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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差点内讧】

汪荧下意识想要藏起指尖上的伤痕,但汪灿捉住了她的手指,垂下的睫毛盖住了一半眼睛,让人看不出情绪。

没被战术手套保护到的地方,或深或浅的血痕错落着,大多数是在搏斗中被蛇鳞刮出的伤,那些鳞片就像刀刃,在高速运动中会变得异常锋利,刚切进皮肤时甚至不会马上冒出血来,只能感觉到些微的凉意。

血早就止住了,这点小伤以汪荧的体质也能很快愈合,然而汪灿紧紧抿着唇,好像那些伤痕在他眼里看来要比实际情况严重许多倍。

汪荧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即使是在霍家的时候,好像也不曾有人待她这样上心过。

这个世界对于霍盈盈来说是很危险的,因为时常会陷入毫无征兆的昏迷和呼吸骤停,她的病房里安设了全世界只有几台的医疗仪器,仅仅是维持仪器正常运转,每天都要烧掉一笔不小的费用。

汪荧代替她承受了那些痛苦,经过几年的治疗才被允许走出病房,因为躺了太久,整具身体都变得格外脆弱,医生鼓励她适当运动,但她总会磕碰出一身淤青,就连给植物浇水也会被叶片割破手指。

那时候她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亲戚们带着嗔怪的“怎么这么不小心”,虽是打着关心的旗号,其中不耐烦的意味倒是更多一些,好像受伤是她的错一样。

后来她回到汪家,汪小媛是真的关心她,但在汪家人的常识里,短时间内就可以自愈的伤口并不值得紧张,连汪荧自己都没有太在意。

——所以汪灿的反应才让她无所适从。

汪灿并不是会主动关心别人的那种人,从他嘴里是听不到类似“有没有伤到”这种慰问的,他只会自己用眼睛看。

他刚才的问法足以证明他始终有在关注汪荧的情况,而且从后续的动作来看,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人留出搪塞的余地。

严格来说,这一系列举动称不上温暖,甚至还会显得有些霸道,但是发生在他身上,就非常合理了。

汪沛金总算靠谱了一次,将蛇药连着瓶子一起摔碎在台阶之下,阻挡了尝试着往上爬的黑毛蛇。

蛇群失去了目标,重新挤作一团,浩浩荡荡地向外涌去,由于数量实在太多,蛇群移动时压碎了沿路碍事的陶罐,并且毫无负罪感地从困在里面的同类身上碾了过去。

汪十方目送它们走远,三魂七魄勉强回来了一半,满脸的冷汗却做不了假,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被汗水浸得打滑,这时候都快要滑到下巴了。

他摘下眼镜用衣袖抹着脸,裸眼看到的世界只有个迷迷糊糊的轮廓,冷不防被汪沛金靴上多出的两条细白鞋带吸引了注意力,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转过弯来,又不甘心承认自己眼神不济,不动声色地往下趴了趴身子。

汪沛金还当他是有什么重大发现,求知欲旺盛地跟着他一起低头,然后惊恐地指着自己脚下,嘴里嘶嘶不停。

汪十方大怒:“嘶什么嘶!晦不晦气,你是想把黑毛蛇招回来不成?”

“蛇、蛇啊……”汪沛金僵着身子,努力把普通话说明白,“蛇在咬我……”

他难得这么字正腔圆,不知道汪十方感不感动,他反正是不敢乱动,两条幼蛇扭动时打在他靴筒上,尽管隔着皮料,再蛮横的攻击都只剩下柔软,他仍然连抬脚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大的人了,还怕这么小的蛇!”汪十方低声呵斥,同时收回了准备戴上眼镜的手,拒绝以清楚的视野直面惨淡的人生。

汪沛金被他这么一批评,也觉得有些羞愧,愣是榨出了些勇气给自己壮胆,气沉丹田地吼了一声,伸手就去拽那两条蛇。

……本来他是可以得到一句夸奖挽回面子的,如果他拽的不是蛇尾的话。

两条幼蛇被他揪下来,在半空中抡出两道白弧,他没及时松手,手腕上一凉,就多了两条手链。

汪沛金惊得汗毛倒竖,寒意瞬间就蹿上了脊梁骨,整条手臂都麻木了,在焦虑情绪的支配下,他已经从要不要干脆剁了这条胳膊过渡到怎么安排后事了。

他看着汪十方,似乎想交代点什么,但他还没有做好英年早逝的心理准备,眼中逐渐泛起泪花。

如果把他的大脑比作cpu,那就是那种运行速度很慢的过时老爷机,多开几个程序就要卡顿,这时候为了保持对四肢的控制权,语言功能已经未响应了。

汪十方顶着一双高度近视眼,误打误撞地回应了他的目光。

“啧,你看起来不太满意你的新宠物,”汪荧自己这边腾不出手,只好把这个见义勇为的机会让给汪十方,“看来你哥是想等你自己吓死自己之后再接手。”

汪十方这一路受到的惊吓不小,整个人处于安全感极低的状态,心眼都用在保命上,早就撑不出什么派头了,只要摸清他的性格弱点就能让他老实就范。

汪十方显然也不想被她拿捏,但是身体却很诚实,想做点什么为自己正名,几乎同手同脚地往前磨蹭了几步,又听她冷漠道:“你要掉下去了。”

汪十方:!

虽然平台不高,但下面都是陶罐碎片,摔下去万一被扎了什么重要部位,那可划不来。

他为了不让自己失足,火速戴上眼镜,却在看清汪沛金的靴筒时语无伦次:“阿金你……鞋……蛇牙……”

幼蛇的牙齿尺寸和咬合力还不足以杀死一个成年人,又因为咬得太用力,牙齿陷进皮料里难以拔出,汪沛金动手时下了死力气,愣是把两幅毒牙都扯脱了,两条没牙的幼蛇疯狂甩尾是因为疼痛,现在血都快流干了,自然毫无威慑力,连挣扎都显得有气无力。

汪沛金试着动了动僵硬的手腕,两条蛇果然软塌塌地垂下去,细尾松脱时拨得他腕间发痒。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他倒提着两条蛇尸扔到地上,一脚跺烂了还不解气,往旁边狠狠地啐了口唾沫,千言万语汇成了一个铿锵有力的“操”。

汪灿全程没有分给他们一个眼神,仔细检查过每一条伤口,然后从汪荧袖中搜出匕首。

汪荧一动不动,任由他将自己手上那层被蛇血浸透的绷带割断。

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绷带因此变得韧了,纤维被利刃切开时的声响犹如崩断琴弦。

她垂下眼盯着沾血的绷带,借此回避了汪灿的视线。

然而她低估了自家搭档的行动力,下一刻,汪灿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或许是环绕在两个人身边的气压太低,汪十方和汪沛金不约而同地缩到角落里假装透明人,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汪沛金的肚子应景地咕了一声,打破了空气中浓重的火药味。

汪荧反手去拽自己的背包,掏了两块巧克力分别扔给他们,第三块被她夹在指间,轻轻碰了碰汪灿:“吃吗?”

不等汪灿答话,她已经撕开一半锡纸包装,毫不犹豫地命令道:“张嘴。”

汪灿皱眉,巧克力却已经怼到了嘴边,他下意识地用牙齿咬住,汪荧顺势扯掉剩下的锡纸,然后欺身上前,在他错愕的眼神中踮脚咬掉了一半。

——啪!

被二人分食的巧克力断开整齐的切口,汪沛金手里的那块巧克力也掉在了地上,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之后归于沉寂。

汪荧:……

汪小媛是对高纯度巧克力有什么执念吗,都已经打发出去那么多了,包里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她咽下泛着清苦的可可浆,仍旧紧盯着汪灿,语气也僵硬得像是在挑衅:“苦吗?”

汪灿被她打乱了节奏,只能慎重地摇头。

怎么会苦呢?他很快就在心里比较出了答案:就连卧底在陈家时吃的年糖都不会比这半块巧克力甜。

于是汪荧侧过身,挡住了汪十方他们的视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可我觉得苦。”

汪灿微怔,汪荧却拽着他的衣领,不许他转头看自己,仍旧小声说:“不能让你平白替我痛,所以我代你尝了苦味。”

她的唇间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汪灿,你亏了。”

汪沛金搓着手上的血污围观,见他俩老半天都没打起来,不免有些失望:“他们是不是……”

话没说完汪十方就抄起掉落在地上的巧克力,连着外包装一起塞进了他嘴里。

汪沛金被砂砾塞了牙,呸呸地吐着嘴里的灰,成功把之前想说的话给岔了过去,音量还半点不减:“这还不苦……呸!外勤部门干得久了,就连味觉都,呸,没有了吗?”

汪十方:……

汪荧:……

这人能顺利活到今天,很难说不是一种现实存在的傻人有傻福。

汪荧好笑地勾了勾唇角,手臂突然一阵刺痛,汪灿擒着她的右腕要给她清洗伤口,没忽视她吃痛时的表情,当即停了手,沿着她的手臂一路捏下去,似乎是在检查她有没有伤到骨头。

——瞒不住了。

汪荧干脆主动褪掉了战术手套,又将制服袖子推到肘部,露出从掌根延伸到手臂上的伤口,还在缓慢地往外渗着血珠。

“只是被蛇牙划了一下,”她自然地从汪灿手中接过水瓶,面无表情地冲刷右手,让那些血痕变淡,直到显出皮肤原本的颜色,声音平静得如同事不关己,“那条蛇被我挑断了中枢神经,还没来得及吐毒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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