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友
公元前260年9月长平之战赵国大败。白起率大军准备围攻邯郸,但无奈退兵。
公元前259年10月,五大夫王陵率军伐赵,直攻赵都邯郸,邯郸之战开始。
嬴政就是出生在长平之战后,邯郸之战前。可想而知一个秦人出生在这样的赵国,幼年就已经饱尝辛酸,受尽冷眼。
公元前257年赢异人抛下赵姬与嬴政,借吕不韦之手逃出赵国,通过出征的秦军返回秦国。嬴政只能以赵政之名和母亲赵姬寄住于赵家。
没人知道赵政就是大秦王孙,但是放在邯郸这么个环境里,也没人对他有好脸色,邯郸的人对一切与秦人有牵扯的事,都抱有敌意。
没人玩,没法笑,只有四周赵人的冷眼、愤怒的刀剑,邯郸城里赵人少年的殴打,还有无数野狗的咆哮。
嬴政幼年的记忆里,除了在赵家潜心读书,弄明白六国的一切,弄明白秦赵的过往,和学习六国的文字外。都是这些东西,直到六岁那年一个头发雪白邋遢的老头带着一个四岁的小孩,小孩背上背着一把比他自己还高的剑找到了他。
“我成道,你为王。”老头无比认真的开口。
嬴政看着老头的眼里闪过的刀光剑影,尸山血海。小小年纪,对人心已经开始失望的嬴政便相信了这个老头近乎荒唐的话。
此后,嬴政四周虽还是赵人的冷眼,却没了那些愤怒的刀剑。而邯郸城内嬴政的身后自此便多了一个叫陈生的背剑男孩。
赵姬是绝色,邯郸城内少不了轻薄浪荡子来调戏。
七岁那年夜晚嬴政与陈生在外游玩,周围有很多大点的少年骂他是没爹的孩子,还有问他是不是秦人的贱种。对于这些,嬴政已经见怪不怪,只是清清冷冷的道:“我不是贱种,赵秦皆为赵氏,谁是贱种?”少年们一怔,继而大骂道:“放屁!秦人都是贱种,你替秦人说话,还说你不是贱种?你们全家都是贱种!”
赵国的少年们大喊着扑上来,把嬴政和陈生扑倒在地上进行殴打,只是他被人按在地上打也不求饶,脸上灰尘越多,身上伤痕越重,他的眼睛就越亮。宛如一汪深潭,倒映明月不见波澜。
和自己母亲赵姬挂念赵国的一草一木不一样,嬴政对赵国没有挂念,没有奢望认同,除了身边的母亲还有陈生,他也不再相信人心。
姬丹第一次遇到嬴政的时候,便是嬴政和陈生正挨揍的时候,他路见不平,冲上去乱打一通,于是从两人挨揍,变成了三人挨揍。
打人的邯郸少年散去后,只剩三个鼻青脸肿的少年,面面相觑。
“你们瞅啥?”姬丹梗着脖子道。
嬴政:“长这么大,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人。”
陈生:“瞅你像个大sa子!”
姬丹:“我看你们被赵国的小兔崽子按在地上捶,我过来帮忙,你们不感谢我,还骂我?”
嬴政和陈生都没有理会这个蠢人,放任他原地跳脚,两人搀扶着往赵家的方向行去。姬丹不依不饶的跟着两人,问两人的姓名,身世,为何会被赵国的少年打。直到跟着嬴政两人回到赵家门口,姬丹抬头瞅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嬴政和陈生,一拍大腿道:“原来你就是赵政!那么这位就是邯郸城传言中,背剑但拔不出剑的陈生咯?”陈生只是白了一眼姬丹,并没有说什么。而嬴政其实很想告诉他,他不喜欢赵政这个名字,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此后的邯郸城内,两人的身影也渐渐变为了三人。
公元前251年,嬴政九岁,离他回返秦国的日子已经近了,只是身在邯郸的他并不清楚罢了。
两年的时间,邯郸城各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虽然赵国的少年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三人的追打和谩骂,但对于在这小小的邯郸城之中的三个少年来说,共同的经历足够他们变得熟悉且亲密。
而姬丹的身份对聪慧的嬴政来说已早就不是秘密。
这日陈生偷了一坛酒,陈生说:“没有剑客不爱酒。”于是三人便坐在邯郸的城头,聊着不着边际的未来。
小小年纪的姬丹叹了口气:“我多希望有朝一日,天下间再没有彼此攻伐,马放南山,刀枪入库,无论是什么人,都能坐在一起喝酒,那该有多好?”
九岁的嬴政站起身来,小小的身躯仿佛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看着眼前的姬丹,无比自信的笑着说道:“放心,会有那一天的!”
当年老头说的为王二字,早已开始萌芽,甚至已是枝繁叶茂。
嬴政看着城下的邯郸,鳞次栉比的建筑,小贩的吵闹,街头赵国少年的奔跑。
九年的隐忍和欺凌,潜心钻研各国的史籍,还有祖辈的挣扎和信念,唯二信任的好友和知己,一起交融在正值九岁的嬴政身上。
小小的身躯里涌动着少年的热血和雄心壮志,这股热血和豪迈逐渐催生了一个很天真的理想,一个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的理想。
我不仅要做秦国的王,我还要做赵国的王,做燕国的王,做天下的王!
翌日,秦国传来消息,秦昭襄王逝世,太子安国君继位,嬴政父亲嬴异人被立为太子。
秦太子下令,令赵国护送自己的夫人和儿子回秦。
嬴政离开邯郸的时候,姬丹远远的送别嬴政和一起回返大秦的陈生,这是他在赵国为质的唯二两个朋友。
他早早就猜到了嬴政不同寻常的身份,但没想到会是大秦王孙。
大秦虽是虎狼之秦,却也不断幻想“要是我的朋友将来成为大秦的王,那是不是会有马放南山的一天,是不是会有天下几十年的太平?”越想就是越是高兴,越是兴奋。
嬴政和陈生从马车上回头看着不断兴奋挥手的姬丹,两人都笑了一笑,陈生大声喊道:“要是在外边混不下去了,记得来秦国,政哥和我会罩着你。”
嬴政听着耳旁陈生的喊声,没有告诉陈生的是,如果燕国,王的儿子在外混不下去只能来到秦国的话,也只会是一个来到秦国的质子。不过这并不耽误现在两人和朋友的道别,两人用力的挥了挥手,告别他们在赵国邯郸城里唯一的朋友。
磨砺心气的童年并不是那么难熬,饱受摧残的童年即将过去。可迎接他的并不是气吞天下的雄心壮志,而是错综复杂的权谋斗争和背叛。
王权里的斗争走错一步,才是真的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