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十方沛金】
由于汪荧现在的体能还跟不上高强度的项目,又极其怕冷,类似十公里越野这种室外项目都替换成了室内打沙袋。
除了大课,每个任务小组的训练时间都不太一样,等到其他组的人陆陆续续来了训练场,她已经在角落里跟沙袋奋斗半天了。
尽管没人带训,汪荧也没偷懒,硬是闷头练了一上午,累得午饭都不想吃,还是被汪小媛拖去食堂的。
汪小媛看她精神萎靡,隔着桌子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体温没有异常,神秘兮兮道:“我今天上午特意去打听了,汪十方是运算部门出身,难得出一次外勤,难怪之前连我都没有听说过他。”
——原来是来自运算部门,怪不得他一个眼神就能让汪沛金服从。
汪荧无意识地咬着指甲,难道汪先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所以派汪十方来监视他们?
很快她又自己将这个结论否定了,汪家的运算部门可以根据过去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预测未来,或许是因为这次任务的变数太多,所以才需要运算部门派人协同。
她那一瞬间的警惕一旦被人察觉,可疑度上升是不可避免的,甚至还会让她陷入不利的境地。
——质疑高层的决定,不该是汪家人所为。
她若问心无愧,一心完成任务,也不会在意过程中是否被人监视。
“这要是放在别的组里,那得是空降领导级别了,不过你放心,在你们这儿他顶多是个军师,你家汪灿不是谁都拿捏得住的!”汪小媛往嘴里塞了一勺玉米粒,义愤填膺。
“你也姓汪,少把自己往外择得那么干净。”
“呦,那你这可是默认汪灿是你家的了,别说我造谣啊,”汪小媛打趣她,“不错,在我孜孜不倦地教导下,木头终于要开窍了。”
汪荧:……
她倒是没想到那句话还能这么理解。
“别走呀,你这是在害羞吗……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还不行,”汪小媛拦着准备起身走人的汪荧,“我只说了一个汪十方,他还有个搭档呢!”
汪荧刚才起身太快,忘了那会造成眼前发黑的后果,顺势被汪小媛拉着坐下,又过了几秒才缓过来。
她低头搅着碗里的麦片,不想被其他人窥探到她此刻的虚弱。
“你看你,嘴唇都发白了……”汪小媛被她一瞪,举手投降,“你先吃点东西,吃一口我说一句。”
汪荧:……
也就只有汪小媛能提出这种古灵精怪的要求。
她舀了一勺麦片吹凉,抬眼无声地催促。
她难得这么听话,倒是让汪小媛有点不适应,愣了一会儿才强调:“我开玩笑的,没有那么严格!”
汪荧竖起食指,面无表情道:“该说第一句了。”
汪小媛忍俊不禁,差点笑喷,赶紧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汪沛金是在矿场上长大的,多厚的岩层该下多少炸药他看一眼就知道,原来跟着下面的人开采蛇矿,之后就调上来了,还跟汪十方组了队。”
“不过他这人吧……怎么说呢,特别迷信?听说是有次他准备下楼收衣服,出门之前汪十方没头没尾地提醒他绕开水洼,明明那几天都没下过雨。”
汪荧沉默了一会儿:“汪十方的本职是播送天气预报吗?”
她虽然没怎么听过广播,但由于运算部门不会出错的特性,天气预报也一定预测得特别准。
“你听我接着说呀!”汪小媛被她打断也不生气,甚至还捧场地笑了笑,“那天正好浇了树,树根周围刨的深坑里面有积水,汪沛金收完衣服往回走,晴空万里的忽然一道雷下来,把晾衣杆附近的那棵树劈倒了。”
汪小媛捧起碗来喝了口汤,缓缓地补上了结论:“从那以后,他就对汪十方言听计从了。”
“可这不就是概率事件吗?”
就算能预测出有雷击,实际挨劈的树也不一定就是特定的某一棵。
况且这件事更像是自然发生的,人为干预的动机不足。
——万一汪沛金动作慢点,这时候可能都没他这个人了。
“你指望一个一天学都没上过的人懂什么概率,汪十方在他眼里就是能未卜先知,”汪小媛哼了一声,“说不定还是救命恩人呢。”
……盲目崇拜,学霸可破。
可惜汪沛金没这个觉悟。
察觉到汪荧在发呆,汪小媛不满地戳了戳桌子:“想什么呢?”
“你不是任务人员,却偷偷调查他们,不会受罚吗?”汪荧面前的麦片已经被她搅得没有热气了。
“你担心我呀?”汪小媛笑眼弯弯,“他们的保密级别还没你高呢,再说了,我这可是光明正大问的,跟你们的任务一点关系都没有。”
“对了,怎么一上午都没看见他们?”她环顾周围,其他桌上的人即使是同桌吃饭,也极少有人交头接耳,“这都饭点了,他们都不饿的吗?”
“应该快回来了吧,”汪荧想了想,“今天六点就开训了。”
“怪不得早操的时候都没看见他们,我还奇怪呢,汪灿要是偷懒,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汪小媛咂咂嘴,感叹道,“这还是不是人啊……”
汪荧嘴角一抽,勉强才藏住笑意,绷着脸岔开话题:“黎簇呢,怎么没来一起吃饭?”
汪小媛惊叫一声,急忙捂住嘴:“坏了,我把他给忘了!”
汪荧:……
短短一个上午就能打听清楚两个人的资料,已经是个奇迹了,就算忘了别的事也情有可原。
她正打算安慰几句,汪小媛就端着餐盘急急忙忙地往外冲,边跑边挥手:“我先走了,你慢慢吃啊!”
汪荧目送她三步两步就蹿没了影,盯着门口的方向拧起眉毛。
——在汪家,每一项训练都要计入成绩,达不到及格线就会被淘汰,就算运算部门可以适当放宽考核标准,也不至于耗时这么久。
虽然没在一起训练,但同组三人至今未归,她不可能置身事外。
这事起码得让教官知道。
汪荧定了定神,把剩下的大半碗麦片倒掉,要出门时敏捷地一旋身,这才没跟人撞上。
受生活环境影响,汪沛金从小就跟烟酒粗话打交道,脾气极冲,甚至没看清是谁,当即便恶狠狠道:“没长眼睛啊你?”
汪荧冷淡地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并不是她理亏,只是她无意在这种小事上争高低。
尤其是对方衣服刮破了一块,正在气急败坏的时候,根本没法讲道理。
相比之下,汪十方倒是比较客气,仍然是那副唯唯诺诺的姿态,推着他的同伴往里走,甚至还冲汪荧点头微笑了一下,与镜片之后的犀利眼神极不相称。
三个人擦肩而过。
这两个人都回来了,那么……
汪荧想着别的事,心不在焉地往外走,等她意识到面前有人时距离已经很近了。
她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这下真跟人撞上了。
虽然汪荧称得上高挑,但天生骨架细,本来就会稍显单薄,现在身体又不好,整个人就是薄薄的一片,由于冲力倒退了两步,又在摔倒之前被人生生拽住了。
汪灿扯着她的胳膊,看着她站稳了才放手。
——他用的是左手。
汪荧盯着他的脸,心说这人一贯是个右利手,什么时候成左撇子了?
汪灿遗憾地摇摇头,凑近她的耳边,语调里藏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才吃过亏,还敢不看路,嗯?”
汪荧别过脸,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他垂下的右手上,冷不丁被血腥味冲了鼻子,眼皮一跳:“手怎么回事?”
汪灿舔了舔嘴唇,忽然就没了之前那种游刃有余,想要把手背到身后,却被汪荧握住了手腕。
露指手套的掌心处磨损严重,黏着脏兮兮的碎叶草屑,边缘也湿漉漉的,不知是泥水还是血水。
“上过药了吗?”汪荧低声问。
汪灿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有些讶异地看着她,然后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
不知是在笑汪荧大惊小怪,还是觉得她此刻的表情认真得可笑。
汪荧没去揣测他的心理活动,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答,拉着他就走。
走出十几米之后她才冷静下来,暗自思索自己是不是最近跟汪小媛走得太近了,以致于被她传染出一腔助人为乐的热情,否则按她的脾气,才不会像刚才一样,不分场合对象地爱心泛滥。
上不上药都是个人选择,跟她有什么关系……
汪荧冷着脸进了医务室,反手掩上了门。
汪灿一路上为了配合她的速度,压着步子走得格外憋屈,嘴角倒是越翘越高,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翻箱倒柜。
然后就眼看着她在碘伏和双氧水之间犹豫了一秒,选择了后者。
汪灿:……
他没那么娇气怕痛是不假,不过这怎么看着像是成心的呢?
汪荧走过来,仔细看了看伤口:“止血措施做得及时,不过皮肉和手套黏在一起了,需要处理一下。”
“可能会有点疼,”她抬起眼睛看汪灿,不甚真诚地勾起嘴角,神态竟与他有几分相似,“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