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及冠
公元前243年,信陵君魏无忌抑郁而终,从此在没有人能合纵五国攻秦。而也自此之后魏国失去了最后的支柱,魏国从此陷入了动荡。
面对魏国动荡,自然是秦国的机会。关于伐不伐魏,是否伐魏,吕不韦雄心勃勃,几条理由就说服了在场的人,而嬴政跟在吕不韦后面,同样开口附和。
只是嬴政不在是一味仲父说的对,他开始发出自己的声音。每当此时,吕不韦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而面对吕不韦的目光,嬴政只是陪着笑。而看着嬴政的笑脸,吕不韦感觉大秦已经渐渐失去他的掌控。
伐魏取得辉煌的战国,而也迎来了战国末期最后一次的五国攻秦。
公元前241年,赵、楚、魏、韩、燕五国共推楚考烈王为合纵之长,让春申君为联军主帅,共同攻打秦国。
五国联军再次威压函谷关,只是这一次嬴政没有在置身事外。
邯郸街头的冷眼、辱骂、刺杀还有赵国少年的殴打,归国之后的隐忍、各方的试探还有轻视,都化作咸阳宫里的言辞如刀。嬴政仿佛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秦的土地上回荡,向着大秦的子民宣告‘你们大秦的王,回来了!’
嬴政起身,秦王该有的气势已开始聚集其身,先声夺人。他道:“出兵!”只有短短两个字,却彷如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嬴政:“列国攻秦,往往都无功而返,究其原因,乃各国各怀心思,各自为战。此次主帅为春申君,其人曾在我大秦为质十年,对我大秦畏之如虎。只要我大秦,兵出函谷关施压于春申君,必让五国联军无功而返!春申君可是不如那信陵君一般的人中龙凤啊。”
嬴政说完,看着吕不韦笑道:“仲父以为如何?”
吕不韦看着此时此刻的嬴政,心下微惊,眯了眯眼道:“好!大王说的好啊!”
嬴政的身影落于此时聚集在咸阳宫中领军的宿臣眼里,他们仿佛看到了大秦光芒万丈的未来。而落在吕不韦一系,华阳太后一系重臣的眼里,那便是手中权势即将削弱的征兆。
战况果然如嬴政所说,大秦兵出函谷关,主动出击楚军,春申君当先撤兵。尚未交手,列国见状也只能匆忙撤军。声势浩大的五国联军,就如闹剧一般收了场。
嬴政虽未及冠,但已初具人君之相。
吕不韦能在大秦这复杂的局势之中掌权如此多年,除了治国的本事之外,还有他对政敌的党同伐异。
沉吟数日后,吕不韦明白他与赵姬的私情,不管嬴政知不知知道,他都必须收敛,虽借太后玺行事更加方便,但如今局势之下,已是不得不断了。
赵姬对于吕不韦早也没有深情可言,不过是把吕不韦当做排遣寂寞的工具罢了,对于吕不韦的抛弃已经习以为常。
吕不韦为了之后借太后玺行事,于是便把自己门下天赋异禀的嫪毐,假施腐刑,献给太后,供其淫乐。
赵姬很快深陷其中。
嬴政年岁渐长,吕不韦为方便行事,便让嫪毐哄骗赵姬搬离咸阳宫。赵姬在嫪毐的柔情蜜意下毫不迟疑的答应了此事,而嬴政则在赵姬的欺骗之下,首肯了此事。
身姿愈发高大愈发丰神俊朗的嬴政,默默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搬离咸阳宫,住进了雍城的离宫。
但嬴政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会如此对待自己。
前239年,秦王政年已二十一岁即将亲政,此时秦国朝廷中却掀起了激烈的政治斗争。
赵姬瞒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秦王嬴政和嫪毐生下了两个私生子。而嫪毐更是在赵姬的帮助下被封为长信侯,国事大小,该由太后决断的悉决于他。
吕不韦此时才发现,自己的权势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小了,太后玺也在嫪毐手中展现了它本该有的威力。
嫪毐受封长信侯后,有山阳、太原等封地,于是开始自收党羽,短短时间内麾下门客上千,渐渐变成一股仅次于吕不韦的势力。
自小便是市井无赖的嫪毐,现如今秦王的生母赵姬已为自己生了孩子,自己也已贵为长信侯,且有住地和封地,麾下门客更是上千。自觉自己已是王公贵族的嫪毐便小人得志愈发膨胀。一次酒后失言与贵族争执后道:“我乃秦王假父,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和我说话。”此贵族讪讪不言,但事后越想越气,于是劲直掉头去往咸阳宫面见嬴政告发了嫪毐。
嬴政第一次感受到了无边的怒火,还有深深的痛苦。幽深的眼眸透出择人而噬的光芒。
从继位秦王到赵姬搬离咸阳宫的这些年。嬴政也常常会去往后宫,与赵姬一起笑谈当初在邯郸城的日子,笑谈异人丢下母子俩,而自己母子是怎样的活着。
赵姬也会笑着道:“你再去邯郸,也算衣锦还乡,只可惜我是没法再回邯郸咯。”
每当赵姬如此说时,嬴政每每都会大手一挥,自信十足的道:“母后放心,将来我一定带你重回邯郸!”
后来赵姬搬离咸阳宫,和嫪毐住进离宫。有时候嬴政也想问赵姬,想说你跟吕不韦有私情,有分寸,你们的事我可以装没看到。嫪毐是个什么东西?儿子在你心中,连他都比不过吗?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是嬴政终究没问。
嬴政走在咸阳宫的长阶上,月色一如邯郸城里那般苍白,他抬头望着月亮,嘴里轻声自语道:“寡人,寡人,终究不过是孤家寡人罢了。”
已是大秦黑冰台执掌人,且还是执戟中郎将的陈生,默默看着嬴政孤独的身影立于月色之下轻声问道:“王,容我去把嫪毐杀了吧!”
嬴政闻言回神望向陈生,看着这个自小陪着自己长大,且一直坚定地站在自己身旁的身影道:“怎么,升官了就不叫哥了?”
“额,既是哥,又是王,我现在可是负责保护哥的,所以在职期间,还是叫王好,免得外人听见乱言乱语。”陈生道。
“哈哈,果然是升官了,开始有当官那味了。嫪毐就随他去吧,跳梁小丑罢了,闹不出多大风浪。”嬴政调侃道。
陈生:“嗯,听哥的。”
嬴政负手望月,对身旁只剩唯一信任的人道:“小弟,旧世界既然没有寡人的容身之处,你可愿陪寡人开创一个新的天下,一个可供我容身的新世界?”
陈生坚定的答道:“好。”
嬴政:“姬丹应该会恨我们吧?”
陈生:“应该是会的,不过我可以把他抓来大秦关着,至少不会有生命之危。”
嬴政:“嗯,也可以。”
嬴政和陈生两人看了半宿的月色,彷如看见崭新的天下,那一角繁华的盛世,可惜身旁没酒。
今夜的月色仿佛格外迷人,嬴政忽然扯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不知是笑赵姬还是笑嫪毐,笑吕不韦还是笑争权夺利的弟弟,又或者是笑这五百年纷争不断的天下。亦或者是笑被亲生母亲背叛的自己,笑自己即将开创那无人敢轻视、背叛、忤逆自己的新世界。
他的笑声在月色下悲凉传开。
公元前238年,秦王政在雍城蕲年宫举行及冠礼。嫪毐动用偷盗的秦王御玺及太后玺发动叛乱,攻向蕲年宫。
嬴政早已料到这天,早已安排了华阳太后那边的昌平君、昌文君在蕲年宫布置好三千精兵。
两军站于咸阳,叛军被轻松的杀败。嫪毐落荒而逃,嬴政一边在雍城施施然举行冠礼,一边令谕全国:“生擒嫪毐者赐钱百万,杀死嫪毐者赐钱五十万。”重赏之下,嫪毐及其党羽旋即被擒。
秦王下令把嫪毐车裂,顺便灭其三族。
嫪毐的同党卫尉竭、内史肆、佐戈竭等二十人枭首、分尸。只有樊於期逃出大秦,去往燕国。
追随嫪毐的门客,罪轻的人被伐去为供役宗庙取薪,是为鬼薪。而罪重的四千余人则被夺爵,迁蜀,徙役三年。
看着嫪毐和赵姬所生的两个私生子,嬴政那幽深的眼眸已变得毫无暖意。尽管赵姬还有勇气阻拦,但嬴政不为所动的一手一个,狠狠摔在地上,活活摔死。
赵姬也被驱往棫阳宫监禁。虽最后嬴政原谅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但赵姬四年后,便郁郁而终。
嫪毐本就是吕不韦门客,两人的关系嬴政早已知道,只是早前没有机会处理大秦相邦吕不韦而已,现在嬴政终于找到机会了。
咸阳宫内,嬴政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终于动起来,鹰隼般的双眸一凝,盯着吕不韦,就像是盯上了一块腐肉。说道:“仲父,你以前教过寡人,大秦是法家治国。申不害有言,独视者谓明,独听者谓聪。能独断者,故可以为天下主。仲父可有想过,你在,寡人可有独断的一天?”吕不韦闻言知道大势已去,惶恐不安。
公元前237年,秦王政免除吕不韦的相职,把吕不韦放逐到巴蜀。
吕不韦知他与秦王的关系无法挽回,饮毒酒自杀。
其后,虽然秦王政听从秦国贵族所言,下了《逐客书》,愈逐出六国食客,但被李斯的《谏逐客书》所劝阻。
当嬴政手拿这篇文章,看着跪伏一地的重臣,似笑非笑道:“六国宾客,是忠于秦,还是忠于一字千金的吕相国?”
殿下群臣跪首,齐声高呼:“臣等忠于秦王,忠于大秦!”
嬴政听闻,终于露出了继位后第一次属于他的开怀笑容。
秦王政终于掌握大权,从十三岁继位到现在二十二岁,九年的隐忍,大秦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真正的王。
嬴政也终于可以开始向着自己梦想的新世界前进了。
自此,大秦开始点燃遍地烽火,征战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