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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 双命

听见秦墨的声音,康海微愣,张了张嘴问道。

“秦兄,你怎么在这里?”

秦墨没字,李延相与孙清一听康海喊秦兄,就知道那人是状元公秦墨了。两人在这院内住过一阵,交情甚笃。

但却极少与秦墨打交道,平日里秦墨都是跟康海凑在一起。他们两人互称姓氏,时人都说进士郎里一秦一康。

今日一见,倒是觉得尿惊。

院内没灯火,只瞧着那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看着三人凭空露出一个笑来。

“病了,在此养病,日后要叨唠两位了。”

两位指得是住在这院里的李延相与孙清,与置办了房产不常住在这里的康海无关。

“秦兄这是要住在这了?”李延相为了缓解尴尬,问道。

“是。”秦墨朝二人行了一礼。

李延相与孙清见状忙不迭执手回礼,随后李延相又开心说道。

“秦兄一来,这小院倒是多了一丝风雅之意。今晚痛快!不如我等四人来饮酒,接着饮酒!”

秦墨也没推辞,反正又不是真的得病。

一行人又叫了一桌松烟楼的菜,就着几壶酒就这样干喝,等着杂役将一桌酒菜送上门。

几杯酒下肚,几人间的气氛瞬间变得融洽了起来。

李延相本就有些醉意,又灌了几杯,照惯例拿酒桌新人打开话题。

“秦兄大才在下早有耳闻,方才我们去喝酒,那帮伶人还在唱秦兄的那首木兰辞!哈哈。”

“今夜秦兄可有雅兴?”

“没有。”秦墨也没个顾忌,“再多写几首,外面的人就要传女子代笔与我写诗了。”

这话倒是也巧妙,轻飘飘的将诗词一事揭了过去。

李延相自是明白秦墨不愿意说诗词的事情,便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移了。

不多时,李延相叫的一桌子酒菜送到了。康海则是唤人取了宫灯蜡烛,将庭院内照亮。

四人就着酒菜,你一句我一句的喝着。到后来干脆敲着桌子高歌,吴风软语,中原官话,混杂在一起。

你唱你的,我喊我的。

在座的几人对于戏剧多少都有点研究,其中康海更是从小有戏剧的底蕴,不然后面也没法改编中山狼。

李延相与孙清二人,对于戏剧更是痴迷,和秦墨这个业余选手,打着梆子饮酒高歌。

“秦兄,听说你身手不错?”

“嘿嘿,一般。”秦墨也有些醉意,和李延相干了一杯,“吾自幼家贫,寒门之下受族人所欺,没点身手傍身如何活到现在。”

他说的倒也没错,原身秦秀才就是被逼的活不下去了,这才跳河一死了之。倘若原身只是一个寻常百姓,尚可懦懦苟活。

爱好

可偏偏读了圣贤书,一心为亲爹争口气,落了山涧没死继续读书。没钱了就变卖家当,卖的院子空空。

读了那么多书,听了那么多道理。与人为善,走正道,不行不轨之事。乡试连考三次不得。

东城张忘恩负义算不上十恶不赦之罪,天下本就人心薄凉,可却成了击溃原身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身秦秀才没有罪,他只是想活着。

初春江水湿冷,有人被救起高中状元,有人长眠不醒。

世人皆知应天府里出了个秦相公,医术无双,学问无双。却是无人知,秦淮河里的江水寒冷,躺着一个活不下去的秦秀才。

秦墨死了,另一个秦墨活了,代替他屠了张升,也断了华亭秦家的念想。替他走入大殿,还了他一个状元。

李延相闻言一愣,不由放下酒杯,神色正凛抱拳称赞道。

“秦兄乃吾辈楷模。”

秦墨摆了摆手,说道。

“我不过是功名宴上的佼佼者,为功名而来,与天下人并无不同。不过是我道路曲折了一些,人间盛世,都不过是惊鸿过客。”

“梦弼,你说这天下真的太平吗?”

闻言,李延相脑子顿时一激灵,扶着秦墨压低了声音说道。

“秦兄,慎言。”

康海更是一口酒没绷住,直接喷了出来。孙清咳嗽连连,白天早朝时那群官员还在歌颂太平。

可人人都知道,雁北道,西宁道,哪个不是战火方熄。

被掳走到了十万百姓就这么算了?没了人土地也会荒废,没有粮食就收不上来税,哪来的国泰民安。

“秦兄,我等不过小官,此事不可妄议啊。”李延相叹了口气说道,“朝廷在尽力补救了,鞑靼兵强马壮行踪如鬼魅。”

说着,李延相又是叹一口气,伸手将桌上快燃烧殆尽的蜡烛捏灭。

呼的一声,屋内又添了几道蜡烛。

哭得双眼通红妇人跪在床榻旁,对床上躺着那骨瘦如柴的老人轻轻喊道。

“老祖宗,大小姐回来了。”

“老祖宗,大小姐......回来了,您睁开眼睛看一眼吧。”说到后面带着哭腔,似乎是哭得伤心果真将老人唤醒了。

见状,妇人脸上一喜,转身正想唤二娘。却发现二娘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不由被吓了一跳。

老人半睁着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过二娘的脸,二娘眉目微垂,脸颊映在烛光里温润如玉。

妇人看了一眼,触电似的将目光收了回来。

她是王继的孙女,三十年前王继任山西巡按代天子巡狩,民赖以为安,世称王公。此后在西宁道为站稳脚跟,与云中王氏联姻。

几年后,留下一个小孙女落在王氏老祖宗身旁长大。老祖宗视若珍宝,王继更是将一身的本事都交给了她。

王氏子弟众多,公子小姐也不少。为了区分也是为了表不同,老祖宗下令称二娘为大小姐。

云中王氏,只有一个大小姐。

王继虽是南归,西宁道仍旧有旧部,到底他们唯谁马首是瞻,众人也不敢妄加猜测。

“我来吧,四婶婶。”二娘开口说道。

“好。”妇人擦了擦眼泪,慢慢向后退去。

二娘坐在床榻前,看着老人浮肿的手向其伸过来,眼泪顿时在眼眶打转了一刻却没有落下来。

她握住了老人的手,慢慢说道。

“外祖母,你不要怕,我回来了。”

老人眼睛睁不开,床榻之上很干净没有任何异味,她们将老人服侍的很好。可一听到二娘的话,老人的泪瞬间从褶皱的眼角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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