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思绪 乱了

对于立铭瑄和莫施的到来，立老爷子的表现显得极为平静，一点也不像平日里念念叨叨的那个老人。但他的一些举动还是不小心地将他内心里的激动给透露了出来。单单从他吩咐家里的阿姨准备好两人最爱吃的菜便能看出老爷子对他们的疼爱。

“爷爷，不用麻烦阿姨了，我们中午的时候已经吃过了。”莫施急急摆手，匆忙拦住正欲去厨房准备午餐的阿姨。

她的脸上挂着很难被人发现的焦急，即使在来的路上，立铭瑄早已经叮嘱过她，不要将那些坏情绪表现在脸上，长辈们会担心。她当然懂得这个道理，也尽可能地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但是她真的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边缘，她感觉到内心的防线正渐渐被冲破，她无法做到若无其事，如往常一样。

或许只有立铭瑄知道，此刻她的内心有多么渴望见到阮芳，多么想要从她的口中得知那些莫世国一直不愿意告诉她的往事。

“那我让阿姨少准备一点，吃不完没有关系。”老爷子没有看出莫施脸上的异样，他只是纯粹地想要这个两个年轻人吃到家里热乎乎的米饭，毕竟外面的东西，哪里比得上家里的呢。

“还是准备一点吧，我没有吃饱。”

立铭瑄接过老爷子的话，心里有自己的计较。他自然是知道莫施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尽管中午的时候她滴水未进，但为了不让老爷子担心，她还是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他也知道她暂时是没有什么胃口的，这个善意的谎言也算是有一半真实，可他依旧是担心她的，就算接下来有很艰难的一个过程，那也不能什么东西都不吃。

“就你饭量大，那就多准备一点吃的。”立老爷子一面毫不留情地嘲笑起孙子，一面又迫不及待地让阿姨多准备一些好吃的，以防饿到他们。

“我最近这么忙，食量大也是应该的。”立铭瑄以惯有的语气与老爷子耍起贫来。见莫施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他连忙以眼神示意她，对着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不想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到老爷子的心情，莫施将欲言又止吞进腹内，不再言语。

“老爷子，我妈呢？”

“我就知道你小子没事不会回家。”

对于立铭瑄这个雷打不动的习惯，立老爷子表示深深地不喜。但就今天而言，他早已经猜出个大概，如果不是因为有什么大事，这个小兔崽子也不会带着老婆一起回家了。只不过与孙子斗贫斗惯了，他总是会忍不住地念叨他两句。

“我找您下棋，您现在又下不赢我，我才不找您呢。”

立老爷子不理来自孙子的挑衅，只盯着莫施，轻轻说道：“你妈妈，在书房看书呢，快去找她吧。”

“谢谢爷爷。”

得知阮芳的行踪，莫施显得异常激动，立铭瑄就显得淡定多。

“老爷子，您可真是越来越偏心，偏心地也太明显了。”

说着，他便领着莫施朝立文正的书房方向走去。

从客厅到书房的这段路程，是莫施走过的最为忐忑的一段路程。她明白自己在一步一步地接近真相，内心波动的情绪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她想象着这只是人生的一个必经过程，就算不是现在经历，也迟早会经历，她终归是要知道关于妈妈过往的那个人。只是，当真相越来越靠近的时候，她有点胆怯害怕了。

她不确信自己是否有勇气去接受那段尘封的往事，那些可能会让她哭到声嘶力竭的情节，那些又可能会让她痛彻心扉的场景……她都不能保证自己是否可以承担。

她是那么地挚爱她的妈妈，如何能接受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呢？

“施施，关于你妈妈的过往，我了解到的，并不会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我只希望等会儿妈在讲述的时候，你可以不要那么难过，不管发生什么，我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你永远都是我想要护全的那个人。答应我，不要把坏情绪留在内心好么？”

到达书房门口的时候，二人俱都默契地停下了脚步，谁也没有先迈出一步去敲门。

立铭瑄担心莫施在这件事上的心理承受能力，于是在进入书房之前，他拉住她的双手，细声鼓励着她。

莫施没有说话，她抬起头凝视他，澄澈的双眸早已经泛红，她在隐忍。

看着这样令人心疼的莫施，立铭瑄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疼惜，他将她深深地拥入怀中，用尽全力去拥抱她，给予她最温暖的怀抱。

此时此刻，立铭瑄的心已经全然被打乱，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是正确的，他在想，是不是没有告诉她这一切，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从灵魂里都透着一股让人窒息的痛苦了？

他不确定了，什么都不能确定，他只能用苍白无力的语言去安慰她，告诉她，无论如何，他都会不遗余力地保护着她。

“施施，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或许是立铭瑄坚定的语气太过坚韧不拔，有着令人不可动摇的决心，莫施就如同食入定心丸一般，霎时间不再举足无措。她从他的怀抱中挣扎开，抬起头，眨着泪水婆娑的眼睛，朝他点点头，“谢谢你。”

这一句“谢谢”包含了她太多的情绪，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对于立铭瑄的感谢，早已经超过了任何形式上的谢意，他带给她的感动远远比伤害多，就算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到如今的这一刻，她都甘之如饴。

非要说出一个所以然，她想，这便是爱的代价吧。因为爱，所以她什么都可以原谅，也因为爱，所以她什么都不再害怕，更是因为爱，她学会了坚强前行。

对呀，还有什么是不能一起越过的呢？她不但有最爱的丈夫陪伴在侧，更有属于他们的爱情结晶此刻正陪着她一起度过，在身体里给予她最大的动力，一家三口的力量一定会无比强大，战胜任何想要击垮她的恶势力！

一想到肚子里还有一个年幼的生命正在被哺育着，莫施忽然不再悲情，她是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人，她应该好好保护她的孩子，让他健康成长，而不是将自己的坏情绪带给他，让他生活在一个充满悲观的世界里成长。

她不能这样自私。

“傻瓜，我是你的丈夫，是你最亲密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而且必须要做的。”或许多年以后，会如你所言，有一个流着我们一半一半血液的孩子会出世，那个时候，我们终将成为一个不可或分的整体，所以，不要对我说感谢的话。

早在莫施与汪茜蝶争锋相对的那一刻，立铭瑄便被她的话所震撼到，他从来没有想过孩子的问题，但是经她的口一说，他似乎感受到了生命的奇妙，想到不久的将来，或许会有一个流着他一半的血液与莫施一般的血液的孩子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他的心便一刻都不能停止平静。那种感觉太过美好，令他倍加珍惜。

“我以后孩子的身体里，流着的是我们莫家与立家的血液，跟你们汪家可没有半点关系。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亲，去与我孩子的父亲抗礼么？”

这是多么动听的一句话，比世上任何一句话都来得更加激动人心。如果这一切都能成真，立铭瑄想，他愿意放弃更多来换取。

书房的门是半掩着的状态，莫施定了定心神，在立铭瑄的示意下，终于还是伸出手敲响了这扇真相的大门。

进到书房的时候，阮芳正半倚着阳台上的藤椅，安静地靠坐在窗边看着一本页码泛黄的诗集。

“妈妈。”

“妈。”

二人异口同声地朝她唤了一声。

阮芳回过头，眼里有惊喜。她放下书，优雅地从藤椅上起身，迈着从容的步子，缓缓向二人走来。

自然是很开心能在工作日见到儿子与儿媳的，毕竟两人手拉着手一起出现的画面早已经是她乐见的。对于他们现在越来越有夫妻的样子，越来越像一对相爱的眷属，阮芳感到相当地欣慰，她的细细算计总算是没有白费。

“真是不多见，你们俩怎么会这个时候回老宅呢？”一边询问他们的来因，一边招呼着他们往椅子边走去坐下：“来，坐这里。我刚好沏了一壶好茶，正好你们可以帮我尝尝。”

几张椅子围着的茶几上放置着一套上等的青花瓷茶具，经阮芳手里倒出的茶水还冒着热气，缓缓朝空气中飘散出一缕青烟。

茶香四溢，清甜留味。

“是茉莉花茶。”

莫施执起茶杯，观其颜色，闻其味道，瞬间心中便有了答案。

其实对于中国茶文化她是有一定研究的，大学毕业时所写的论文便是谈论茶道，她泡茶的专业程度连徐老如此刁钻的人都称赞，足可以见，她在茶文化中的造诣。

所以，当一杯清茶倒出的那一瞬间，她便清楚地知道，这茶壶中泡的是何种茶。

阮芳满意地点点头，“没想到我们施施是如此厉害，只是闻香便已经知晓我所泡之茶。这是小婶婶从A市带回来的茉莉花茶。”

闻言，莫施不语，微微回以一笑。

立铭瑄更是无话。

阮芳识出了二人的心事，也不多做勉强，只是一边收着茶具，一边点明他们的来意：“茶是好茶，只是你们的心情应该不适合品茶，快说说吧，来找我有何事要谈？”

她收拾茶具的动作很是优美，安静当中又带着一丝典雅，莫施觉得，这一刻，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立氏所有人，连带着立铭瑄都对阮芳有着无法打败的崇敬感了，这样的一个女人，年过半百依旧风韵犹存，美人迟暮也依然是美人，她的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岁月根本磨灭不了。如果，妈妈还在，应该也会如这般美好吧？

“妈妈，我想知道，关于我妈妈的一切。”

莫施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向阮芳坦言了此行的目的。

听罢，她正在收茶具的手，停止了动作。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她叹口气，陷入了沉思。

许久，她终于回神，嘴角边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她视线投在青花瓷上，说：“你妈妈，当年也是茶文化的极度爱好者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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