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夜潜庄氏府
“你是?”为首那人看看陈子墨,又看看陈老师。
“他是我的客人,我以前的学生。”陈老师云淡风轻地说。
“哦,打扰了。”闯入那人一抱拳,“今夜府中有刺客,我们来巡查一番,看看陈老师有没有被惊吓到。”
“我无妨。”陈老师依旧淡淡地。
“那我们告辞了。”几人走后掩门。
陈子墨扶着陈济进里屋,“看到老师能颐养天年,我也放心了。”
“瀚阳,”陈老师叫了一个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叫过的名字,“我虽不是江湖人,但也见过不少江湖事,其实,我觉得闯江湖,和做学问是一样的。我的第一堂课第一句话是什么?”
“先做人再做文。”陈子墨垂手回答。
“今天老师再最后告诉你一句话——做人,不能只看眼前路,还要记得,身后身。”说完之后陈老师似乎很疲惫,靠着太师椅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陈子墨看陈老师没有再开口的打算,便说:“陈老师,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不要再回来了。”陈济抓着他的手,轻轻拍了两下。
陈子墨点点头。“老师教诲,学生谨记。”
初秋的叶子飒飒地抖动,陈子墨出门之后警觉地凝神查探四周,然后看见院子的地面上有几条高高的人影一晃而过。
几名黑衣蒙面人落入一墙之隔的正院中。
“什么情况?”
“不知道。”
“难道已经有别人抢我们先进来了?”
“不会,这几个人是府里的人,他们刚刚冲进去,不知道被什么人打出来了。”
“那是内讧?”
“不管他,我们的任务是庄玮辰。”
“我们蹲了一个多月,这院子最偏僻,就一个老头子,还一直在看书,不碍事的。”
“快走。”
风又飒飒,淹没脚步声,几人离去。
陈子墨眉头一皱,略微思量,然后跟了上去。
庄氏府院多树茂,极适合刺客隐蔽偷袭,陈子墨跟在几人后面也没被觉察。不知道当初设计院落的人是怎么想的,江湖人又不是幽灵鬼魂,妄图用一身正气劝退么?
不过在翻过几处院落之后,陈子墨心里的惊异越来越重。这些人潜行得快速且隐蔽,仿佛已经练习了数十次,对路线和地形了然于胸。好像这些路线,就是为了侵入而设计的一样。
陈子墨在脑中思索了一圈,并没有听说过庄玮辰这号人,想来“玮”字辈也是近一两代的小辈,不知道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被人盯上,还冒着这么大风险潜入庄氏府。这时,柳暗花明,眼前豁然而出的是一座五层塔楼。塔楼周围没有挂灯笼,只有最上面的阁楼散发着鹅黄色的淡光。他们要找的庄玮辰应该就在那。
不过找到庄玮辰然后呢?杀了他?陈子墨看着那几个人匍匐在地,缓缓朝着塔楼前进,好奇这些人的目的。如果只是为了杀一个人,一般会选择在野外设陷埋伏,或者闹市中制造骚乱暗杀,那样成功和全身而退的机会都会很大。像这样闯进这诺大的府里,而且还是养着私兵的官宦人家,隐患太多。
为首的一名黑衣人做了个手势,其他人迅速起身四散贴上塔楼的墙壁。就一眨眼的功夫,陈子墨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形了。
没有声音。
不知是潜入了门窗还是翻檐上了楼。
陈子墨眯起眼晴,无奈屋顶的光源根本照不亮层层下檐的黑暗。
直到,“叮铃”一声。
灯火,骤然间,亮满整座塔楼。那五名黑衣人就像泥塘里被人揭开卵石后无处遁形的泥鳅。然后是一张巨网,从上到下连人带塔一起罩了起来。
在塔楼的四面八方,慢慢走出来几路庄氏府的护卫,他们手持的刚刚点亮的火把,一圈一圈围在塔楼周围,连陈子墨藏身的树下也站了人。
那几个趴在楼上的黑衣人站在网里,既没有慌乱也没有挣扎。“庄玮辰,”其中已经爬到三层的黑衣人开口,也不知道是冲着谁喊“我们今天来了就没有想走!”说完,五个人解开斗篷。
在斗篷下面,五个人都背着一排竹筒!竹筒在滴滴嗒嗒滴流着黑色的液体。“我们今天来,就是要烧了这座塔!”几人被罩在塔内,还在奋不顾身地往上爬。
“你们烧了这座塔,又有什么用呢?”声音淡淡,却让每个人都能听清,语气里带着一股无奈和忧郁。
那些人看到他,这才变了脸色,四人抬头望向爬得最高的那人,-似乎是在询问。
那人一仰头,所有人不再犹豫,手脚并用继续往上爬。
“噗呲。”从窗户里扎出来的长矛刺穿了一名黑衣人的肚子。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飞檐的小木楼此刻变成了一只乍起的刺猬,能看见楼内人影跑动,然后长矛窜出。偷潜的黑衣人一个个落下,最后还是只剩下了说话的那个。不过已经可以看到,他身前的窗户后面也站好了手持长矛的护卫。
“庄玮辰,你的家兵要和我们一起死在这!”他似乎不想往上爬了,抬头看一眼最上面一层,有些不甘心,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筒,“砰”地一下拔开盖子。就在这一刻,竹筒口呲呲地燃起幽蓝的火光。
“何苦呢?”男人带着忧郁的调子,拉长了尾音。原来他就是庄玮辰。然后他抬手,手上握着一卷书,“书已经拿出来了。”
仅存的黑衣人愣在原地,“怎么会?怎么会拿出来了?”他手无力地松开,竹筒在空中坠落。
“怎么会。”黑衣人又重复了一句。
本来一本书想拿去哪里不可以?陈子墨想,可对于这群人来讲,就是天大的事情一样。
“庄玮辰!你言而无信!你卑鄙小人!”黑衣人指着男人骂道。
竹筒跌落在地。
噌地,一条火蛇嚣张燃起,顺着滴过油的路径爬上小楼,瞬间就把小楼燃成了一把炬火。里面来不及逃走的人,扑腾着,惊叫着,挣扎着,像炼狱的厉鬼。
“哎……”庄玮辰又叹口气,比秋天的夜风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