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春日游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钟山风雨起苍黄。
郊外踏青也简单,有粗俗版和雅致版。
粗俗版无非是走走串串,晃晃荡荡,使自己沉浸在祖国大好河山雄伟中不可自拔,真情流露出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深情膜拜,最好佩服得五体投地,心神俱往。心神疲惫后,随便于旷野中,以地为桌,摊开食盒席地而坐,呼朋唤友大快朵颐,吃饱喝足擦擦嘴,拍拍屁股骂咧咧,情到深处吼两嗓子,技痒难耐跳个桑巴。真个是:置优胜之地为刍狗,视天地绝美作敝帚。
-------美其名曰--篝火晚会。
雅致版则斯文些,一众饱学之士相携相约,轻摇羽扇缚纶巾,笼身明纱罩洁服,浩然乘兴,姗姗而来,一路之乎者也,潇洒洒若遗世高人。每遇景致优美处,常停步驻足,点评一二,兴致来了,不免吟诗作赋,咏物抒怀,翩翩起舞,至情至性。过往游客无不侧目而视,引得二八怀春少女大呼小叫,眼睛直冒小星星,欧巴欧巴嗲声嗲气。食盒当然要带,再备几个精致小菜,打一壶醇香老酒,吟诗耗费脑细胞多了,觉得累了,寻一处花好幽静,引三两老友席地而坐,谈文论武把酒言欢,真个是:娇美自有怜惜人,名胜总有识趣者。
-------其名曰--秀色可餐。
张明远如今大小也是个官,饱学不饱学无所谓,积极向附庸风雅靠拢倒是真的,因此他决定采用……折中版,既要雅致,又要粗俗;雅致是二人世界,粗俗扔给徐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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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钟山绿意盎然,草长莺飞,天气不冷不暖,阳光也较以往多了几分明媚,如此盛景,正是外出踏青,青春放歌的好时候。
燕雀湖外到处都是盛装出行的游客,文人墨客,青春少女,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应有尽有,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醉美的笑容,踏着柔软细密的嫩草,迈着轻快的步伐迤逦而行,欢声笑语不断;远处几只纸鸢在蓝天上遨游,地上几个淘气顽童也笑闹着在城外的青草地里打滚撒欢……
钟山脚下到处喜气洋洋。
张明远提着两小坛女儿红,徐渭抱着两个装满时令下酒菜的食盒,一路晃晃悠悠,左顾右看,寻找饮酒与作乐的最佳契合点。
徐婉一改跋扈野蛮,难得恢复青春靓丽形象,在二人身后蹦蹦跳跳,不时攀枝折花,追戏蝴蝶,玩的不亦乐乎。
二人回头相视一笑,对小魔女难得的矜持报以欣慰……还好,魔性大减,有皈依我佛迹象,今日游山,倒少了很多恬躁。
张明远落后一些,与徐渭齐头并进,低声神秘道:“徐兄为小弟解围,小弟感激不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徐渭瞥了一眼远处兴致勃勃的徐婉,叹息道:“贤弟此话差矣,贤弟不罪愚兄嘲讽已是愚兄福气了,还敢谬称大恩?”
顿了一下,仿佛难言之隐似的,犹豫片刻,一跺脚,决然而然……弱弱道:“郡主总说什么师父师父的,那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真有她说的那样有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能耐?”
张明远唏嘘,抬头望天,顷刻间眼眶通红,悠悠道:“怎么没有?那是一个比小郡主还跋扈万倍的大魔女存在,自从嫁与戚大哥后,纠集一帮武将家眷,号称维护女权主义,日夜操练学习谋略,打砸卫所衙门,恫吓各级武官,把观海卫夫纲建设成就搞得一塌糊涂,简直是人人自危,敢怒不敢言……”
两滴清澈泪水夺眶而出,张明远凄凉补充:“……老娘们克夫虐夫之势日渐成型,观海卫夫纲不振可见一斑。”
徐渭摇头叹息:“没想到纵横天下无敌英勇的戚继光也有如此下场。”
“可不咋地,戚大哥杀敌英勇,可也架不住一帮老娘们挑衅啊!”
徐渭悟了,若有所思道:“郡主师从戚夫人,想必克夫虐夫手段也不简单,你与郡主之事人人皆知,牧马千户所恐怕也要步观海卫后尘啊!况且老国公爱孙如命,夫纲振不振不说,性命要紧啊!”
说完一脸复杂地看着张明远,那神情好像在看着一朵即将被摧残的祖国大好花朵,唏嘘得不要不要的。
张明远痛惜,萧瑟之情更甚,清泪更多了。
“怪不得郡主如此推崇戚夫人,原来如此。”徐渭叹息不已,猛地醒悟:“那天我在城门口迎接你时,说了一番眠花宿柳的话,郡……郡主也听到了?”
“徐兄,你终于悟了……”张明远一改愁苦,嘻嘻笑道:“……恐怕今后你也列入了郡主的打击范围,呵呵!”
徐渭索然长叹:“罢了,罢了……”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徐婉姗姗而来。
张明远极速朝徐渭眨眼,徐渭秒懂,二人快速切换频道,瞬间进入冥思状,托腮挠头得很辛苦。
“哎呀呀!刚才贤弟诗文绝佳,不知可否吟咏此树。”摆出个吟诵风月姿态,指着一株杨柳,徐渭切酸腐模式大功率输出。
张明远会意笑笑:“徐兄过誉了,此树枝繁叶茂,当可用:二月春风似剪刀,万条垂下绿丝绦,来形容最为贴切……”
为表现出诗人绝佳的生活意境,还特意干笑两声,背着手的身姿更挺拔了。
徐渭愣了一下,刚走到近前的徐婉也是一滞,一双妙目眨啊眨,看看徐渭,再看看张明远,很鄙视的表情。
身后没动静,张明远不解,揉着鼻子转过身,一脸茫然地看着似乎又有结盟迹象的二位大侠。
良久,徐婉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接着疯狂大笑,捂着肚子喘得直不起腰,指着张明远的手也哆嗦不停;徐渭一脸怪异地看着张明远,那眼神简直能喷出火,很谴责。
“贤弟的圣贤书是怎么读的?唐代贺知章的《咏柳》中,二月春风似剪刀是第四句,万条垂下绿丝绦是第二句,贤弟这般胡拼乱凑,岂不是有辱先人?”
“张明远你个大笨蛋,贺大诗人若知道你瞎改他老人家的诗,非得从地下蹦出来不可,最好把你带走,做他的关门弟子……”徐婉嘲笑的很彻底,根本不给张明远面子。
张明远:“……”
现代语文教育怎么催生出自己这号残次品,没道理啊!这句诗背了几十年,从没人反驳,嗯,对喽!一帮可爱的战友们……残次品也不少啊!
“咳咳,二位,本官……咳,在下公务繁忙难免诗文生疏,万望二位海涵,呵呵……”张明远打个哈哈,羞赧之色更盛了。
丢人丢在大才子手下还能说得过去,毕竟自己不干这一行,有理由掐灭他嘲笑的火苗;丢在不学无术的小魔女手下,估计……又要被她鄙夷很长时间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徐婉笑过也就算了,她认为这只是打击张明远不学无术的有力武器就够了。
谁想徐渭上头了,在及时堵塞住张明远浅薄的文化漏洞后,本着对学术交流严谨负责的态度,还非常执拗地摇摇头:“贤弟,学贵在精不贵多,贪多了嚼不烂,若只是陶冶情操,闲暇之余莫如只精研《唐诗》,愚兄不才,在诗词方面也有些心得,我们可以相互交流,所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经年累月,终可堆土成山……”
“徐兄,下酒菜拿来。”
“哦……”
徐婉忽然捧腹大笑,猛地踹了张明远一脚。
“给大才子个面子行不?羞耻心哪去了?”
张明远不好意思摸摸屁股,四周张望一下,确定无人偷窥才放心……忽然对眼前一株绽放的桃树产生了浓厚兴趣,面对点点鲜艳夺目的桃花,摆出个一枝梨花压海棠的玉树临风做派,一出口就是惊煞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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