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课搭档】

汪岑下令之后，场上并没有发生激烈的争抢，四进三的残酷考核，似乎就这么和平地结束了。

已经有两个人抢到了徽章，而汪小媛则看着计时器发呆。

就在她发愣的这几秒，黎簇走上前，弯腰拾起了最后一枚徽章，轻而易举得到了通过考核的名额。

尽管汪小媛的肢体语言和神情都在努力表达“走神”这件事，但可信度并不高。

平时她绝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她是故意放弃的。

汪荧抬眼看向汪小媛的搭档，后者紧张地吞咽唾沫，似乎手中捏着的不是徽章而是烙铁。

这副畏畏缩缩的窝囊样子，实在令人生厌。

被这样一个人占了名额，汪荧的心情算不上愉快。

汪小媛不应该放水的，比试就是要各凭本事，平白让她的搭档通过，这样做根本就没有意义。

她在想什么，她自己怎么办？

她的搭档会出于所谓的风度，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吗？

时间还来得及，这也不失为一种解法。

规则说得很清楚：组员之间不能相互争抢，但是可以让出徽章。

而汪小媛恰好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据汪荧所知，这里不少人都对她有好感。

或许她能因此在黑课上有些特权也说不定。

黎簇并没有像另外两个人一样回到原来的位置站定，而是径直走到了汪小媛面前。

距离拉近之后，汪小媛快速而轻声地问：“你为什么不和我一组？”

“我不用你让给我，我自己可以。”黎簇拉起她的手，将徽章放进她的手心，少年人的笑容狡黠又温柔。

汪先生看着他们，若有所思。

高中生在成年人面前做出这种举动，无疑是会引人发笑的，但他乐于见到这种结果。

这意味着汪小媛成功获取了黎簇的信任，或者程度更深一点，她对黎簇来说很重要。

一旦有了在意的人，就会有弱点。

只要控制住了汪小媛，由不得黎簇不配合。

场上一共三枚徽章，其中一枚，刚由黎簇亲自交到汪小媛手上；第二枚，则属于他挑选的搭档，汪灿。

如果他还想翻盘，只有一个办法。

黎簇回头，死死盯住汪小媛的搭档。

他从未流露出如此凶戾的眼神，就像雄狮盯住猎物，骤然发力扑了出去。

汪小媛的搭档早有防备，转身避开，眨眼间就跑到了场地边缘。

黎簇紧随其后，但他讲求策略，见自己速度不占上风，便抄近路从木桌下钻出来，拖住了那人的脚踝，两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徽章脱手。

黎簇拉着那人的腿不管不顾地向后拖，一把将徽章握在手里。

这一架打得实在是太难看了……

在场所有人恐怕都是同一个感想，尤其是教官汪岑。

难看归难看，但总算不是犯规。

——黑课开始后，只要能抢到徽章，任何方法都是可行的。

黎簇倒是短时间内就把游戏规则吃得很透。

一分钟的倒计时即将结束，那人将黎簇按在地上，用拳头猛击他的腰腹。

每一拳都裹挟着滔天的恨意，招招都要置人于死地。

这是黑课的常态，生死有命，无论多么出格的举动都会被允许。

黎簇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尽量护住要害，同时紧紧地攥住徽章，以防剧痛之下徽章脱手。

他无声地读着秒，向他的对手露出扭曲至极却又快意的笑容。

只要再撑过半分钟……

坚持到倒计时归零，他就赢了！

每一秒钟都被拉得无比漫长，黎簇采用了最笨的办法，他只是在拖延时间。

恐怕从他把徽章让给汪小媛时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总有人不想让他死。

汪小媛咬牙迈出一步，却被一记飞踢挡住了去路，不得不驻足回防，汪灿出拳凌厉，逼着她不断后退。

“他是我的组员，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汪灿咬牙切齿道。

汪荧：……

不让汪小媛过去，他的组员才是真要被人打死了。

汪灿出手不留余地，体力和身手又在汪小媛之上，凌空一脚将她踹得横飞出去。

汪小媛唇边渗着血，半天没能爬起来。

“沈琼——”

黎簇瞥见这一幕，不知哪里来的爆发力，蹬飞了与他缠斗的对手，转身一个飞扑，手脚并用地绞住汪灿。

“干什么，咱俩是一伙的……”汪灿显然还没理解他的怒火，艰难地挤出音节。

可惜黎簇已经失去理智，只是红着眼，狠狠地勒着他的脖子。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汪先生微微前倾了身体，就在一呼一吸之间，他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正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汪小媛在黎簇心目中，远比他想象得重要。

汪荧冷眼看着他们内讧，计时器上的时间不断流逝，毫无起伏的机械音令人心头发紧。

还有三秒。

她悄悄攥紧了拳头，冰凉的十指正在夺取掌心最后一丝温度。

如果是她在场上，也许会坚持到最后一秒。

但汪小媛的搭档直接放弃了挣扎，他没有机会了。

几十秒钟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不认为还能有转机。

倒计时终于归零。

黎簇放了手，两个人喘得一样剧烈，汪灿瞪着这个突然发疯的搭档，眉宇间满是戾气。

三秒钟的缺氧并不会令他窒息，但那种滋味总归是不太好受的。

正如汪先生所说，仇恨也是一种力量。

而被搭档背叛的感觉，足以让这种力量成型。

这恐怕是有史以来最混乱的一堂黑课了。

汪荧站在汪先生身后半步，平静地看着他举枪对着淘汰者，然后缓缓扣下扳机。

他没有做瞄准的动作，子弹精准地穿过了人体模型的眉心。

弹孔距离淘汰者的眉心不过半米。

淘汰者发着抖被汪灿押了出去，连汪岑都不再给他一个眼神。

优胜劣汰，汪家人的生存法则便是如此。

汪荧转身跟了出去，汪灿默许了她的靠近：“怎么，你是来确认，我会不会对他下手？”

“废物多一个还是少一个，有区别吗？”汪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掐脖子的滋味怎么样？”

汪灿居然笑了一下：“汪荧，身为一个黑课旁听生，你问这种问题不合时宜吧。”

他是汪先生最得力的下属之一，并且在不久之前，获得了知晓汪荧身份的权限。

“随便问问，你可以不回答。”

“我也很好奇一个问题，”汪灿将淘汰者转交给押送人员，微微低下头，语气极轻极缓，“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

他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径自走掉了。

汪荧多晒了一会儿太阳才回到楼里，主要是不想打扰在走廊上聊天的黎簇和汪小媛。

她能听见汪小媛的心跳，从而知道哪句话是在说谎。

汪小媛说她不可能喜欢黎簇。

在他们的理想达成一致之前，她不会喜欢黎簇的。

可是心跳出卖了她，她每一句话背后隐藏着的真实含义，都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少女心事。

可惜黎簇听不见她心底的声音。

“怎么还有心情谈恋爱，”不知道他们的对话汪灿听见了多少，汪灿看着他们两个，似乎心情不错，“黑课还没结束。”

黎簇戒备地盯着他，汪小媛的眼神中则有些恐惧。

不难看出汪灿这个人喜怒无常，一起受训的人那么多，除非不得不打照面，否则都是躲着他走的。

偏偏他是汪家最凌厉的那把刀，旁人难以望其项背。

“小媛啊，哭丧着脸做什么，”汪灿盯着汪小媛唇角的血迹，挑了下眉，“他跟我搭档，你应该放心才对。”

和他做搭档，总比当对手来得要好。

但黎簇显然不认同这个事实。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汪荧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将汪小媛往自己身后扯了半步，“不是黑课还没结束？”

汪小媛冲汪灿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

汪灿也不介意，冲她离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黎簇跟上。

黎簇站着没动。

两人对峙良久，汪灿忽然道：“现在我改主意了。”

他看着黎簇的表情，好像觉得很有意思，略微加重了语气：“我要换搭档。”

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了点汪荧，表情略有些古怪地笑了一下：“这个更弱，我要她。”

这个理由相当狂妄，很难有人不会拒绝。

汪荧看着他，不置可否。

她甚至没有参加黑课的资格，选她做搭档，汪灿怕不是疯了。

汪灿走到她面前，抬起手似乎要抚摸她的头发，重复道：“我要你，做我的搭档。”

他比汪荧高出半个头，靠近时压迫感极强，瞪起眼来看人时目光炯炯，如同头狼的眼睛。

他强行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并且丝毫不介意这种极具侵略性的举动会不会显得冒犯。

汪荧握住了他的手腕，虽然她的身形是不健康的单薄，但毕竟身高摆在那里，仰起头来气势也并不逊色许多：“我可以答应你。”

“叫声姐姐来听听，我就考虑一下。”

汪灿嗤笑，汪荧也报以微笑。

她不介意在表示拒绝之余多给人添一些堵。

但汪灿并没有气急败坏。

“你说反了，”他轻易就挣脱了汪荧的手，有些强硬地挑起她的下巴，翘着嘴角一字一顿道，“我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