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薰草学院「04」

江离好奇地注视着负好感度下脸色惨白的男生。以前在现实的时候，她也有过这样类似的经历，那个泼过她水的女生在办公室里时也是这样的神色，只不过当时她无法看到对方的好感度，也无法分析对方的心理活动。

她是真的觉得有趣，所以维持着这个微笑看了好一会儿，一直到那男生好像立刻就要忍不住从座位上冲出去了，才慢慢直起身。随着距离的拉远，身上那种压迫感竟然奇迹般地一并消失了，她微微抬高了眉毛，笑容看起来温顺又良善：“同学，你没事吧？”

男生用力盯着她的脸，哆嗦着不敢说话。旁边的短发女同学不明所以，见他没有反应，用力拍了他肩膀一下，不悦道：“喂，岑千，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说罢还看了江离一眼，目光里满是不怀好意。

江离回以微笑，眼神关切又困惑，像头不谙世事的羔羊。随后，她也不再理会教室里的闹剧，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那个女生显然也是知道胶水内情的，见岑千反应不对劲，便低声建议：“肯定是这个女的背后捣鬼，我们……”

“不，”岑千猛地打断了他，“绝对不行！”

短发女生措不及防地被他吓了一跳：“为什么？”

“……”岑千转过脸看向后排，江离正在用纸巾擦拭桌子上的字迹，“听我的，不要招惹那个女的。”

他回想起那个没有温度的笑，仿佛毒蛇盯上般打了个寒噤，说：“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很……可怕。”

女生嗤笑：“胆小鬼，这点小事就吓到你了？你不敢就让我来。”

“没人承认是吧？”柳明玉冷声道，“既然这样，就把每个人的书包都搜一遍。”

如果要大动干戈地搜查每个人的书包，必然要花上许多时间，来不及上课。但慕泽川和柳明玉背景太高，连老师也不敢惹，是以来任课的老师只看了一眼教室内的形势，就默默地退回了办公室，并吩咐学习委员在事情结束以后再到办公室通知他。江离自然看见了这一幕，虽然不太意外，也觉得十分有意思。

“我知道，我看见了！”就在他们即将动手的时候，短发女生忽然站了起来，指着江离的座位说道，“是她干的！”

江离似乎才反应过来，略带困惑地抬起了头。慕泽川三人的目光再次朝她投来，江离对上了乔丹担忧的注视。她无辜地摊了一下手，把空空如也的书包丢在尚未擦干净的桌子上，说道：“请便。”

因为桌子被推翻过，抽屉里的书都被拿了出来，此时她的教材都整整齐齐地堆叠在后排的墙边，一目了然。柳明玉似乎也不想上手碰，嫌弃地瞥了一眼那个比乞丐的钱包还要一干二净的书包，便移开了目光。

短发女生原本胜券在握，见他们毫无反应，错愕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明明……”

“突然间就被冤枉了，有点让人难过啊。”江离坐在椅子上托着腮，脸上却连一点敷衍了事的难过都见不到，只有漫不经心的微笑，“既然看过了我的，是不是也应该看看这位同学的？”

柳明玉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两个人走上前，去翻那个短发女生的书包。

——然后，将一瓶开过封的、明显少了半瓶的胶水仍在了桌面。

“这……？”短发女生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瓶明明被她塞进了江离的书包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自己包内的胶水，惊恐地摇着头，“这不是我的，一定是有人要陷害我！椅子明明是她自己换的！”

她猛地转过头去看江离——是她放的？什么时候？

她刚刚向他们走过来的时候，手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江离微笑着注视她，食指有节奏地轻轻叩着桌面。她又不蠢，回教室的时候桌子明明被推倒了、书也被踩了好几脚，但她放在桌子边上的书包却完好无损，傻子才看不出有问题。不过他们恐怕也没想到她会胆大包天到交换慕泽川的椅子，最多也就是想到要毁灭证据或者阻止她反咬一口罢了。

至于如何实现偷梁换柱，其实也很简单，只要把那瓶胶水放进系统背包里，再在经过短发女生座位的时候往她的书包里一伸手，胶水自然就到她的包里了。

短发女生还在叫冤，慕泽川却已经懒得再追究其中细节，冷冷地在座位上下了命令：“从今天开始，她就是羊。”

江离的视线从颓然倒下的短发女生身上移开，在掠过门口停顿。

北原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一班的门口，神色冷淡地注视着这场隔壁班上演的闹剧。他的目光穿过大半个班级，不经意地和江离有了片刻的对视，浅色的瞳仁里一片冷清。

江离仍然什么也没做，只是朝着他的方向勾了勾嘴角。

北原树侧过身，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门口，唯一能证明他来过的就只有头顶变动了的好感度。

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看了多久，好感度竟然在无形之间涨到了15。

这也让江离感受到了这三个npc的共同特点——慕强。

今天的事，柳明玉和慕泽川未必不知道是她换的椅子，也知道她因为中午的事情遭到了班内的针对，但他们不关心事情的真相，或者说，不在乎。他们只需要一个能够为结果负责的人：一个失败的弱者。

这倒是对江离有利，既然如此，她也就不用再大费周章地想什么周全的对策了。

见到她化险为夷，乔丹松了口气，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用另一只手掩盖着，朝江离比了个大拇指。

在进入薰草学院后，他从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任何与江离和司垣认识的模样，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们，或许是碍于人设限制，或许是个人任务规定，这一点得尽快搞清楚。他是江离复仇对象里的重要一员，也是真正意义上已经“打入内部”的人，手中一定掌握着不少情报。

同时，慕泽川这一次没有迁怒江离，也让江离有些意外，她本以为像慕泽川这样的人，一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让所有和这件事有关的人都付出代价。这个npc的人设在江离心中又立体了一些。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对江离而言，还有更多即将发生的事情等着她应付。第一扇窗子已经被打破，今天的事情只会是一个开头，虽然慕泽川惩戒了其中一个人，但同时也并没有禁止其他人对江离的霸凌，找上门来的麻烦会越来越多。

江离给予了一个漂亮的反击，她原本可以利用今天的机会杀鸡儆猴，但她并没有这样做，只是私底下警告了岑千。她不喜欢麻烦，但现在还需要这些人为她和“f4”们的交集铺垫。

但这也存在着相当大的弊端。她现在虽然没有成为慕泽川和柳明玉的重点“关照”对象，但同样也是众矢之的，大多数人不愿意惹祸上身，更不会主动和她交谈。这种情况下，江离很难打听到目标的身份背景信息。

不过很难，并不意味着做不到。

慕泽川这一次险些丢脸丢到外太空，下午直接缺课，从高二一班的教室消失得无影无踪。幸好那胶水的质量不太好，要是粘的是502，他恐怕就得把裤子留在那张椅子上。

一整个下午，岑千都魂不守舍。不知为何，他的脑子里一直回放着江离靠近他时那恶魔一般的微笑，后脑勺如同被灼烧般发着烫，仿佛有人一直在身后盯着他。然而当他回头去看时，却发现江离在十分认真地上着课，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和大多数学校一样，薰草学院的值日是轮班制，每天的值日由两名学生负责，今天的值日名单里正好有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身为住宿生的他才能在中午的时候以值日的名义留在教室，往江离的椅子上涂胶水。这虽然是漏洞，但江离才入学第一天，不可能认得出值日名单上的名字，她是怎么确定他就是那个捣鬼的人的？

他浑身如芒在背，刻意地忽略着短发女生不断向他投来的求助目光和那种被注视的异样，艰难地熬到了放学。柳明玉的制裁指令很快从高二一班传播开，在上课期间大多数同学都还会有所收敛，一旦放学从班门口走出去，迎接被制裁者的就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明哲保身才是生存之道，他并不想趟已经“获罪”的同伙的浑水。

他假装还有作业没有完成，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实则偷偷用余光瞄着门口，等待着江离从教室里离开。然而他等了很久，门口却一直没有江离的身影，反而是本应该和他一起值日的男生率先背好书包走了出去。

岑千愕然地站了起来，喊住他：“白吕！你怎么走了，不是还要做值日吗？”

“啊，忘记跟你说了，”白吕挠了挠头，“江离同学说她值日的那天有事要早走，所以跟我换了班。”

他朝浑身僵硬的岑千挥手，开朗地笑出了一口大白牙：“那我先走了，你记得教一下新同学哪里是重点打扫区域。”

岑千如堕冰窟般转头，恰好与教室后方的江离对上目光。披着少女皮的恶魔向他露出了和善的微笑：“原来你叫岑千啊，岑同学。”

扑通一声，岑千被自己的椅子绊在了地上。

江离：“……”

岑千对她的好感是-50，但江离有意观察过，和他一起在课间值日的男生白吕对她的好感是10。于是江离在下课的空隙找到白吕并且过了个取悦，轻而易举地让他同意了换班，还把好感提升到了15。

江离其实并不理解岑千到底在害怕什么，就像她也不理解当时那个女生一样。她本身很难获得情绪，尤其是恐惧这样强烈的负面情绪，她学习过很多与情绪相关的心理学原理和案例，其中就有著名的恐怖谷效应。

恐怖谷效应主要针对的是类人的非人物品，例如机器人、蜡像、洋娃娃，当它们与人类的相似程度超过一个临界点时，反而会凸显它们身上“非人”的特质，让人感到不适和刺眼。而岑千看她的眼神，就让她想到了恐怖谷效应。

江离开始反思，她的笑容是不是真的像假人一样僵硬。

“岑同学为什么这么怕我？”她歪着头走近了岑千，“明明受害者是我，不是吗？”

岑千默默地后退了一步。先动手的的确是他们，但江离只花了一节课的时间，就让他们之间的位置完全颠覆，甚至让其中一个人成为了“羊”。“你、你、你……”他鼓起勇气开了口，却发现他的声线不受控制地在颤抖，“你想……怎么样？”

他又退了一步，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了。

“别紧张，”江离拉了张桌子在他面前坐下来，彻底堵死了他的所有逃跑路线，“岑同学也知道，我刚转校过来，对学校里的很多规矩都不太懂，所以有很多问题想请你解答一下。”

“……”岑千咽了口唾沫，“什么问题？”

江离问：“什么是‘羊’？”

听她问出这个问题，岑千似乎反而放松了一点。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又看了一眼江离唇边的微笑，说道：“你听说过狩猎秩序吗？”

江离说：“没有。不过从名字上，大概能听出那么点意思。”

“慕泽川他们四个人，从小学起就在同一所学校上学。‘狩猎秩序’，就是他们建立起来的校园等级秩序。”岑千低着头说，“学校内存在着严格的等级分层，所有人的行动和权力都必须根据自己的等级来进行，否则就会受到他们制裁。”

“身为秩序的建立者，他们自然处在等级的最高层。而‘羊’……就是这个秩序里，等级最低的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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