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决斗

安慕山说退了铁捕头，更加有恃无恐。

他挤出笑脸，用十分友好的语气，对李小说：“朋友，勇敢的男子，是矫健的雄鹰，用生命化作利剑，保卫心爱的姑娘。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你敢跟我较量武技，证明你对姑娘的真爱吗？”

胡人中有语言、艺术天赋的人很多。这可能是因为他们的游牧生活更贴近自然，也因为他们殊少受到文明教化，头脑中条条框框的东西少，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不受束缚，故而能恣意表达，发乎自然，止乎性情。

别看安慕山外表粗鄙不堪，说的话竟是优美动听，语意却咄咄逼人。

李小被他一激，立即腾身而起。

李家奴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心里不禁暗暗叹气：你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数吗，怎可如此鲁莽？

但转念一想：这个蛮子的激将法用得十分高明，小儿实无退让之理。打不过是能力问题，不敢打是态度问题，敢于迎战的态度还是对的。此番带他出来历练，各种艰难困苦的事免不了都要经历一番，且看情况再说吧！

何青低着头，脸色微微泛红，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不知所措。

她心里很乱很乱。

现在，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李小挺身而出，是为她而战。

她好像很喜欢他为她而战，又好像很不喜欢他为她而战。

这种喜欢又不喜欢的心理，是她从未有过的。

另外几个奚人很清楚他们老大的风格，不待吩咐，一齐动手，将几张桌子搬开，清出一大片空地。

安慕山站在场地中央，躬身而立，左手负在身后，右手作出一个优雅的“请”的动作。

李小面无惧色，摆出双手握拳护胸的架式。

安慕山不仅比李小高半头，身材更是粗了两三圈。身大力不亏，二人的力量明显不在一个级别上。

果然，双方刚交上手，李小就不出意外的，被一掌推倒。

他刚跃起身，又被安慕山抓住双臂抡了一大圈，扔出数米之远，仰面倒在地上。

他意识到这样打不行，干脆闭上眼，躺在地上，寻思制胜之方。

安慕山哈哈大笑，招手说：“别装死，起来再打。”

何青见李小双目紧闭，担心他伤重昏迷了，想起身察看。

李家奴用烟竿一拦，她又迟迟疑疑地坐下，忐忐忑忑地继续观看。

李小躺在地上想：我拜过十八个师傅，学了一身本领，不应该打不过这个奚人。一定有什么方法战胜他！

于是，他眼前浮现出一个场景：那是他的第十二个师傅，教了他一套“沾衣十八跌”拳法。为了加深他的理解，特意找来一个身材高壮的庄丁，当场演示给他看。师傅十八路技法演完，庄丁跌了十八跤。

当时他只是觉得好玩，没往心里去。现在用心一看，竟发现招招实用。

怎样用沾衣十八跌对付眼前这个蛮横小子？

他眼前又出现了他和安慕山互搏的场景，一招一式，你来我往，他巧用沾法、跌法，连摔安慕山几个跟头。

他心里有底了，一跃而起，说：“再来！”

安慕山轻蔑地一笑，猛扑过来，企图故伎重施，抓他的双臂。

李小侧身避开他的右手，同时前移一步，右手抓住他的右手腕脉，向前一带，右肩顺势顶在其肋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借力打力，力量倍增，不仅动作帅，而且有效。

安慕山身不由己，

摔出数尺远，摔了个嘴啃泥。

众人齐声喝彩，连那几个奚人也忍不住叫好。

安慕山又羞又恼，一跃而起，像一辆马车一样，朝李小猛扑过来。

李小不退反进，欺前一步，一躬腿，膝盖顶在安慕山右脚骨上，同时左手按其后肋，右手搭住其右臂，双手同时用力一推。

安慕山感到腿骨一阵剧痛，重心顿失，在将倒之际又遭推力，身体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侧身栽倒在地。这一次是头先着地，摔得头昏脑胀。

安慕山不服，爬起再战，又一连被摔了数跤。

李小觉得打得差不多了，想就此收手，不意安慕山十分蛮勇，仍死缠滥打，发狠说：“你如果有胆量，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打败你。”

李小一听这话，心里有点发慌。较量武技，岂有杀人之理？他平时连只鸡都没杀过，何况杀人？

焦急之时，一疏神，被安慕山一个抱摔，摔倒在地上。

安慕山体重足有二三百斤，压在李小身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小挣扎了一阵，挣不动。焦急之时，他想起了第八个师傅教他的点穴法，顿时有了主意。他身体猛向右一摆，趁安慕山向右侧用力时，又猛往左摆，安慕山的身体一倾，左肋露了出来。李小迅速出手，连点其肾俞、志室二穴。

点这两个穴位，如果下重手，可致对方半身不遂，乃至死亡。

李小无意伤人，收着一半力道。饶是如此，安慕山感到剧痛入骨，忍不住怪叫一声，跳起身来。但双手仍抓住李小前胸，将他也拉了起来。

李小想挣脱他的手，挣不脱；想打他身上的穴道，手太短，够不着。

他想，手上应该也有穴道，可惜第八个师傅被他气走了，点穴功夫只学到一半，不知道如何应对眼前窘境。

这时，吴老七、郑家三兄弟恼火安慕山的泼皮无赖，都站起来，想要出手。

那几个奚人看出他们的意图，也站起来。

眼看一场群殴在即，李家奴食指在桌上一敲，一粒米饭从桌缝里跳出来。他拈起米饭，食指一弹，米饭破空劲飞，像一颗石子一样砸在安慕山右眼上。

安慕山又怪叫一声，松开李小的衣襟，用手捂住眼睛。

李小趁机走开，站到场边上。

安慕山从眼睛上摸到一个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粒半干的米饭。

他不清楚米饭怎么到了自己的眼睛上，也不确定眼睛的剧痛与这粒米饭是否有关，呆立在那里，看着手中的米饭发愣。

现场没人留意到李家奴发射米饭的动作，对安慕山的怪异举动感到莫名其妙。

过了一会儿，安慕山扔掉米饭，脚步咚咚地朝李小走过去。

李小以为他还想格斗，赶紧后撤一步，凝神戒备。

安慕山并未朝李小出手，直接从他眼前走过去，走到何青身边，说：“这个男子是个胆小鬼，不值得你爱。你跟我走！”边说话边伸手去拉何青。

何青迅疾地取下腰中剑，挡住安慕山的手，冷冷地说：“走开！”

安慕山愣了一下。

在奚人眼里，女子如同财物，男人追求女子如同追求财物一样，男人爱惜女子如同爱惜财物一样。财物求而不得，尚在情理之中；财物竟然对主人发号司令，就难以理解了。

安慕山面露恼色，顺手抓住何青的剑鞘，想一把夺过去。

何青动了真火，冷面如冰，眼神像利剑一样，直刺安慕山之眼。

安慕山暗暗心惊，不由自主地松开手。

何青倏地拔剑，一道青光闪出，剑又瞬息回入鞘中。拔剑、挥剑、收剑，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只在电光火石间。

安慕山感到右鬓一凉，用手一摸，摸到一把头发。他的鬓角变得光溜溜的，一圈头发被干干净净地削了下来。

安慕山顿时吓得手足冰凉。

他知道，刚才那一剑如果是指向他的咽喉，他已是横尸当场了。

何青仍是用冷冷的目光盯着他，轻喝一声：“滚！”

这轻轻一喝，如惊雷般在安慕山心中炸响，震得他一跤跌在地上。在何青冷目的逼视下，连爬带滚向外奔逃。

那几个奚人见势不妙，也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