展训练吧？！可见霍总一副认真的表情，好像不是开玩笑啊！

“我不要不要不要！”宋瑜然条件反射抗拒，“你说要带我去团建玩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你真不想去？”

宋瑜然立马摇头：“不想！”

“那你求我，我考虑一下。”霍总继续逗弄她。

宋瑜然愣了下，条件反射问：“怎么求？”

她总不可能像霍总一样坐大腿吧？！大庭广众的影响多不好！要坐也要回家坐嘛！

霍清之想了下，饶有兴趣道：“撒个娇。”

说完，霍清之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手掌心朝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抬手了，正想要收回去，宋瑜然就低下头，下巴轻轻贴在她的掌心之上。

宋瑜然脑子里只剩下烈日、迷彩服、站军姿、晒到脱皮的画面，积极的求生欲让她迷失自我。

“我不想去拓展训练……霍总……”声音委委屈屈，像个小可怜。

那无辜的眼神，让霍清之想起了狗狗摇着尾巴的委屈模样。

哪里还舍得继续逗她，弯了下唇角，笑道：“好，我们去海岛，那里有阳光、沙滩、海鲜。”

“！！！”宋瑜然眼前一亮，“真的啊！太好了！”

一激动，抱着人猛亲了几口。

“……”霍清略带嫌弃地抹了一把脸，“能不能有点出息。”

宋瑜然嘻嘻傻笑，抱着霍清之的胳膊蹭了又蹭，活像疯狂撒娇的狗狗。

“我的出息就是做霍总鱼塘里畅游的鱼儿~”

休息区椅子和椅子之间挨得极近，这‘没出息’的发言旁边的人显然也听到了，朝她投来一个鄙夷的目光。

就好像在说，潜规则还这么明目张胆出来约会。

那眼神太明显，明显到当事人都注意到了。

宋瑜然与那人对视，理直气壮道：“看什么，没见过吃软饭的吗？”

那人悻悻移开眼神，心说见过吃软饭的，只是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