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浮生闲
一夜过去。
翌日，天青云白，日旭风畅。
这一天，要做些什么呢？
忘忧池。
有一条青鲤跳出水面，落在地上，精力旺盛地摆尾蹦跶。
叶影捡起那条鱼，双手轻捧，蹲下身子，将它放回了水中。
叶影：（纵然我非鱼，但到底懂得，那些无法呼吸的时刻……）
叶影：（迫近死亡，却得不到拯救……）
马厩。
饲马的马夫不在，马儿们正在马槽吃食。
叶影兀自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马厩。
雁亭。
叶影远远望见非飞独坐亭中，闲情所致，别无他事，遂提步走去。
石桌上放着一副榧木棋盘，非飞正自娱自乐地摆弄着黑白二色的棋子。
叶影走近一看，见棋盘上颗颗棋子铺成了一张笑娃娃的脸，黑白混用，古怪滑稽。
叶影：“…………”
非飞随手抓了几枚棋子，只觉伤神，哭丧着脸道：“影姐姐，你可会这博弈之术？”
叶影道：“会一点儿。”
非飞逮住救星似的，展颜道：“那影姐姐有空能教一下妹妹吗？”
叶影虽不知非飞为甚学弈，见其兴头大起，不忍拂意，便欣然答允道：“……好啊。”
叶影从纵横十九道线讲起，教非飞下棋。
一个时辰后。
非飞惬怀一笑，道：“好像也不怎么难嘛。”
叶影道：“你那么聪明，怎么自己学不会？”
“我现在学得好，是因为影姐姐教得好。”非飞吐了吐舌头，俏皮道，“古语有云，名师出高徒，诚不欺我也。”
叶影双眼微合，对非飞表为奉承、实则撒娇的说法颇感窘迫，脑中急飕飕地搜寻遁词，沉静片刻，方半真半假地说道：“……我还要去练剑，先走了。”
“练剑？真刻苦啊！难怪姐姐功夫这么好。有空还要请姐姐教我几招防身术，免得一介弱女子的妹妹我让那些贼眉鼠眼的坏人欺负了去。”
非飞表演敬佩崇拜之情似乎过了头，连波心轻漾的水眸里都亮满了星星。
叶影头皮发麻，竟觉手足无措，心神恍惚地随口道：“好啊，可不许偷懒。”
非飞呵呵笑了两声，目光幽幽地盯着她，忽然不说话了。
叶影没等非飞想出新的“调戏**”，先行离了此处。
练武场。
叶影在练武场练剑，至晚方回。
又是一夜过去。
是日，霞映天穹，风语如絮。
这一天，要做些什么呢？
忘忧池。
叶影坐在池边，看了会游来游去的鱼，便离开了。
雁亭。
几只飞鸟啄食着桌上的点心，见叶影进得亭来，纷纷振翅飞走了。
叶影看着洒落在桌面上的糕点残渣，没来由地触景而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马厩。
岳涧抱臂倚柱，正与年轻的马夫闲聊。
岳涧道：“这匹黑马龙睛虎目，毛色精纯，肌肉健壮，当有千里马之姿。”
年轻马夫正拿草料喂马，不慌不忙，沉稳应付道：“所谓日行千里，不过夸张之词，公子过誉了。”
岳涧看着不卑不亢的年轻马夫，微叹道：“小兄弟屈身在此养马，倒是大材小用了。”
年轻马夫道：“我不是大材，更没有小用。凡人各司其职，各有其乐。你使剑的，未必比我这个养马的更悠然自在。”
岳涧赞许道：“说的也是。小兄弟独身世外，愿做沧海遗珠，自有高然雅意，是岳某肤浅了。”
“…………”
叶影在马厩外，默然静立，观那二人相谈之形，比起器宇轩昂、英姿勃发的岳涧，年轻马夫虽粗布麻衣、中人之姿，气质风度竟也未见逊色分毫。
岳涧看见叶影走来，放下双臂，直起身子，脸上微有迟色，半晌方轻声叫道：“叶影。”
叶影些微不自然，应道：“……嗯。”
岳涧似不经意地瞟过叶影脖子上淡粉色的疤痕，嘴上却说着不相干的话：“你来马厩，也是想找这位小兄弟聊天吗？”
叶影道：“我只是随处走走。”
岳涧挠了挠后颈，像是万千虫子在爬，讷口道：“这、这样啊。”
叶影：“…………”
岳涧：“…………”
叶影：“…………”
忽听年轻马夫干咳两声，打破越沉越闷的气氛，严肃道：“两位，这里不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叶影颊边泛起红霞，别过脸去，低声道：“我待会要去练剑，岳涧，你……”
岳涧愣了下，很快便明白了叶影的意思。
他笑如春风，把剑一提，飒然道：“我也去。”
练武场。
叶影和岳涧在练武场一起练剑，至晚方回。
在非宅休养两天后。
这一日。
非飞闲来无事，便邀叶影一起上街游逛。
清茶舍。
茶客甲兴高采烈，道：“决斗结果出来了，尉国的大王子败了！”
众茶客七嘴八舌：
“三皇子赢啦？”
“瑟国赢啦？”
“我们赢啦？”
茶客甲眉飞色舞，道：“听我宫里当差的兄弟说，三皇子使一把古拙无华的短刀，直砍那权飞虎三十六刀，刀刀只割衣不切肉。”
“三皇子把刀悬在权飞虎的头上，逼他俯首跪地向我瑟国称臣，还令其当场签下了归还焉城的契书。”
“昔日征战沙场意气风发的权飞虎，自恃威名，目中无人，这次却败丧如犬，吓得屁滚尿流，立马收拾行装启程回了尉国，真是大快人心哪。”
茶客乙接话道：“大王子经此一辱，威风扫地，今后怕是不能在各国耀武扬威了。”
茶客甲环顾四周，忽然压低声音，道：“三皇子虽为陛下流落民间的私生子，几年来一直受到群臣非议……”
“……但我们这些老百姓，平心而论，也不在乎皇家血统是否纯正。这些年来，三皇子的的确确为国为民做了不少实事，比只会花天酒地、沉迷女色的二皇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茶客丙附和道：“是啊，三皇子文能安邦定国，武能领兵挂帅，还修身洁行，亲善臣民。这是民心所向，承继大统，指日可待啊。”
茶客乙嘘声道：“乡野小民，莫谈国事，莫谈国事。我们喝我们的茶，听我们的曲儿。”
“妙音，来，换一首《舞风旗》。”
…………
叶影见非飞也是喜不自禁，忍不住问道：“小飞，这个三皇子真有他们说的那么好么？”
非飞道：“且不论别的，单说此次与尉国权飞虎决斗，三皇子获胜，至少于焉城百姓而言，重归故国，是福非祸。”
她表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敬重仰慕之意。
“影姐姐不是瑟国人，没有这份家国情怀，自然无法理解城里百姓对三皇子的拥戴之心。”
叶影垂眸道：“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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