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暴走
“世人只见他发出的光，无人可见他心中的烟。”
“……至少在那一刻，他只是一个需要鼓励的孩子。”
——————节选自《追光》
听着眼镜男的一声声指责，被他点到的人无一不深深埋着头颅。
只是轻细的声音还是不甘心地为主人辩解着。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你们都看到了，新闻里都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我们死在这里，真的会死的……”
“战斗的事情，让陆子夜一个人去就好了呀，他那么喜欢战斗，就让他去战斗吧……”
“天赋也不全是好的，老宋都变成野兽了，你们之前都看到了，我可不想……我可不想……”
倚靠在黑色树干上的一个身材壮硕的青年堵着耳朵，不愿意听到来自他人的指责，然而那声音依旧不理睬个人意愿地穿过手掌的阻挡，传递到了他的耳膜之上。
于是他终于控制不住，站起身来，眼神暴怒地看着眼镜男。
晃动的瞳孔宛如一只做着最后挣扎的野兽。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真以为有什么新手礼包么？只是在最开始的袭击中我们勇敢的第一批反抗了而已！在那个时候就选择了软弱的你们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我们！”
“我们……我们只是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已……”
眼镜男喃喃着解释，随后语气再次强硬起来，“所以你呢？同样拿到了新手礼包，你的天赋还是比陆子夜更高一级的星耀级，你为什么不能成为陆子夜那样保护大家的人？”
“我？”
男青年嗬嗬笑了笑，发出的声音低沉而恐怖。
幽暗的阴影之下，他的身体仿佛也随着情绪的波动开始有了些奇怪的变化。
仿佛有些多余的肢体想要从他的身体中挣脱出来，然而只是一瞬又被压制了回去，以至于这种影子上的快速闪现并没能引起他人的发现。
“你说我？”
陆子夜的能力适合战斗，我的不适合战斗，怎么能用一时的成就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
男青年的心中充斥着无可言说的委屈、不甘与嫉妒。
“我为什么要和他比？星耀怎么了？你们也能战斗啊？那些食人魔又不难杀，没有天赋就不能战斗？最开始没有天赋的时候我们不也杀了几只？不然我们的新手礼包怎么来的？你们最开始不敢战斗，所以就一直不敢战斗？啊？哦对了，是了，你们是废物，你们都是废物，你们当然不敢战斗了。”
说着说着，男青年甚至猖狂大笑了起来。
语言可以是春风，也可以是利刃。
几个夜里以来的精神紧绷让他的神经敏感到了极点，如今来自于同胞的言辞成为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彻底破防。
这也让他的形体越来越不稳定，暴动的身体已经体现在影子上的狂魔乱舞。
“你怎么了？”
“周志？周志！你冷静点！”
“周志被怪物附体了！”
“跑！快跑！离他远一点！”
原本小心的观察着四周的幸存者被周志的形体上的怪异变化吓到了，他们开始下意识地远离。
来自于天赋能力的光罩可以抵御外部的些许攻击，却没办法抵御内部的异动。
“怕我……你们怕我……嗬嗬嗬~”
周志的瞳孔快速闪动，语气逐渐癫狂，“我可是星耀级的天赋者啊！你们不是想知道我的天赋是什么么？你们不是要我保护所有人么？那就……来吧！”
……
【当前存活人数：1人。】
……
陆子夜放轻脚步，快速向着大家伙的聚集地移动。
自己离开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遇到什么怪物。
遇到的话，能自己解决么？还是已经离开了？
可是为什么……什么都要依靠自己呢？
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这个略有些委屈的念头一闪而过，陆子夜立马收起了这个心思。
抱怨无济于事，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梦总有结束的时候吧？
那个倒计时……就是结束的时候吧？
陆子夜眼神上飘，目光的焦点凝聚于视线中右上角那恒定悬浮于所有事物表面的一行小字。
【距离审判降临……（滋滋滋）（雪花乱码）（滋滋滋）距离结算奖励还有——99：58：27】
如果安全地度过今晚，他就已经经历了三个梦魇世界的昼夜轮回。
而在未来，还有四个昼夜的交替轮回等在前方。
结算奖励……
他不想考虑什么奖励，能够活到那个结束的时刻，就已经是最大的奖励了。
结算之后，他就不用再在每个夜间的沉睡之后，陷入到这个该死的世界了吧？
结算……
结算……
这是所有幸存者唯一的念头了。
“我回来了……”
远远地看到光罩那暗淡的亮度，陆子夜的语气有些活泼起来，无论内心情绪如何，他想总要给其他人一些希望。
自己是这支队伍里如今的最强者，如果连他也颓废起来，或许……大家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那栋大楼里面有水，还有一点点食物，也没发现什么怪物，我们过……去吧。”
陆子夜的声音陡然跌落下去。
走近以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双眼发黑，仿若一柄重锤直直砸在他的头顶，大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原先除去自己以外十六个人的小队已然消失不见，陆子夜对这个数字记得极为清晰，毕竟每少一个，对于剩下的人都是一种深刻的打击。
而现在……没有了。
全都不见了。
只剩下一个仿佛由无数肢体拼接出来像是瘦高尖塔般的灰白色怪物，背对着他晃动着身体。
那些手啊……脚啊，还套着大家伙原本的衣服，破破烂烂地挂在那只怪物的身上，像是还存在自己的意识一般做着无意义的摆动、抓取动作。
淡白色的光罩笼罩在他的身上，那是原本该保护大家的防护罩。
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什么怪物袭击了大家？
陆子夜的喉头有些苦涩。
并非是自责。
而是……他意识到了一个可悲的未来。
自己可能也活不下去了。
人是群居性的生物。
即便这支队伍中看起来大家都是靠着自己在生存，但自己又何尝不是从他们的身上汲取希望。
那一点点报团带来的暖意，正是他怀中最飘渺的焰火。
一个人，真的难以在这“夜里”坚持下去……
“呼~呼~呼~”
陆子夜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理智告诉他应该逃跑。
趁着那只怪物还没有发现他之前，跑！跑得越远越好。
一个人就算难了一点，说不定也还有几分机会。
然而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样无法动弹。
是想报仇？
在这“夜里”，伤害了同胞的生物太多太多了——
往人体中注入后代繁衍的人面蜘蛛，从阴影中浮现的诡异幽影，行动迅捷宛如巨蜥的恐怖地龙……还有那些一直追杀他们的食人魔。
他没有为所有人一个个报仇的资本。
能够活到那个限定时间点的到来，已然是最大的恩赐。
可眼下……为什么不走？
为什么不走呢？
或许是因为……
那只怪物侧过了半个身体，看着陆子夜咧嘴一笑，已经异变严重的尖牙上还挂着鲜红的血肉。
“别急，马上就轮到你了。”
嘶哑的声带犹如扯着破风箱一般尖厉地拉扯着，变音严重到陆子夜晃神了片刻才意识到其中的寒意。
一股寒气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从陆子夜的脚心直窜头顶。
周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