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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 第129节

“原来只道花香果香是香,这会儿才知道草香菜香也是香。”叶文心把瓜脯排在竹篾上,嗅一嗅指尖还了留下菜香来,闻着一院子的香气把洗过的衣裳晒到竹竿上,一声一声教菱角念声律。

菱角学得很快,凡她有接不上口的,便是石桂接过去,刘婆子不知她们在念甚,只知道自家女儿也学了两句,虽嘴上说着女儿家读书识字有个甚用场,可心里依旧高兴,摘了薄荷叶子给她们包水喝。

石桂摘了些小酸橘来,她爬山的时候看见的,野生野长密密一丛,因着实在酸,也无人去摘来吃,石桂倒摘了许多,拿这个跟蜜一道拌了,用这个泡茶,加点碎薄荷叶子,不意味儿竟很好,刘婆子先还说糟蹋了蜜,倒把好东西配这个酸物,这会儿也天天跟着喝一杯了。

石桂想着要给喜子也带一壶去,营里那许多大人,他一个孩子,旁人扛得住的病症,他可不定能扛住,又想给他带吃的,打定了主意等再见他几回就问问秋娘哪儿去了,他们是怎么出来的。

想到这个就忧心,最可恨的便是这时候落井下石的同乡,石桂揉了一会儿衣裳,绞干的递给叶文心,她跟菱角两个已经快把声律背完了,一句接着一句正说到“女子眉纤额下一弯新月”。

菱角接了口:“男儿气壮,胸中吐万丈长虹。”

背到这儿停了声,叶文心笑一笑,想起穗州女学馆的事:“不光是男儿胸中有长虹,女儿家也是一样的。”

菱角还听不明白,却觉得姑娘满肚子都是道理,光是听她说话很了不得,她屋里头还有这许多书在,愣愣听住了,想一回村里的先生只怕都没姑娘懂得多,姑娘还会下棋弹琴写字画画,便有什么她不会的,这么一想也跟着点起头来。

石桂笑一声:“我这个徒弟出师了,姑娘便想着再教个小弟子了。”手上的水一甩,把给明月做的衣裳也晾起来。

叶文心不单想教菱角,还想教许多人,走许多地方,原来再怎么也不成,哪知道家里遭了难,竟有这么一条路摆在眼前了。

明月的衣裳厚长,菱角跟石桂两边拉住了,转着圈的绞干了衣裳,晾晒起来,到夜里还不干,第二日又晒足了日头,石桂带了炖鸡去兵营。

这回喜子离得她近许多,他本来就在树荫底下操练,上头有人喊号子,底下人听着号令打拳舞刀,给喜子的是一把明月雕的木头大刀,他穿了合身的衣裳,武起来很像样子,石桂看他人瘦却有力气,越发松一口气,九月里城里就有块乳饼子的了,不知道喜子爱不爱吃。

她扒着栏杆看喜子,喊号子的声儿却大起来,把石桂惊得一跳,后头那一排里还站着明月,他原来是往前站的,知道她要来,跟后头的人换了位置,看她来了,大声喊了号子,算是招呼了她。

石桂抿了嘴儿笑,心里觉着明月孩子气,可看他的样子哪里还是孩子,赤着上身发,手臂鼓鼓的,光看就知道他力气很大,原来细竹条似的小道士,竟也长成汉子了。

等里头散了,明月不及穿衣就赶过来,淌了一声都是汗,汗珠子顺着身上的一块块鼓起来的圆包流下去,石桂有些面热,拿了巾子给他,又招手叫喜子过来:“喜子快来,姐姐炖了鸡。”

她又是裁衣裳又是炖鸡肉,原来在宋家也还罢了,厨房里的东西也不全是要钱的,如今她单门独户,侍候的主子一看就没甚钱财,这样吃用她的可不成。

明月摸了喜子的头:“你在等着,我拿东西给你姐姐去。”

小炖锅的锅盖都打开了,闻着满鼻都是香气,里头炖了一只鸡,还有一壶子焖米饭炒鸡蛋,喜子眼睛都转不动了,却还是闻着香流着口水等明月回来。

石桂把有心想跟他说说话,便挑些营里的事问他:“操练这个可是很有意思?”不问他苦不苦,先问他有没有意思。

喜子抬头看了她,苦自然是苦的,可等他练得跟那些人大哥们一样厉害了,也就没人能欺负他了,他还要回乡去,把那个坏人揪出来。

石桂伸手进去摸他的耳廊问他:“你原来睡觉非得捏着娘的耳朵,娘忙活的时候你就捏我的耳朵,你还记着吗?”

喜子听见秋娘眼睛一红,拿手背蹭一蹭,石桂赶紧掏帕子给他,还没塞进他手里,明月就又一溜儿跑回来了,衣裳搭在肩上,手上捏了个皮口袋,塞到石桂手里:“这个给你,我这儿人多手杂,攒下来的都丢几回了。”

石桂这儿还有他二十来两银子呢,还没提起要还给他,他就又给了,她笑起来:“你放在我这儿还不如往存进老号的钱庄里头,那二十五两银子也有几分利的,放在我这儿可不全白瞎了。”

丫头不是自由身,银票不能兑,也不能存,有钱也无用,明月还真没想到这个,让她赎身的,哪知道她连私产也不能有,跟喜子两个蹲着身去捞鸡吃,嚼了肉道:“这有甚,你收着就是了。”

他们这头吃鸡,营里吃的是面疙瘩淡馒头,哪个不眼馋那点鸡汤,敲了碗过来,哧笑一声:“怎么着,才几回就把老婆本都给了。”

石桂只作没听见,伸手给喜子擦汗,他这下子不躲了,低头啃了嫩肉,想一回撕了个鸡翅膀:“你也吃。”

作者有话要说:一言不发就给钱是明月的特殊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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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草芥

石桂是吃了饭出来的,她不吃叶文心也不肯放她,怕她在营前顶着日头晒坏了,肚里要再没点东西,铁人也扛不住,这会儿却接过来,也不顾汤水淋漓,咬在嘴里,喜子还不敢正眼看她,斜了眼儿睨她,看她真个吃了,这才低头去肯自己那半只鸡。

明月两边儿看看,面上带笑,伸手撸鲁喜子的头发,虽不说话,动作却是高兴的,他一高兴,喜子越发觉得他是喜欢石桂,脑袋里旁的还没想到,先想着要是真个成了姐夫,就还能呆在一块

了。

兵丁救了喜子那会儿,七八个孩子少有说得上来路去处的,只有喜子牢牢记着出来他是跟娘出来的,来找爹,阿奶说了往后要过好日子。

那个同乡原来也不熟识,只知道两个一处去跑船,做一笔大买卖,是挑了老实肯出力的才能去,自家爹是交上好运了。

秋娘听了一路,原来半信半疑的,等那人道:“你男人就是在金陵出去的,还找着了你闺女,大户人家真是有钱有钞,包了一大包东西给他,这下连跟着进货的本钱都有了。”

秋娘这才信了,合了手直念佛,同乡连地名人名都说得明白,还能有假不成,俞婆子但凡说到石桂就要嚼上两声,还觉得家里不该养活她的,荒年一个人的口粮才是命根子,到她卖了钱,才说养得这几斤几两重也不是全无用处,到听见这一句了,才笑起来,拉着那人问:“是给了多少钱子。”

同乡嘿嘿笑一回:“一大包呢,又是衣裳又是银子,托了个后生送过来,您儿子恨不得给人下跪。”

俞婆子听着心里欢喜,秋娘却皱起眉头来,自家的男人自家知道,他寻常连个谢字都出不了口的,更别提下跪了,何况还是跟个后生。

俞婆子听见银子衣裳就瞪了秋娘一眼,石桂送回去的两包衣裳里头好的全是给秋娘的,半点不知道孝敬她,秋娘的又是花儿又是朵儿,轮着她就是锈色,她不想着自家年纪在了,倒先想着石桂有意薄待她。

秋娘倒细细问了那人石头是甚时候出船甚时候回来的,那人说得越多,越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秋娘心里警醒起来,可偏是这会儿,那人道:“原来石头哥不叫我说的,这会儿却得告诉嫂子,你女儿这会儿该赎出来啦。”

那人确是跟着石头一道跑过船的,石头吃苦肯干,吃得干些做得多些,从来不报怨,到他却不一样,偷奸耍滑,还动起货仓里货物的主意来,叫石头撞上了。

他自家跪着求石头万万不能说,石头看在同乡面上替他,告诉他万不能再动主意,可他不肯悔改,半道上了船家便不肯再用他,知道石头有钱,问他借钱周转,再做点儿小生意,哪知道石头咬死了就是不肯借。

说这是他女儿赎身的钱,怎么能随意借给别个,那人软的硬的都来了,眼看着石头还是一根筋,心里埋了祸根子,若是太平年月,有里正有保长有族长在,他也不敢动这番坏心思,可家乡大灾年,谁还顾得上谁。

“我石头哥原是为着让你高兴,这才不许我说,家里可是田地都置好了,屋子也盖起来了,我侄女儿能干,一人当着家呢。”那人越说越是去睨俞婆子的脸色,知道她不喜秋娘,连这个孙子都淡淡的,也叹她妇道人家心肠恁般歹毒,心里却想着叫他一家妻离子散。

财运都叫石头给挡了,又不是他的货,他眼睛盯得这样紧,自家的钱倒不肯出借,可不就是生生挡了他的财路。

俞婆子一听如今是石桂当家,脸都要挂了下来,原来她年岁这样小,就该跟她当面锣对面鼓的,这会儿年纪大了手上又有钱,再替秋娘撑撑腰,家里哪里还有她立足的地方,俞婆子当了这许多年的寡妇,心里想的便是她守寡养大了儿子,怎么着在媳妇孙子面前都该一句落地别个再不敢回驳的,哪知道一个两个作反,进了金陵她且不得受气。

一回二回的挑唆,俞婆子再看秋娘时更不顺眼了,儿子有了钱就给他再买个妾来,这会儿受了灾,漂亮的姑娘媳妇哪里不见,又便宜又好生养,说不准儿还能再养个孙子出来,她自小带到大,哪里会不亲她。

好日子不过在眼前晃一晃,半点没捞到手里呢,俞婆子先打起了恶主意来,看着半道上那许多买人卖人的,便动了心思,把秋娘远远卖了,就说她半路死了,儿子也怪不到她头上。

至于喜子,才只六岁大,能知道什么事儿,骗他说娘死了没了,他还能怎么着,打定了主意便去跟那人商量,那人原就是这么打算的,把她们带得远些卖掉,哪里还能找得回去,又得银子又报复了石头。

秋娘交给人牙子的时候,喜子还在睡,等他醒了,再找不着娘了,俞婆子说秋娘跑了,喜子怎么也不肯信,非得回去找她,被俞婆子牢牢看住,船再行上三日,那人便露了真面目,俞婆子既惊且悔,搂了孙子这才害怕起来。

喜子这才知道,娘是叫这人卖掉的,跟阿奶两个关在一处,日日听她嚎哭,怨天地怨菩萨,怨的最多的还是姐姐跟娘。

喜子惊恐害怕,那会儿的话牢牢记在心里,等那人把他卖了,阿奶就不知道哪里去了,他如今才知道姐姐还在别个家里当丫头,听明月猜测着怕还是挨了罚的,身上也根本没钱,虽不是凄凄惶惶的,日子也不似阿奶说的那样好过。

原来明月不论道,喜子跟着就跟着,可怜他跟自己一个年纪就没了爹妈,这才肯时时带着他些,两个男人囫囵过日子,军营里哪个男人不是稀里糊图过日子的。

这几天便一直在喜子跟前说他姐姐过得苦,他虽从未在石桂脸上见过苦色,可编瞎话的功夫却是一流,说原来就见过他姐姐,还是在自个儿当道士的时候,大冷的天儿差她出来摘花,还要她扛回去,姑娘小姐难侍候得很,丫头都是受欺负的。

喜子听在耳里跟秋娘说的对得上,倒慢慢把心思扭了过来,他们被卖被欺负的时候,姐姐的日子也不好过。

等吃完了饭,倒站着没跑,目送她走,石桂提了篮子对明月道:“这太沉手了,你送送我罢。”银子的事儿总得有计较,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放在她这儿,既有银子了,就该买田起屋,白放着太糟蹋。

有听着的,便拿手肘子去碰明月,捶他两下,又推他:“赶紧赶紧,人家沉手呢。”这番艳福真是不浅,谁知道这么个小尾巴竟还有这样漂亮的姐姐。

军营里除了上头几个把总千总,就少有人有媳妇的,有媳妇也在老家呆着,那些把总千总又置了屋子,寻常兵营里半个女人都看不见,这样鲜灵灵的姑娘,哪个见了不咽口唾沫,洗澡出操的时候对着明月又拍又打:“你一个吃过荤的,竟碰上这么个好货。”

明月板了脸:“说甚!再说揍你。”他小时候不觉得,跟着宋老仙人胡乱练拳练身,到了圆妙观里跟着张仙人又学了些,三瓜两枣,吃一半还吐了一半,等真个习起武来,才知道厉害处,别个人练硬功夫,他也全没落下来,要论拳头身法,他也能数得上一二了。

听他这么说,就是真个生了气,那几个反笑起来,媳妇嘛怎么能跟花娘比,嘿嘿笑一回,捣了他道:“你媳妇天天这么给你补着,你见着她就不热血上涌?”

明月不理会这些人起哄,又有心显一显本事,三两步踩着栏杆纵身出去,轻悄悄落在石桂身边,石桂瞪大眼儿,那栏杆总有一人多高,还是按着明月的身量来算的,他就这么踩着木头上来了。

那些人都知道他当道士是有童子功的,眼见他露了这么一手,俱都散了去,反是明月挥挥手:“你赶紧再去喝口粥,别个招你,你别理会。”

这话是跟喜子说的,喜子抱了新衣裳新鞋子回营房去,嘴角却跟着翘起来,知道明月是很高兴了,才肯当着人露功夫出来。

石桂怔得一会儿,替他高兴,还记得他捏了细枝条武剑,那会儿还没能蹿得这么高,心里倒遗憾起来,明月教过她法门的,她先还记着,后来便忘了,何况宋家也不能练这些。

石桂怔怔看他,明月红了脸,伸手就把篮子拿过来,提在他手里轻得鹅毛也似,这点都觉得重,看她付细腰身,倒不觉得奇怪了。

等两个慢慢悠悠走到半山上,石桂这才问道:“你这里头有多少银子?我那儿的一文都没动过,要是攒得多了,你不如看看买块地?”

明月是个粗疏的性子,哪里得到要买地,那是孙师兄的想头,买地盖房讨媳妇,他才要笑,眼睛又瞥一瞥石桂,要是真个讨媳妇,那还真得有房有地。

“我不懂这些,要么你替我看看,田地倒不用,咱们有分田,要是成家了就能分五十亩,也不必缴粮缴租,看看盖个房就是了。”盖房子嘛,媳妇不喜欢,有什么用,他想着就拿眼睛的余光去扫石桂,看她鼻尖沁着汗珠,嘴角嫩得跟才剥出来的菱角似的,那红又不一样,说不出是哪样红,红得粉透透,忽的一下子,明白营里人说的血气上涌是个什么滋味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520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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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清白

明月自习了武,五感便灵敏许多,石桂走在他身边,侧一侧就能瞧见她睫毛投下半月的阴影,眼睛看着耳朵听着,鼻子里头还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儿,又不是胭脂花粉又不是头油香膏,闻见了就觉得清爽,从鼻尖到胸中都是一股清凉意味。

天气暑热,在宋家时丫头们还不方便日日洗澡,在别苑拢共就这几个人,叶文心本就爱洁,日日都要冲一回,天热的时候浴涌里放上半涌水,拿香胰子搓一回,身上不粘腻了,就拿水冲干净。

小院里再没旁人,似菱角这样大的,就在葡萄架子下面冲澡,院子跟院子还隔着门墙,刘婆子在外间纵有人来,也都听不见看不着的。

石桂种了薄荷,摘些薄荷叶子在水里揉开了,泡出味儿来用这个洗澡,她最怕热不过,拿这个洗了耳后身上都是清凉的,洗头的时候还拿这个揉头发,揉到头皮发凉,才是真的爽快。

她比叶文心动的多,天天回去一身汗,不洗澡受不住,原来在宋家也非得绞了巾子擦过,得了闲就往郑家去,旁的不说,只有一样好处,买了个浴桶在,自家烧了水,关上门就能洗澡了。

郑婆子那会儿说她费水费柴,石桂一样不肯理会她,郑婆子还说她是个穷讲究的,哪个丫头也没她洗得这样勤快。

到了别苑还是不改,刘婆子听了她的,还有什么不肯办,素日里给睁只眼闭只眼的让她贴补儿子儿媳妇,漏些米面出去就是为着行事方便,再替叶文心把做活计的事儿给瞒了,两下里便宜。

洗得久了,身上带着薄荷香,夏日里闻着爽人心神,明月哪里知道这个,他连胰子都不用,跟着当兵的混,早就把原来那些侍奉三清的规矩扔到了脑后,九戒五戒能记着的没几句了,洗澡洁净倒还在,通仙观里管得不严,孙师兄却是个讲究的胖子,不洗漱过不许他进门。

别个骂起来都说臭道士牛鼻子,可道士一年里光是斋戒日都有二十七八日,又要焚香又要沐浴,寻常的日子还有持戒师兄见天盯着,还能脏到哪里去。

在军营里洗澡就是沾沾水,好歹是冲过一回的,夏日里太热,早上出操之后一回,晚间农忙回来又冲一回,味儿倒也不算难闻,要说香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少年人气血浮动,闻见香味儿很有些难以自持,何况石桂还是他打小就喜欢的,那会儿不知道,只觉得跟这个丫头很有话说,后来跟孙师兄相投,也依旧还愿意同她说话,在外头的时节少有想起来的,也就是月圆想一回,桂花开了再想一回。

跟着粗汉子行院都去过几回了,纵不进门,那些荤话也听得一回,明月却记着孙师兄说的话,他那会儿也不知是真从道家典籍上翻出来的,还是从话本子上看的,说童子身不破练功最佳,破了童子身便再难有寸劲,事倍而功半,是以两个老仙人都是未娶亲的。

明月那会儿深信不疑,后来练功日进越发相信,别个哄他骗他,说似他这样的,进了行院还得花娘倒贴钱,白睡不算,包个三百文的红包给他,算是破了个初哥得着元阳,元阳这词儿一提,他就更不肯了,这年纪的营房里还只有他这么一个没尝过女人滋味。

原来倒不觉着难受,夜里对床闹腾他还得捂着喜子的耳朵,到这会儿才知道翻腾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血气一涌,旁的还罢了,身上哪里盖得住,赶紧拿篮子挡在身前,自家觉着呼吸粗重,跟在土场上操练了十圈似的,屏了息慢慢吐气,嘴上嗯嗯啊啊的应着,石桂却忽的停了脚步,侧身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

明月一下子怔住了,红着脸吱吱唔唔,把好口舌全扔到一边,一句都应不出来,看着石桂干瞪眼儿,喜欢自然是喜欢她这样子的的。他看这丫头,几年不见竟又出挑了,还想着几年前孙师兄的话,心里怎么也不信,哪怕她是水里的月亮呢,拿个盆还能捞不出来?

石桂问的是他喜欢什么样的屋子,知道他往后有田地,心里松一口气儿,总算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要盖屋子就得挑地方,她说了一通,屋前有水屋后有树,绕一圈篱笆院墙种上竹子,再种些花树,玉兰也好,银杏也好,屋里架个长桌子,起三间屋,主屋书屋再有个厨房,架起葡萄架,养点儿活鱼种些兰草,要是她能盖房子了,就要按着这个来盖。

石桂说得嘴巴都干了,这才发觉明月半句都没听进去,无奈笑得一声,明月却回过神来:“就你说的那样。”

原来的家他早就不记着了,无非就是土墙破屋,后来就没有过家,道观住过军营也住过,家是什么模样,那还真不知道,把石桂说的那些想一回,没来由的也跟着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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