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离婚

另一边宋志东并不知道这件事,家化厂那边毫无动静，他下班后照例来接李梅，却看见纺织厂下了班的女工对他指指点点，眼里有好奇也有鄙视。

宋志东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迟迟不见李梅出来,正要找人询问的时候,忽然有人对他喊道：“你是在等李梅吧，她啊，只怕没脸在厂子里呆下去了。”

宋志东心里一紧,忙问是怎么回事。

宋宝珠这天下班后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宋志东来接她,而且还只有他一个人，哪怕极力隐藏也掩不住宋志东脸上的愤怒。

“大哥,你怎么了？二嫂呢？”,宋宝珠虽然小，但她聪明，一看宋志东表情就知道恐怕发生了大事。

那些流言太脏了,宋志东不想让宋宝珠听。

宋宝珠却说：“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都说我聪明吗,也许我能帮忙呢。”

在她的再三要求下,宋志东终于将事情说了出来。

宋宝珠倒是没有宋志东这么愤怒,她眨了眨眼睛：“这件事肯定是有人故意传的,大哥，你说家化厂那边并没有流言是不是？”

宋志东点头：“对,谁能想到就一起上下班,还能被传出这些闲话来。”他一个大男人名声难听点儿倒是无所谓，二弟妹怎么办。当然他确信宋志南绝对不会相信这些流言蜚语，和他的兄弟关系不会受影响,现在就是担心李梅。

宋宝珠唔一声：“这件事看来不是针对你，那就是针对二嫂了。要么是针对二嫂这个人，要么是针对她这份工作。”，毕竟纺织厂的名额难得。但是李梅的名额是因为她的关系，并没有抢厂里面其他人原本的名额，李梅算是纺织厂特招的，所以排除掉厂里面的人故意针对她的工作传流言。

既然如此，那就只剩和李梅熟悉的人了，要么是和她本身有过节，所以编瞎话这么针对她，要么就是，再加上本该是两个人被议论，家化厂那边却奇异的风平浪静，这个人选其实不难猜出。

但这是她的猜测和推理，没有证据。宋宝珠拍了拍宋志东的肩膀：“走吧大哥，我们去一趟纺织厂，不是说源头是从家化厂职工大楼那里传出来的吗，我们去问问就知道了，不管谁传的，总有个源头。”

宋志东一开始既愤怒又慌张，但看着六岁的妹妹这么镇定，他也被安抚了，“好，这件事的确要查个清楚。”

宋宝珠带着宋志东去了纺织厂，并没有一开始就去职工大楼那边询问，而是找到纺织厂的领导，阐明了来意后，宋志东按照宋宝珠一开始的授意说道：“领导，我们希望职工大楼那边的员工能配合我们询问，毕竟这件事传的越大，对纺织厂的影响也不好。我是当事人，我不怕和传瞎话的人当面对证。”

纺织厂领导见他这么坦然，也觉得这恐怕就是一起无中生有的流言，说不定就是厂子里的人为了名额在捣鬼。当即就同意了宋志东的请求，这歪风邪气他非得治一治。

在厂领导的陪同下，宋志东和宋宝珠的查探非常顺利，那些员工都知无不言，一个扯一个，很快就查到了源头。

宋宝珠和宋志东在职工大楼那边忙活的时候，宋家也不平静。

宋志南心痛李梅和宋志东被这样编排，站起来说：“明天我和李梅一起去厂里，我是她丈夫，我说的话肯定会有人信。”

李梅红着眼眶看着宋志南。

吴招娣说：“也许不行，就算二哥真的帮着去解释，那些人只怕也会说是你想平息流言保住二嫂的工作，想要解决还得抓出源头来，让他们亲口承认自己是在编瞎话才行。”

这么一说，大家又沉默了。

宋志北脾气相对暴躁，一拳捶在炕桌上，“不过就是个工作，怎么能有这么多屁事！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搞鬼，看我不揍死他！”

这时钱小娥忽然开口：“妈，这事儿都传成这样了，要是再让二弟妹在纺织厂工作下去，让她和志东一起上下班，指不定还要传出什么流言呢。虽然我相信志东和二弟妹，但别人不知道啊，还是想个法子彻底让流言平息下去吧。”

王桂芳看向她，“那你说有什么法子？”，一双眼睛似乎要把钱小娥看透。

“我和志东是夫妻，一起上下班当然不会有人说瞎话。当时你们说二弟妹是家里最适合去纺织厂上班的人，但现在她显然不合适了。”，顶着这么多人注视的目光，钱小娥还是硬着头皮将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

王桂芳讥笑一声：老大媳妇儿这是还没死心，见着老二媳妇儿有事儿这就跳出来了。

宋宝珠和宋志东进门的时候恰好就听见钱小娥说的这句话。

“大嫂，那恐怕不行。”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见宋志东撩开门帘，宋宝珠从他后面走了出来，只见她大眼睛异常明亮，盯着钱小娥的时候，钱小娥竟下意识要往后退。

宋志东则一脸麻木，经过钱小娥的时候深深看了她一眼。

钱小娥被这一眼看得心脏狂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超出了她的预估。

“小姑，你这是什么意思？之前说家里最适合去纺织厂的是二弟妹，现在她不合适了，怎么还不能让我去？我要是去了别人就不会再说这些流言，我还可以帮着志东和二弟妹解释清楚。”，哪怕预感不好，但已经到了这一步，钱小娥退无可退，宋志东让她没有安全感，如果不拿到纺织厂的工作她不能安心。

宋宝珠仔细看了钱小娥几眼，忽然笑了：“大嫂，原来你联合你娘家人到纺织厂传出这些流言，目的就是这个。”

李梅和宋志东到底有没有事，还是很好证明的，毕竟每天一起上下班的还有宋宝珠。但是流言一旦产生，想要平息就没那么容易，钱小娥没想凭借这个流言就摁死李梅，她只是想让李梅变成不合适的那个人，从而接替李梅拿到纺织厂的工作。

宋家人震惊了！

“宝珠，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钱小娥故意编排这些传出去的？”，王桂芳不敢相信，她知道这个大儿媳爱斤斤计较，但她会想出这么歹毒的计划吗？

其他人也不敢相信。

钱小娥额头开始冒汗：“小姑，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这么做，这么做我有什么好处？志东可是我丈夫，难道他被传这些话我脸上就好看了？他是圆圆的丈夫，要是他也跟着受了影响，我和圆圆咋办？”

“刚刚你不是自己都说了目的嘛，而且你只去了纺织厂啊。”，宋宝珠说。“小姑，你咋能这么冤枉我，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我这个大嫂，但是再怎么样，我也是你大哥的妻子，你再怎样也不能编这些瞎话污蔑我”

“够了！”，只听宋志东一声爆呵，他刚才一直在忍耐，没想到到了这地步钱小娥还死不认错。

“我们去纺织厂职工大楼那里问了，人家说出来的这几天传流言的人和你妈，你那几个嫂子一模一样，你还狡辩什么，钱小娥，我真恨不得，恨不得”，宋志东咬牙切齿，实在没忍住，一巴掌扇了过去，放下的时候手还在抖，这一巴掌，打散了他和钱小娥的所有夫妻情谊。

“不，志东，你怎么能听别人的话，你怎么能打我，我是你妻子，你不信我信别人？！”，钱小娥捂着脸，眼睛里满是愤恨。

“报警吧。”，宋宝珠这时候出声说道。“我去和县长说，让警察仔细调查这件事，让他们带着你的家人去和那些纺织厂的人当面说清楚，到底你娘家人有没有做，你有没有撺掇，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钱小娥闻言，眼里的愤恨消失，只剩满心满眼的恐慌，终于她再也嘴硬不下去，“不，不能报警。”，这年头，一般乡下的人哪里和警察打过什么交道。听到宋宝珠竟然说要报警，她一下子就没了主意。她只是想传一传李梅的流言把她的那份工作抢过来而已。

“你疯了吧，真是你做的？！”，王桂芳不敢置信地看着钱小娥，钱小娥小心思多，爱斤斤计较，这些她都知道，但她万万没想到钱小娥竟然真的想出这么恶毒的计划来算计家里人。

“真是你？！”，李梅不哭了，愣愣地看着钱小娥：“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害我？”

当宋宝珠说要报警后钱小娥的表现，其他人哪里还不清楚。

“你怎么就没得罪我？你才嫁进宋家多久？这个工作凭什么落到你头上，我才是大嫂，我是来宋家最久的人，你怎么好意思和我争？爸妈，二弟，志东，你们也别怪我这么做，这都是因为你们处事不公，我为自己争取有什么错！”，既然已经被拆穿了，钱小娥也就不再忍耐，把压在心底的话说了个清楚。她觉得宋宝珠是在骗她，就算她不知道轻重，其他人也不会同意报警的。这可是家丑，家丑怎么能闹得沸沸扬扬。

宋志南恨不得冲上去对钱小娥拳打脚踢，但他看了看一脸痛苦的大哥，忍住了。

“志东，这毒妇不能要了，离婚，给我马上离婚！”，王桂芳气得直哆嗦，以前钱小娥有自己的小性子她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不行了，这样的毒妇留在家里，以后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圆圆就算没妈也比被钱小娥带着强，万一圆圆再被钱小娥教坏了，那他们宋家才是一辈子甩不掉了。

“不能离婚！！！”，钱小娥尖叫，这比宋宝珠说要报警还让她恐惧。

“志东，我知道错了，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一定改，我以后一定改，求你，求你，不要和我离婚，不然我活不下去的”万万没想到宋家人竟然会想到离婚，钱小娥再也顾不得其他，跪在地上膝行至宋志东的面前，抓住他的手苦苦求饶。

宋志东闭了闭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大哥，该断就断。”，宋宝珠出声。一个果子，坏的部分就要剔除，不然会使整个果子都变坏。

宋志东手一抖，将钱小娥甩开：“我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

“不不不”，钱小娥疯狂摇头：“不能离婚啊，离婚了圆圆怎么办，对，我们还有圆圆，圆圆没了亲妈，你准备给她娶后妈吗，后妈虐待她怎么办？”

“就是为了圆圆，我才要和你离婚！”，宋志东吼出来，女儿还小，还没有受到钱小娥的影响，一切都还来得及。钱小娥的性子已经掰不回来了，他不能再让钱小娥影响家里人和圆圆。

钱小娥知道宋志东已经铁了心，双目无神地瘫坐在地。

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屋子里除了钱小娥的抽泣声大家都沉默了。

“爸妈，大哥，明天依然要报警，必须让警察押着钱家人去纺织厂说清楚，流言才能彻底平息，大哥和她离婚也才不会被传瞎话。”，就在众人还沉浸在这无法接受的震撼中时，宋宝珠又出声道。

这时候她脸上没了一点儿甜糯的影子，一双眼睛清亮的吓人。分析了整件事后，宋宝珠很快就找到解决这件事的最佳方法，只有这样，才能让家人不受影响。

钱小娥闻言，抬头恶狠狠地看向她：“小小年纪就这么毒，一定要把人逼入死路吗？”

宋志中一脚踹在她肩上：“卧槽我忍很久了，这件事不是你自作孽吗，竟然还敢对宝珠这么说话，你是疯了吧。”既然大哥都要和这人离婚了，那钱小娥也就不是他大嫂了，宋志中也不再顾忌什么，还敢说宝珠毒，谁能毒得过这个毒妇。

无论钱小娥怎么歇斯底里地怒骂还是跪地求饶，宋家人第二天还是报了警，一大早就有警察来带走了钱母和钱小娥的几个嫂子。

钱母和钱小娥的嫂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啊，一见着警察就吓得六神无主，当着纺织厂员工的面供认不讳，承认她们是受到钱小娥的挑唆才传这些瞎话，目的就是把李梅撵回家去，然后钱小娥来接替这份工作，钱小娥还承诺只要她们帮她得到纺织厂的工作，以后每个月就给娘家五块钱。

钱母和她的嫂子们没有经得住五块钱的诱惑，再说她们觉得就传一传流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乡下谁还没嚼过这些捕风捉影的舌根啊。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就传几句话的事儿还被警察抓了，难道以后要坐牢？天啊，她们被钱小娥这个贱人害死了啊！

纺织厂一片轰动，知道钱小娥的身份后，大家都对李梅抱了同情，特别是宋志东，家里有这么个狠毒又糟心的婆娘，这日子还咋过，连自个儿丈夫都瞎编排。

“啧啧，这样的人可不适合留在家里，迟早要出事的，李梅，我看你还是劝你大伯哥别要这个嫂子了。”

果然，警察来了后，大家都不再怀疑，甚至纷纷觉得宋志东都应该和钱小娥离婚，没有一个人把李梅和宋志东的事情拿出来说道。

不管钱小娥愿不愿意，这件事经过了派出所，证据确凿，这个婚还是顺利离了。

“衣服给你，这是十块钱，以后我们就没关系了，走吧。”，宋志东将衣服和钱递给钱小娥，又丢下半袋粮食，沉着声音。

地上已经垫了雪，钱小娥顾不得寒冬腊月，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志东，你现在让我去哪儿，我妈和嫂子她们被抓去派出所坐了几天牢，她们恨毒了我，我回娘家哪里还有活头？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我去死吗？”

宋志东深吸一口气：“脚底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我以前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但是你一错再错，执迷不悟，我不能让家人和圆圆再被你伤害了，你走吧。”，说完不再看钱小娥，转身进了院子。

“志东，圆圆，圆圆”，钱小娥凄厉的声音响在宋家院门前。

宋圆圆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钱小娥的声音，一向不爱哭的她竟然也哭了起来。王桂芳心疼地哄着她，“这都什么事儿！老四老五，去，把她赶走，不然一直招圆圆哭。”

宋志北和宋志中站起来出了院子，架着钱小娥出了村子。

钱小娥还想跟着回宋家，宋志北狠厉地瞪着她：“滚，滚得远远的，别再来招惹圆圆，要是让我看见你又来我们祥福村，别怪我不客气。”

钱小娥知道宋家兄弟说到做到，她也知道宋家在祥福村的地位，只要宋家人不让她进祥福村，她就会被无数人赶出去。

望着天地间一片白，钱小娥只能回娘家。

她走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傍晚才回到钱家，此时钱家已经人仰马翻。钱母和钱小娥几个嫂子几天前全被抓去了派出所，虽然只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但这已经成了整个村子的笑话，不光大人，连小孩子走出去都被其他小孩嘲笑，说他们家是坏分子，是败类。

搞得他们都不敢出门了。

他们自然也恨毒了造成这一切的钱小娥，当时要不是她蛊惑，他们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谁知钱小娥竟然回来了！

“你还敢回来？！”，钱小娥的大哥一声怒吼。

“妈，我离婚了，我没有地方去了。”，钱小娥嚎啕大哭。

钱母仔细看了看钱小娥，即便这几天让她憔悴了不少，但在宋家被养好了的模样依然掩盖不住，身材也很丰腴，想了想止住了要撵她的钱家兄弟，站起来对钱小娥说道：“进来吧。”

钱小娥不敢置信，她没想到都到这地步了她妈竟然还会收留她。随即心里就涌出感动，果然，只有娘家人和她血脉相连，只有他们才会真正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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