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五 妖化

内城，即便白昼，仍旧沉寂的吓人。

仿佛整座城市都日上三竿不起床。

当然，实际上是有活动的，只不过大部分皆是在自己家中，且像老鼠般蹑足潜踪，仿佛声音稍微大些，就会惹出可怕之事发生。

这个情况周易早些时候就掌握了。

简单的说，内城里也仍旧有正常的活人。

原因貌似不在于他们抗感染能力强，而在于他们的技术头脑被需要。

余下的，诸如官吏家属啥的，都被异化了。

一段时间里，他想不通人们为什么不反抗。

感觉连一点点波澜都没能生出，就被反派将大事做成了。

他甚至为此怀疑过，他自己是不是第一次闯武阳君府邸时，误入幻阵，就一直没有真的醒过来。

正是因为从未真正醒过来，因而后面见到的、经历的这些，都只是幻象。

得亏他有《清微易解》。

这法门最常用的就是趋吉避凶，指明趋向。

而这等功能的本质，就是以玄学逻辑，审视情报，做出判断。

它审视的情报，也不是现象，而是万物运行的至理。

至于有没有可能在这个层面也被蒙蔽。

理论上有，但现实中他更相信《清微易解》所代表的技术水平。

哪怕对抗失败，也必然有相应的提示反馈，而不至于一直蒙在鼓里而不自知。

说白了，他不觉得武阳君府邸的幻阵技术，已经牛到了宛如外星人吊打原始人的程度。

他没问题，便意味着整座城市都有问题。

整个内城的人，都被武阳君一方梦幻级的生物技术和组织力给吊打了。

具体的，他估计先是鹰狼军完成了非人转化，然后民众成了瓮中之鳖，被有条理的分批次搞定。

可惜他注意这个情况时，已经有些晚，没能见到现场操作是什么样的。

武阳君府邸到了，周易轻松的飞身入内。

没有触发幻阵。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上次损毁的过于狠了，尚未修复。

偌大的建筑群，同样静悄悄的，就仿佛无活人居住的地下陵寝。

作为一个贼，周易也算是轻车熟路了，直奔存放材料的所在。

他上次光顾时，就已经发现，只不过当时的第一目标是知识，走的时候又带了不菲的金饼，没有能力携带其他资源，因此就干脆没有碰。

然而如今过来，库里已经空空如也。

失望，但能理解。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再多逛逛，看看这武阳君府邸如今倒究是个什么情况。

结果，情理之中，这里也成了活死人宅。

所谓的活死人宅，就是有人，但皆是被感染者。

而活死人宅的具体模式，周易早就探察完毕。

被感染的人，显得格外嗜睡，不分昼夜，能睡就睡。

但严格的讲，那不是睡，更像是沉浸式的游戏，似乎意识去了一个虚拟的世界，在那里嗨的不行。

需要解决吃喝拉撒了，才会醒转。

周易甚至做了一些测试。

发现，只要不打扰他们，他们是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事的。

但实际上只是懒得理会，而不是没有知觉。

周易在测试过程中，就在屋子里放了把火，不久之后，受感染者就醒了，骂骂咧咧灭了火。

醒的过程有点阴间，开始的时候完全看不到黑眼珠，眼里全白。

过一会儿才会翻出来。

有那感染程度深的，睡的时候，嘴里、鼻孔里、耳孔里甚至会有数量不等的如同蚯蚓般的触须扭动。

周易还为此吐槽：“都成了旧日支配者的眷族了是吧？”……

跟活死人计较是没有意义的。

周易也不是没有试过以镇邪符驱邪。

没用。

活死人的问题不是邪灵、又或对人体有害的煞力入侵，而是寄生、共生，所以才说是妖，是生物技术。

周易对于被妖，束手无策。

从感染的那一刻开始，近乎不可逆的改变就发生了。

就像是另类的‘异形’。

周易不知道最后的最后，寄生物是否也会像异形那般，自宿主那里破体而出，进入新阶段。

他至今尚未发现一例。

按说这时间也不算短了。

诡异，很多地方都透着诡异。

比如说被侵染的鹰狼军甲士，他们是能够正常作战的，跟活死人又不一样。但被杀后的触舞异变，却跟活死人被杀一样。

那么差异在哪里？

还是其实没有差异，只不过各司其职，普通活死人负责嗨，鹰狼军负责维持原状。

可若是能维持原状，又何须那些未被感染的匠人存在？

所以说，还有很多细节谜团。

绕一圈下来无所获，周易不死心，有开始用探地杆寻找可能存在的地宫或地道的位置。

他一度以为武阳君府邸下面会有个不小的地宫。

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没那么夸张。

眼瞅着探了半个小半个府邸，都没找到想要的，新的异常状况发生了。

一股烟雾升腾而起。

周易初时没能注意到，等他注意到后，这股烟雾已经非常显性，宛如虹桥一般，自府邸内，连接府邸外。

若周易没看错，正是昨晚他杀了一票妖梗的地方。

周易停止了探察，迅速的赶往现场。

然后就见那烟雾笼罩尸骸，很快就变了色，继而开始淘换。

变色的往后移动，未变色的向前。

周易用法眼观瞧。

见到的是宛如蚂蚁搬粮的景象，但更细腻，从数量上讲，堪称非常宏大的运输景象。

洗地，妖梗的尸骸血液，都被舔舐的干干净净，连最细小的缝隙，都没放过。

但一度在屋顶上为他鼓掌，结果被他强杀的那人，妖雾没有碰，貌似是因为那人是个正常人类？

周易昨晚动手的时候，还自解宽心：不缺能问出情报的舌头。

如今却有点小后悔了。

真正的活人貌似比他想象的少许多。

总算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线索，那就是洗地的妖雾。

周易追随着搬运齑粉程度的妖梗碎屑的变色雾气，很容易就寻到了其发起点，一口井。

敢下去么？

说老实话，心里有点毛毛的。

感觉就仿佛面对一张特殊的妖怪巨口，直接就往里跳，啧啧……

周易又摸出探地杆在附近敲敲打打。

大聪明又一次被打脸，附近同样同样没有地道、地宫。

“不对！这是有特殊的保护手段，蒙蔽了我这探地之法呀？莫非一口井还能给我玩一出地心两万里？笔直向下？”

周易来气了，决定闯一闯这虎穴，他就不信，这妖雾还能像分解妖梗那般将他也分解成齑粉。

不过还是等一等，没必要硬刚，万一真的是磨耗类的，拼不起的多半会是他。以达成探索目的为主，没必要早早的就跟对方的软刀子怼。

于是借着还有点时间，他就探察武阳君府邸的幻阵结构。

他好歹也是得到并一定程度的参悟了《墨家机关法》的，幻阵就出于墨家手笔，同一体系，理论上应该能摸到蛛丝马迹。

不久之后，也确实有了发现。

这幻阵，是由阵基、节点、法器三部分组成。

阵基简单理解就是框架。比如整体为三角形、内里囊括了射线状网络。

节点，顾名思义，勾勒出阵基的材料的交汇点，就是节点。

法器一般是镇压在节点上的，可以理解为每相隔一段距离，就在管道上加装了控制阀。

当然，法器的功能不仅是控制能量，还有展现术力效果等作用。

以幻阵为例，每一个法器，都是营造幻阵效果的部件。

周易上次过来，电光炮一通狂轰乱炸，达成了类似电路烧短路的破坏作用，法器像是高压烧毁的灯泡般，坏了一堆，阵基也遭到了破坏。

周易猜测，这应该跟没有合格的阵法师操控有一定的关系。

阵法师某种角度讲，就是智能保险丝，能够通过主动熔断等操作，降低损失。

周易很快就发现，武阳君府中的超凡资源啥的被转移了，但扒阵基，也多少能解解渴。

阵基、法器材料，都是高品质的超凡材料，能补充所需。

至于电光炮所需要的火药原料，那个需求量不大，就是制造雷管般的引子时需要一点儿，暂时还够用。

要说这收集材料也是挺有瘾的，尤其是眼前这种扒铁轨、捡钱模式，不知不觉，一个白天就过去了。

周易也不光是扒，还现场炼。

他的炼器水平已然很不错，档次是低了点，但熟练度高。

干起活儿来，就跟电子厂的老员工，都形成肌肉记忆了，‘唰唰唰’的，行云流水。

对于周易而言，只要有能被他的仙道体系啃食的超凡力，那么其他一切都好说。

这算是典型的能源决定一切。

就比如这个世界的超凡力沉寂特性。

一开始是有点难。

这就好比手里只有一堆焦炭，而焦炭的燃点较高，想要以之直接生火很是费力，得想办法从整点易燃煤粉啥的开始。

而现在，火种、燃烧室，都已经有了。

这时候再获得焦炭，想要烧起来，就容易很多，鼓风机一吹，呼呼的很快就成了。

对周易而言，鼓风机自然是代表技术。

这技术的核心和基底、当然是仙道那一套。

但表层的应用，却是他自个儿鼓捣出来了。

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仙道的超凡力分的很细腻。

细腻的如同元素周期表，进而延展出丰富的变化。

但在这个世界，周易将之反向操作。

弱水三千，只取两瓢。

一瓢叫比较重的灵力。

另一瓢叫比较轻的煞力。

还是那个石油分档法，具体灵感则来自北宁中正大厦的混合煞。

最先登场的煞，不似后来的那般，对人的伤害那么大。

这等煞并不纯粹，就仿佛油水混合一般，里边有灵力。

周易给蒙刀的身体种灵引煞，标定的就是混合煞。

而现在，他手头上的工具集法器，就仿佛是炼油厂，炼出混合煞，躯壳用，余者，包括电光炮在内的造物用。

就是靠着这样的超凡版便携式手工作坊，周易现场提炼加工，将扒出来的幻阵阵基法器啥的，直接当矿料、燃料跟消化了。

眼瞅着天要黑了，特殊的预感袭上心头。

周易掐指一算。

意识到今次可以适可而止了，再在此地逗留，貌似会发生对他而言很不好的事。

撤！

周易留下个被翻的烂糟糟的摊子，干脆利落的跑了。

大约半小时后，周易回到了密道安全屋，先给自己整点吃喝，然后休息，然后开始消化所得。

消化具体分四部分，精炼，锻体，炼器，造物。

二次加工，超凡力被精细分类。这就是精炼。

锻体是强化躯壳，今次，周易完成了皮肤的1.0改造，令这躯壳正式全面进入1.0时代。

念力入微+种灵引煞。

如果说周易本尊是在炼制仙体，那么现在的路数更像是魔道。

勇猛精进，一路冲冲冲。

由于整体等阶较低，副作用和后遗症，还看不出来。

肯定有，但要中后期，才会日渐明显。

周易也不求中后期，而就是利用魔道效率高，立竿见影的特色，将战力拉起来，以应对冒险需要。

炼器，周易现在手头上的物件，包括甲具，每进行一轮淬炼，超凡特性就能提升一些。

所以从整体实力的角度看，炼器等于练功。

造物就是消耗品了。却又是必不可少的，比如说清杂鱼，就不值当的动用超凡力，而应该以造物为主。

总之，周易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目前进展其实蛮不错的。

只不过时间赛跑的特质一直没有改变。

武阳君一系的妖魔路，正在迅速升华。

而他需要时不时的推推剧情，以免任务就此中断。

又一次做好准备，又一次夜闯武阳君府邸。

不过今天，月黑风高，乌云密布，时不时还来一阵子雨。..

周易已不像当初那般鬼鬼祟祟，而是很自然的走在道路中。

随着躯壳全面进入1.0，大脑对灵魂的供养能力提升，灵魂进一步松绑，从而有了更多的魂力可用，神识感知的范围和清晰度也提升了不少。

道旁宅邸中，受感染民众的气机明显更深沉了一些，但给周易的感觉，仍旧没有到极限，还能继续发育，继续苟。

接近武阳君府邸时，妖梗又出现了。

这次就比较多，随便扫一眼，就有大几十。

也不光是有妖梗，还有数名人形妖魔。

就是当初俘虏了蒙刀的那种，强壮有力，铁塔一般。

这等妖魔，是需要人操控的。

所以有三名人类，周易并不觉得奇怪。

其中，为首的山羊胡尖着嗓子道：“蒙刀，你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可自拔，造下无数罪孽，该收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