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病情

陆点对书里的大部分角色都有很高的好感度,  花满楼说出这样的话，陆点很感动。

吸血鬼是孤独的，从创造出来到现在,  只有花满楼一个朋友。

但这不是他和花满楼近距离接触的理由。

如果花满楼说得温暖,  指的是给他准备几个热水袋,  那就算了，他不需要那种东西。如果花满楼想给他一个拥抱,  陆点还是要拒绝。

他可以体温很低，但不能没有心跳。

要是花满楼想具体的事情感化他治愈他，陆点也没法拒绝。

陆点看了他几秒钟,  沉默地离开。

花满楼叹息。

他知道叶昭云是个很强大,  很阴鸷的人。在清楚他遭遇的事情后，他没有办法讨厌叶昭云，甚至还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就算叶昭云的武功再高，心里也早已遍体鳞伤。

花满楼只希望叶昭云能早些想明白,  不要为了无法改变的事情，把整个人生都搭在里面。

半夜三点，陆点精神奕奕的起床,  下来看了眼血浆果树,  准时去上班。

昨天好像不止有人跟随陆点，江南酒楼也遭到了重创,  远远地望去，就看到侧门的墙坏了一片,  那扇乌木的小门也掉下来了，几个泥瓦匠在路边堆了一堆沙石,  慢慢地修葺。

掌柜的酒楼对面和另一个人说话,  神情严肃,  透着几分肃杀。

李大厨情绪崩溃地大喊大叫。

“我早就说过叶昭云很危险，你们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现在好了，小张和老吴都死了，要不是昨天我轮值回去的早，我也没命站在这里！”

跑堂的安慰他：“说不定叶昭云也死在那些凶徒手上了，未必是他干的。”

“倒也不用这么恶毒。”

陆点来到人群，抿了抿嘴巴，把帽兜往下扯了扯，遮住大部分面容。他目不斜视，径直从李大厨身边走过，进了院子里。

李大厨和其他人一下安静，带着几分惊惧，看着他的背影。

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一句：“该不会真是他干的吧？”

李大厨瞬间变得惊恐，面容扭曲。

他总过说过叶昭云两次坏话，每次都被他给撞见了。

叶昭云真要这么记仇，下一个死的该不会就是他吧？

他犹豫了一会儿，来到厨房里，正想找叶昭云谈一谈，就看到叶昭云拿着把菜刀，腰背弓起，握着刀柄，在磨刀石上细细地打磨，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手臂还在兴奋都颤抖。

李大厨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默默退了出来。

叶昭云真的太可怕了，他根本不敢上前打招呼。

陆点按照系统提示，把菜刀磨好，清洗了一下青菜，有些切成丝，有些切成段。又把几斤肉也都切好，摆放在盆子里，盖上一层网纱。

他的工作表现终于达到了“优秀”。

三次元的职业生涯不需要等到下班才升职加薪，条件满足后，掌柜的就过来跟他说了一声，“小叶，你这几天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只做一个帮厨，真是屈才了。你愿意来到前面做护卫吗？”

陆点的面前弹出一条提示。

【老板很欣赏叶昭云的工作态度和能力，想提拔他为酒楼护卫，震慑在酒楼闹事的人。】

【接受，并且进入保镖职业生涯。】

【拒绝，留在现在的职业生涯，并提升一级。】

保镖应该是最低等的职业称号吧？

陆点的目标是酿酒大师，不管从哪方面考虑，都不能改行。

他有些紧张地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才做好心理准备，开口说道：“不。”

“你还想留在厨房？”

“嗯。”

“那好吧。”掌柜的顾及到花满楼和陆小凤，没有强求，非常尊重他的意思，“小周和老吴昨夜遇到了意外，酒楼暂且招不到人，只能委屈你多做一些，工钱也会上涨，你觉得怎么样？”

“嗯。”

掌柜的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可惜地走出了厨房。

陆点的系统面板，职业生涯那里，也从帮厨升级成了面点厨师，工资从1金币变成了2金币。

大概以后不需要切菜了，改成和面，做馒头什么的。

他的烹饪技能都是系统带的，实际操作起来和现实中做饭区别很大，也不知道做面点的时候会不会也像原来那样，弄一盆面糊，搅合搅合就成了馒头、包子、花卷。

酒楼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衙门里的捕快又一次过来了。

陆点按照系统的要求，和其他幸存者一起来到大堂，接受捕快的盘查。

那些人躲得远远的，一眼看去就他最显眼。

陆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标，社恐发作，身体紧绷起来。

“叶昭云，你为什么还带着帽兜？”陆小凤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陆点和他关系不好，并没有被他带着笑意的语言安抚到，反而身体僵直，做出防备的姿态。

陆小凤说：“就在天亮前，我在城外发现了两具尸体，尸体身上都有霹雳堂的霹雳弹，还有他们的暗器，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霹雳堂的人。

“附近没有打斗的痕迹，这两个人身上没有外伤，只有脖子上留下了一点淤青，仿佛是被人用手刀砸用的。可是案发现场的草丛和土地表面有些许血，最离奇的是，明明死掉的时间不算长，尸体肤色青白，上面有大片的尸斑，而且早已冰冷僵硬。”

宋捕头问：“死因是什么？”

陆小凤紧盯着陆点：“这就是我要说的了，他们是流血过多而死。”

宋捕头惊奇道：“可是你刚才分明说，尸体身上没有伤口，怎么可能流血？”

“我也在奇怪这一点，哪怕是最好的金疮药，也不可能让伤口迅速愈合。如果伤口太小，根本不会流出这么多的血导致他们死亡。”陆小凤目光灼灼，“现场的血不多，就算杀一只鸡，流出的血都不可能只有那么点，这两个人的血去了哪里？”

宋捕头看到陆小凤的反应，疑惑地望向陆点。

陆小凤说：“叶昭云，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陆点沉默。

陆小凤是先确定他杀了人，再找到的尸体。

尽管是书里正派的主角，陆小凤也不是什么圣人，甚至很多人都被他间接害死。霹雳堂的人要杀叶昭云，叶昭云当然可以回击，陆小凤不会因为这个与他敌对。

可是那两个人的死状过于离奇，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那股一直被他忽视的，很久之前就顿悟出的答案，再一次浮现在心头，可是陆小凤却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他只记得那个答案很重要。

陆小凤有足够的耐心等叶昭云回答。

江南酒楼的大堂里安静下来，两个人站在那里对峙，向来懒散的陆小凤竟丝毫不落下风，面对神秘莫测的叶昭云，也占据弱势。

叶昭云突然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有些尖锐，透着愉悦，仔细分辨，又像是在愤怒。

他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笑道腰都直不起来。他抬起手，宽大的黑袍向下滑落，露出苍白的指尖，扯了一下蒙在脸上的帽兜，阴影中，隐约可见他弯起的嘴角。

“你笑什么？”陆小凤警惕起来。

他和叶昭云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平日里沉默寡言，好像不爱管闲事，实际上非常疯狂。

经过昨天那一幕，叶昭云做出什么事来陆小凤都不觉得奇怪。

“我……”陆点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他的头脑被奇怪的情绪占据，几乎无法冷静下来，做出准确的反应。

陆小凤已经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他笑着说：“你怎么了？”

陆点说：“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陆小凤求之不得，“好啊，我们到楼上找一间空房，希望你能为我解惑。”

他们两个离开大堂后，底下的人松一口气，又有几分失望，随即谈论起这个奇怪的案子，还有叶昭云的作案手法。

宋捕头无奈地说：“叶昭云只是嫌疑人，未必是真正的凶手。”

可是大家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有人听他的话。

相较于楼下的热闹，雅间里清冷极了。

陆小凤关上房门，看到叶昭云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现在可以说了，不过在说之前，我希望你能把帽子摘掉，让我看到你的脸。”

陆点慢慢摘下了帽兜，他低着头，没有看陆小凤，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笑得疯狂又危险，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他的样貌真的很美，哪怕陆小凤见惯了美人，对上这张脸时，也能感受到一股剧烈的冲击，让他心神有短暂的动荡。

陆小凤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经过陆画师的心灵冲击之后，他的承受能力增强了不少，很快平复下心情，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陆点惊了一下，猛然回神：“没有。”

“既然你没有想好，不如就由我来问吧。我的疑惑很多，希望你能回答。”陆小凤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如果不能在你这里得到答案，那我就只能去问花满楼了，我想，凭我和花满楼的关系，他一定不会隐瞒。”

他的话点醒了陆点。

有什么不能回答的，就往“病情”上推，卟啉症是真实存在的，很多典籍里也记载过类似吸血鬼的存在，只不过名字不一样。

而且他们的数量很少，一辈子都未必能见到一个，既有迹可循，又无法对质，随便他怎么编都可以。

“你问吧。”陆点说。

“你为什么一直在发抖？”

陆点不看他的眼睛，颤抖着磕磕绊绊地说：“我小时候生了一场病，从那之后就畏惧阳光，渴望鲜血。我的身上很冷，即便是在夏天也暖不过来。”

陆小凤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害羞腼腆、身体不好的青年人。

这怎么可能呢？他从来没有收敛过身上的压迫感，小孩子看到他，都能被吓哭，跟羞涩这个词完全没有关系。

“那两个人身上的血去哪里了？”

“我喝了。”

听到这个答案，陆小凤愣了一下，震惊地反问：“你喝了？！”

“自从得病之后，我每日都要喝血，否则就会发狂。”

陆小凤似乎有些明白叶昭云为什么在颤抖了。

果然不是因为紧张羞涩，他是在克制自己的疯狂！

他无法体会叶昭云的心情，也想象不到叶昭云此刻是什么感受，他只觉得，这个看似强大的人，实际上活的很悲哀。

沉默许久后，陆小凤又问：“尸体上为什么没有伤口？”

陆点依然低着头，状似冷静地说：“我的唾液和血液，可以让伤口恢复。”

吸血鬼有强大的恢复能力，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

他回答完，等着陆小凤继续询问，没想到一直没等到对方开口。

陆点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陆小凤正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打开好友列表，发现陆小凤头像下面的红色仇恨值减少了一点。

陆点不解：“怎么了？”

陆小凤目光深沉，缓缓摇头。

他想到了很多东西。

叶昭云身体里的液体可以让伤口愈合，肯定有其他人也知道这件事。

江湖上类似的传闻也有不少，每一条都会引起腥风血雨。

如果把某些长生不老药，或者某些宝藏，换成一个活生生的人，陆小凤完全能想象得到，他会经历些什么。

叶昭云的过往，比花满楼猜测得更加沉重。

经历了人世间的恶，他本身又在承受病痛折磨，叶昭云怎么可能是无害的？

可是陆小凤却没有办法怪罪他。

最后，陆小凤问道：“你看过大夫吗？”

陆点沉默。

他连脉搏都没有，怎么敢看大夫？

“我相信你心中仍有善意，不然你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你是花满楼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作为朋友，我还是希望你能好起来。”陆小凤真诚道，“如果你怕普通的大夫泄露你的病情，我可以帮你找可靠的大夫，说不定能把病治好。”

陆小凤觉得，叶昭云的病可能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他生病的时候年纪太小，又被人歧视，渐渐有了心病，时间久了，他就真的以为自己的病情是现在这样了。

比如说晒太阳。

长久不曾见过阳光的人，确实会畏惧阳光。

陆小凤不知道哪些是真的症状，哪些是他幻想出来的，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带他去看大夫。

“治不好的。”陆点说。

“你没有看过大夫，怎么知道治不好？”陆小凤提议道：“你可以先尝试一下傍晚时的阳光，逐步适应之后，说不定就能真正走在阳光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