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 纸灵君
“…………”
修雅持续面瘫，眼神越来越沉。
叶影由衷叹服：“好一个伶牙俐齿……”
岳涧竖大拇指：“好一个舌绽莲花……”
有风轻轻吹过，吹动竹叶，也吹动了纸灵君一尘不染的白衣。
非飞端肃脸容，质问道：“说吧，你让我来紫冰竹林，有何贵干？”
修雅看她半晌，方开口：“你是秋寻的女儿。”
修雅这一句，说来不咸不淡，不轻不重，非飞听了却身子一震，脸上露出了几丝惊惑色彩。
修雅道：“秋寻的女儿自然也是小妖精。”
“你……认识我娘？”
带着一丝颤音，非飞说道。
修雅道：“何止认识，她负了我一片深情厚意，我恨不得杀了她。”
声音低沉嘶哑，似含隐忍的恨意。
非飞狠狠瞪他，鄙视道：“杀了她？哪有这样的深情厚意？我看你是虚情假意吧。”
修雅一噎，随即驳斥道：“越是爱，便越是恨；越是得不到，便越是求之切。你个小妖精懂什么。”
非飞撇头，轻哼了声，不想搭理他。
修雅道：“前年有一日，我在紫冰竹林中感应到了长离珏的气息，我以为是她来了，赶去一见，不承想却是你。”
“我本想杀了你。但在月光竹影下，你和秋寻的面貌那般相像，灵艳幽魅，竟让我心生恍惚，一时不忍，下不了手，反而暗中助你脱了困……”
非飞把头转向修雅，愕然道：“原来那个时候不是长离珏显灵，而是你救了我？”
修雅傲然挥袖道：“在这片紫冰竹林里，只有我能救你。同样，也只有我能取你性命。”
非飞嘿然一笑，冷嘲道：“狂妄自大！谁说只有你能取我性命？本教主宁愿自尽也不会让你杀了我。”
修雅对上她毫不露怯的目光，气极反笑，硬声道：“你可以试试。”
只见非飞右掌迅速翻覆，霎时多了一柄锋利无比的清水匕，抵住自己雪白柔嫩的脖颈，作势欲划，咬字清晰用力，道：“你也可以试试。”
观其凛然神色，大有划下匕首自戕的可能。
旁观的岳涧、叶影俱是捏了一把冷汗，然而已是来不及拿下她的匕首。
“停手！”
修雅未曾想非飞性情竟如此激烈，说风就是风，毫不拖泥带水，自认输得一塌糊涂，连忙出声喝止道。
非飞勾起嘴唇，露出了一个很是甜美可爱的笑容，妙不可言。
修雅摆着一张面瘫脸，死气沉沉，活力尽失。
“好，我不杀你了。”
闻言，非飞笑得有些莫测，放下了匕首。
同时，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在赌。
“这几日我让纸灵扮作飞贼，偷走你的长离珏，便是为了引你上钩。”
修雅望着沙沙作响的清幽竹林，让心跟随拂叶之风，慢慢平静，而成有规律的脉搏。
非飞也随他的目光望去，追着一缕风越过叶隙的轨迹。
“……可是，为什么？”
“虽然不知道你和我娘有什么前尘因缘，但我娘十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此番你费尽心机找我来，又是……为了什么？”
修雅身子动了一下，沉默着站了很久。
“死了么？也好。省得本仙想着她和非江舟相濡以沫、伉俪情深，窝一肚子的闷火。”
说话时，本就阴恻恻的嗓音里已听不出喜怒哀乐。
非飞不愉道：“你就是个幼稚鬼，得不到还放不开，枉为仙人呢。”
修雅板脸冷笑，道：“小妖精，你懂得什么，世间情爱多自扰，可又有哪个不痴？哪个不迷？”
非飞义正辞严道：“再痴再迷也不能害人害己，啊——”
修雅突地一下紧抓住非飞的手腕，把她拉向自己怀抱，措辞强硬，不容抵抗。
“在派去纸灵的时候，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纸灵没能杀掉秋寻的女儿，那我就要让她做我的仙奴。”
非飞使劲挣扎，喊道：“放手！”
“我才不要做你的仙奴！”
修雅瞳孔一缩，拢紧非飞，冷笑着道：“由不得你。”
这时，叶影身形一动，提剑就向修雅刺了过去，修雅搂着非飞往后一跃便轻松避过。
岳涧以气凝剑，严肃警告道：“纸灵君，强人所难不是君子所为。”
修雅对着怀里仍未放弃挣扎的非飞嗤嗤一笑，道：“我不是君子。”
非飞气极，很想咬他却又忍住，骂道：“混蛋！”
叶影的六道剑唰唰唰行云流水也似接连而刺，然而每一剑刺到的都是修雅的残影，连他本体的衣边都没碰着。
修雅携着非飞，在紫气青竹间闲庭信步一般，忽现于左，忽现于右，数重幻影同时出现，飘忽不定，让叶影拿不准其本体是哪一个。
岳涧凝发的气剑向那些幻影一齐打出，这时候，修雅突然变成了一个轻忽忽的纸人，因其轻而不着力。在气剑尽数落空之际，他方重现实体，修长玉手也不见如何动作，便已逮住了欲要趁机而逃的非飞。
修雅气定神闲地道：“两位，仙凡有别，你们斗不过本仙的，莫要枉费心力。”
叶影紧握剑柄，厉声道：“可恶，我管你仙不仙，神不神，快放开非飞！”
岳涧拦住还要冲过去的叶影，劝道：“叶影，冷静一点。”
修雅呵呵一笑，摆袖一挥，飞出一叠白花花的纸片。
“这两个凡夫俗子，就交给你们了。”
随着修雅轻蔑的话声落下的，是成百上千个由纸所化的白衣冷面男，里三层外三层，将叶影、岳涧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俩既被纸灵缠住，便无暇抽身对付修雅，受锢的非飞在一边看得眉头皱起，暗握手心。
修雅重又将非飞拉进怀里，咬着她的耳垂，柔情中带着胁迫。
“如果你答应留下来陪我，我就放了他们。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杀了他们。”
非飞羞怒交集，叫骂道：“混蛋！卑鄙！无耻！下流！”
修雅不怒反笑道：“骂啊，尽管骂。”
他悠然自得，宛如得道隐士。
“你知不知道，我有一种比‘画地为牢’更厉害的仙术，叫做‘以纸为狱’。”
“要不要让我对你的朋友使出来看看？嗯？”
“…………”
非飞紧抿着嘴，一声不吭。
修雅低笑一声，双手一合，默念法咒，再一开，右掌中便出现了一张巴掌大的银白色方纸。
“秋寻纸，去！”
竹居雅舍前，紫气青竹间，只见一张白得灼目的方纸，从巴掌大渐变成了巨型幕布，向叶影、岳涧两人当头罩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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