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杜老师周六就住进了医院，做了一系列的检查，走得都是绿色通道，所以，检查结果比一般的人员出得不知道快了多少。当然也归功于，杜老师之前就做过一些必要的检查，那些检查也有一定的助力。

周一就进了手术室，动手术的是神经外科的杠把子——李红力主任。陈昌年并没有进入手术室，但是，他在外面的手术室的观摩厅亲自盯着，除了院长本人，厅里还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人：神经外科的其他医生也在。

能够让陈院长亲自盯进度的手术，几年才一台手术，而这台手术不算大，但是陈院长亲自来，搞得不懂内里的其他医生也来凑热闹。

陈诚要是愿意，当然也可以进入观摩厅去看，但是他没有进去，他在外面看着穆亦心。他看着她很久了，她一直轻轻地握着拳，一声不吭。

两个拳头在白色底绿色波点的连衣裙长裙旁的两个口袋附近一动不动，她人也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和空间对她来说都是静止的。

陈诚轻轻叫一声：betty？

穆亦心没动。

陈诚稍微加重了音量：蓓蓓？

穆亦心还是没动。

他不得不走过去，递给她一瓶矿泉水。betty的魂魄好像从遥远的地方被招了回来，眼神由空洞转为了聚光，她看一眼陈诚，仿佛不认识似的。然后甩了甩头，又看了看陈诚，她认出来了。也看到了递过来的水瓶子。

“陈医生，谢谢你。”她说。语气相当空泛。

然后，她打算拧开矿泉水瓶，但是不知道为何拧了两下，就是拧不开。

她都有些茫然——毕竟她不是拧不开瓶盖的造作女生呀？

她尴尬笑笑，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有一台咖啡机在窗台边摆着。她打算去喝一杯咖啡，回一下魂。

陈诚把手地给她，又做了一个帮她拧瓶盖的动作。于是，穆亦心就把矿泉水瓶递还给了他。她径直去了咖啡机。

咖啡有点烫，没法立刻下嘴，好在陈诚跟上来，递给她水。另一只手表示可以帮她拿咖啡。但是穆亦心顺手就将咖啡放在了咖啡机顶上的小方台上，她接过水喝了起来。

又过来好几个人来喝咖啡，示意他们两人让开点。他们各自都往旁边退了一下。

“啪嗒”一声，刚才放在顶上咖啡倒了，扑在了穆亦心的裙子上。穆亦心在别人惊呼之前，就反应过来，因为咖啡很烫的。过来倒咖啡的人，忙问：“小姐，你没事吗？”穆亦心没时间回应她，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把领口的衣服扯开了一点，抖上面的热气。与此同时，陈诚一个健步来到了她的身边，他把领子扯得更大些，他在确认皮肤有没有烫伤。穆亦心自己也拐着脖子盯着自己的左肩和左胸一块，她觉得很烫，同时发现，不仅衣服上都是咖啡，连左边的内衣肩带和胸罩都有咖啡。她手上拿的矿泉水，被人一把夺去，然后就看着陈诚在刚才的咖啡印迹上浇起了矿泉水。

一边淋，一边看有没有好一点。

然后牵着她的手，去烧伤科，他们又是乘电梯，又是走路，才到了烧伤科。

但是烧伤科的医生一看，只是皮肤红了点，没什么大事，涂了点药，就说：没事了，莫担心。在这位医生的眼里，不过是小之又小不值一提的事儿。

从烧伤科出来，穆亦心才发觉，陈诚一直牵着她的手。这个时候，她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就把手抽了回来。

陈诚看了看自己的手，笑了笑，不说话。

穆亦心已经直奔回手术室外了。陈诚为了缓解她的紧张，只好逗趣她。他没话找话，跟她说：“诶，你要不要回家换套衣服，来得及的。”穆亦心白他一眼，觉得他简直不长心。

陈诚呵呵笑起来，故意走近她，在她的左肩故意闻了闻，说：“我们医院的咖啡真香。”穆亦心远离他一步，眉头都皱起来了。

陈诚继续去逗她，一如小时候他去逗她。小时候，陈诚总是故意欺负蓓蓓，蓓蓓被欺负生气了，就奶凶奶凶的，陈诚就觉得很好玩。

他故意向她走近一步，说：“我再看看，红肿有没有好一些。”他真的就又掀开穆亦心的衣领，穆亦心都有点被他弄烦了，搞得她现在都没心思紧张她的妈妈了。

他看了一眼，严肃地说：“真的没什么大事，看样子咖啡也没那么烫嘛。”但是他又靠近闻了闻，说了句：“奶香味的咖啡。”

穆亦心这个时候解释道：“不会吧，我买的是原味呀！”她自己耸起肩膀也闻了闻，说：“没有牛奶味呀，就是普通咖啡呀！”陈诚这个时候笑得就有点贱兮兮的，他说：“咖啡都倒在你胸上了，怎么可能不是奶香味？”

穆亦心先是愣了大概三秒钟，然后出乎她自己意料的，她脆生生地甩了陈诚一巴掌：“啪！”陈诚没想到她这么不经逗，于是几乎毫无躲闪的接了这一巴掌。

陈诚被打了一巴掌，才觉得自己玩笑开得有点大了。他舌头舔了一下嘴唇，用《圣经》《马太福音》5章39节里的一段话为自己开解：“只是我告诉你们，不要与恶人作对。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然后他贱贱把把另一边的脸也递给穆亦心。

穆亦心冷笑一声，说：“你不必拿《圣经》调戏我，我还知道，《马太福音》5章38节的经文：你们听见有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比较担心，你会甩回来一巴掌。”

陈诚站直一些，叹口气说：“放心，我会永远对你好的。绝不会甩你巴掌的。”

穆亦心听着陈诚类似于表白的但是又很莫名其妙的话，在她妈妈的手术门口，一脸不屑，说：“你们男人，做个承诺不比抽根烟麻烦，算了吧。”

陈诚又叹口气，终于不说话了，也不逗趣她了。

几年前，他还被女生泼过水，骂他脚踩两只船。他又被另一个女生苦苦哀求，不要分手，但是他仍然毫无犹豫地奔向下一段恋爱。

他其实谈了好几段恋爱，有他自己追求的女生，也有追求他的女生，只要相貌端正，略有才华，他是不介意前女友的名单更长一点的。

他一直用功读书，但是游戏爱情，过了一整个青春期，直到陈城因为肺癌死去。他哥哥死了，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挡箭牌没了，他不得不承担家族责任了。

人往往是渐悟的，而他算是顿悟的。

哥哥陈城在岁月最后的一年，几乎是弟弟陈诚陪在身边的，他以前故意不愿意去知道的家族事业，生意，家族的隐秘的角落……他都不得不一一接管下来。

他陪着哥哥的那一年，他的正牌女友出轨了，他始料未及，但是也和平分手了。那之后，他一改浪荡风格，专心做医生，专心照顾claire。

因为穆庄小时候无父无母，虽然家世显赫也照样被同学欺凌，而陈诚小学快毕业的时候，就没了母亲，初中三年几乎是沉默地过的。自然，他也深知父母双全的重要性。所以，陈诚跟嫂子说定，以后自己就让侄女叫他爸爸。嫂子为了自己的女儿，思量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哥哥的死，家族的责任，让他从一个男孩子，成长成一个男人。

但是，有时候，他的调皮和任性又不甘心地跑出去，比如在穆亦心的面前。

他其实知道自己最不可以在她面前任性，他要做的是照顾这个女孩子。但是他观察许久，这个穆亦心完全不像是柔弱不可自理的女生，她坚强而能干，管理一个学校不说，还许多事情亲力亲为，精力就算旺盛的。许多男人只怕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啊。只是她多少有点像一个陀螺，学校，家里，家里，学校，每日生活泛善可陈，太不够可爱了，他要她回到一个女人的可爱状态。他还记得她小时候其实很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