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记忆
走出大楼外,凝霜回头看了一眼报社,不禁长叹口气。坐在车内,待正准备发动时,忽然听到了电话,是苏沐冰打来的。
“谢谢你啊,还帮我准备早饭。”电话中传来苏沐冰略显沧桑的声音。
“您别这样说,我才要谢谢您呢,昨晚打扰了您这么久,真是过意不去。”凝霜歉仄的说道。
“没事没事。”
…… ……
电话内没有了声音,而双方也未挂断。
“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苏沐冰忽然问道。
“嗯……”
见凝霜欲言又止,苏沐冰笑了笑说,“如果不想说的话别勉强,做好自己便可以了,有时候不必在乎其他人的感受,敏感也不过是自我疏导与矛盾的迁就,就这样吧,想了解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说罢,苏沐冰便准备挂掉电话,而凝霜轻咬了咬嘴唇,忙说道,“介意来我家喝杯茶吗?”
听到凝霜的话,苏沐冰不禁舒笑一声。
与苏沐冰行走在公寓的楼梯上,踢踏的高跟鞋声音于楼中显得格外刺耳。凝霜回头望着身后的苏沐冰,他轻抚着护栏,似是在怀念着什么。
“怎么了?”
“啊,没什么。”苏沐冰扬笑一声,抓了抓有些糟乱的发丝,“以前我家也是这种房,后来给占了。”
“占了?
“对。”苏沐冰点了点头,轻淡的说,“你别看我现在这样,以前我家庭条件还算不错,本来还指望着我爸给我点财产,谁想到他被人骗了,房子也拿去抵债了。”
“那您父亲现在在哪?”
摆了摆手,苏沐冰无所谓的说,“谁知道呢,不知道跑哪儿了。”
“那您不想他吗?”
“你呢?你在乎你父亲吗?”苏沐冰咧开一抹微笑,而凝霜见状,略显尴尬的抓了抓并不痒的头发,随后拿出钥匙开了门。
凝霜的家于公寓的三楼,约六七十平米,屋子收拾的格外整洁,与苏沐冰家俨然形成强烈的对比。客厅内摆放着一张木质长椅,待凝霜将一壶茶水放置于桌上后,便说道,“其实今早去社里的时候,我和领导说对这桩案件作一个专访,但……”
“不同意吗。”苏沐冰抿了口茶,截过话说。
“嗯。”凝霜点了点头。
“那你呢?放弃还是继续?”
“后来呢?”
怔怔的望着凝霜无畏的面容,苏沐冰忽然大笑了两声,随后从口袋内拿出烟,别头说道,“可以抽吗?”
“嗯,没事的。”说着凝霜将一旁的烟灰缸放置于苏沐冰的面前,接着拿出了录音笔与记事本。
长呼口烟,苏沐冰平和的说道,“我和颜清入黑蔷薇也算早的,那时人也蛮多,大概有二十几个人吧,很多也都认识,像**刚,萧斓,秦凯,王宁这些,都是曾经被凌决引导过。”
“那主要是做什么?”凝霜问道。
“当时我们每个人手里拿着一张凌决给的卡牌,对应着我们各自的受控情绪,我是痛苦,颜清则是孤独,而自从加入黑蔷薇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很多很多,开始我不知道颜清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冷漠,而且对凌决言听计从,像是傀儡一般,直至后来凌决才告诉我,我在凡城离开的那些天,凌决给颜清灌输了虚假记忆。”
“虚假记忆?”凝霜愣了愣,“我倒听过这个,那凌决他是怎么做到的?”
“哈~”苏沐冰托着下巴望向电视旁的花草不觉冷笑一声,“凌决他有时候真像一个恶魔,让人畏惧,又让人憎恨。”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颜清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随后从沙发上坐起身,喊道,“谁?是苏沐冰吗?”
见无人回应,颜清便踱步走了过去,可透过猫眼却没能看到人影。待开门后,不想却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捂住了口鼻,接着颜清感受到另一个人用厚重的黑色布条蒙住了双眼,同样也勒紧了嘴唇。挣扎的想要脱开束缚,可颈动脉突然感受到一阵剧痛,随之颜清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颜清醒来,感受到一阵酸楚,视线仍旧被阻挡,而口中的布条已消失不见,也能感觉到被绑住了全身,双臂朝上似是被吊着,踮起脚尖才能触到冰凉的地面,可稍向外移,却触摸不到任何东西,像是悬在空中,也不知此刻是在哪里。
叫喊着救命,可巨大的回音却弥漫于耳边,像是在空旷的仓库内。
“一九九八年七月二十号下午十五点十分至十八点二十分,你在做什么?”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回荡于耳边迟迟不能停息。
大喘着粗气,颜清哽咽着喉咙,摇了摇头,“不,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
“这样啊,那给你提示下,红色的衣服上沾满了血。”顿了顿,男人说道,“你好好回忆吧,一会儿我会再来问你。”说罢,颜清便听到闭门的声音,而耳边也变得格外寂静。
吱——
忽然又听到铁门特有的声响,颜清不觉绷紧了神经。
突然一双强有力的手撕扯住颜清的衣服,拽了下来,而颜清刚要大喊,便感受到一阵剧痛,一把鞭子重重的摔在了脊背处,刺激着产生一阵痉挛。
颜清大声求饶着,却不想一盆冷水泼在了身上,而水上似是有什么东西粘黏着很是恶心,低头想要看清,可早已失去了视野。
“放开我!放开我!”撕裂的叫声传达着颜清的痛苦,而恍惚间,竟感受不到任何人的存在。
“我需要你亲口讲出来,不然对你的刑法会继续下去。”刚刚的声音又回绕于耳边,可颜清仍旧掩藏不住恐惧,颤抖的身躯发出一阵阵警告,而鼻息间,也嗅到一股淡淡的腥味。
“九八年的时候你多大!”男人突然吼道。
“十,十二岁,不,十四岁,十四岁~”颜清颤抖的回答道。
“我需要你的准确答案。”男人接着提高声调,“到底是什么!”
“十,十四岁~”
“那时你在哪里。”又回归平和的音色。
哽咽着喉咙,强烈的恐惧使得颜清蜷缩着身子,可绳索的勒痛感却不能作出什么,不禁流下了泪水。
突然鞭子又摔在了腹部,颜清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我不知道~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谁,到底要做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说着鞭子又在身上留下痕迹。
“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好吗~我没做什么坏事~”颜清啜泣着。
“这样啊~那再给你个提示——叔叔。”
说罢,颜清便听到了闭门声,而耳边又是一片寂静。
忽然感觉有人站在自己身后,接着头被按住,突然听到一阵咔嚓的声响,随之一团毛绒的东西被塞进了嘴里,苦涩的感觉不禁吐了出来,能够清楚感受到是自己的头发,而背后的人仍旧在揪扯着。
“啊!——”
嘶吼着,尖叫着,颜清似是已忍受不了,疯狂的挣扎着。
“一九九八年七月二十号下午十五点十分至十八点二十分,你在哪里,跟谁,做了什么?”那男人的声音从正前方又传入了进来。
“在……在乡下……”颜清拖着疲惫的身躯,想要站立,可踮脚的刹那却又失去了气力。
“和谁。”
“我叔叔……”
“在做什么。”
…… ……
“在做什么!”一声厉吼惊彻了整个仓库,而若幽冥般的声音也于耳边久久不能消散。
“养……养花……”
“还有呢!”
…… ……
努力翻寻着回忆,而在印象中,似乎童年的时光总是和叔叔在一起,叔叔话很少,有口齿结巴,在乡下也没什么亲人。那时自己无聊的时候常和村里的同龄人在玩,后来……
“红色的衣服,想到了什么吗?”男人平和的问道。
“军,江军是吗?江军总是穿红色的衣服~而且……”
“而且什么?!”突来的声喉也让颜清重新回到了思绪。
一股香烟独特的味道涌入鼻息间,涩涩的感觉似是在曾经的某个时刻闻到它的气息。
花草吗?
不,不是。
有种,有种焦味。
那是火吗?
对,是火,是火燃烧枯草的味道。
“那年的暑假,我和伙伴们在山上玩火,后来失控燃烧了一片草地。”颜清急促的说道。
“几个人?”
“三,三个。”
“谁放的火?”男人提高了声调。
哽咽着喉咙,此刻的颜清似是已接近崩溃,“张,张文,对,是张文!”
“那谁杀的人?!”男人怒吼道。
“杀,杀人?没有啊~”颜清强烈的拒绝道。
“一九九八年七月二十号下午十五点十分,你离开了家,与张文,江军三人蓄意放火后,因惧事件败露,将江军杀害,次日你与养父离开,也于同日找到了江军的尸体,而张文为此承担了后果,可却一直声称是你动手杀害了江军,根据证物也显示有你大量的指纹,而潜逃十一年的你,今日也终于被我抓获。”
“不,我没有,我没有杀人!我清楚的记得张文回家了!”颜清挣扎着反抗着,而之前泼于身体上的水似乎也已经凝固,像层胶般附着于皮肤处,有种浸泡于水中的窒息感。
“这样啊~”男人轻淡的应了一声。
随之颜清感受到一双冰冷的手触碰于自己的面颊,下意识的进行躲闪,随之他泛有凉意的指尖逝去滴落了泪水,仿佛自己的心,也变得平静。
“既然你想否定,那你是否代表你愿意承受事实?”
并没有感受到呼吸,可声音却近在咫尺。
点了点头,颜清哽咽着喉咙。
“现在能感受到黑暗吗?”
“……能。”
“那是否代表我是处于黑暗,而你处于光明,代表我是虚伪,你是真相?”
…… ……
哽咽着喉咙,颜清不知该怎样回答。
“那你愿意逃离此刻的黑暗吗?”男人温和的继续说道。
紧咬着嘴唇,颜清抽离出最后一抹勇气,“……愿意~”
那冰冷的手指重新轻抚过脸颊,待黑色的麻布褪去眼眸后,颜清张开了双眼。
一位戴着惨白面具的男人踩在一废旧的沙发座上,平视着自己,而颜清双手被绳索吊于顶上的一根支柱,赤身**,沾满了许多污渍,脚下,是一张快要裂开的板凳,若再稍加用力,则会变得支离破碎,像是救命稻草,可更像打开深渊的大门。
目光稍移,看到自己身处一间不见阳光的仓库内,屋顶安置了几个氙气灯,格外的刺眼,周边的墙壁贴满了许多小孩死伤的遗体,宛若是一种告诫,而脚下周围的地面,竟是血流成河的家畜以及与死蛇老鼠等肮脏的尸体。
“啊!——”颜清崩溃的叫喊着。」
抿了口杯中的茶,凝霜望向身旁怔怔的苏沐冰,小心的问道,“那人便是凌决吧。”
“啊,对。”苏沐冰点了点头。
“只有他一个人吗?”
“对,黑蔷薇的人仅仅是将颜清带到了那里,而讲话的,施暴的,都是凌决一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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