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城外

民室杵木瓦石，可以盖城之备者，尽上之，不从令者斩。昔筑，七尺一居属，五步一垒。——《墨子·备城门》

古代城池周围一般都会有大量的民房，一些在城里买不起房子的人，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不愿住在城里的，为了贪图交通便利，便会选择在城外构筑房屋。

这样既省去了城门的税收，又能享受城里内外各种商户所贩卖的商货，这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可谓是一石二鸟的好事。

但同样，有一利就有一弊，官府不傻，平日里为了维持世面的繁盛，对于城池外这些违法建筑，他们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一遇到战事，他们不会跟你商量。当日就会通知你用最快的速度立刻拆除，你如果不听，第二天就一把火给你点了。对你今后的死活毫不在乎，你要敢反抗，立刻就砍了你。

之所以做法如此残忍，原因也很简单，古代士兵攻城，面对高大的城墙时首先就会用到云梯，投石车，冲车等等攻城器械…

古代行军不便，送粮草军械只能靠畜力。像云梯，冲车的这类大型器械。更不可能随军携带，只能是在大军到达城池后，就地取材来建造。到那时，你觉得敌军看到城池外这大片的木质房屋后，心里会怎么想？

所以说，在守城前夕，首先要做的就是坚壁清野。把城墙外所有的民房统统拆毁，把一切能用的物资全部搬上城头用来守城。搬不走的则全部焚毁，不给敌军留一丁点儿可趁之机。

此时绳奉县城外，可以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四处狼烟滚滚，到处都是烈火焚烧后的痕迹。妇女们的哀嚎惨叫声此起彼伏，小孩子们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无人理会。男人们纷纷扛起木棍锄头，到处打砸抢烧。人性之恶，在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

“全部都听着！不想死的立刻给我拿上干粮衣物，赶快到城里避灾，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不想杀人，别逼我们！”

一名衙役班头，此时站在一块被烧毁的断壁上，挥舞着手中沾满血迹的长刀，正扯开嗓子对周围的百姓大喊。

在他的身下，摆满了一排排血淋淋的人头，这都是那些抗命不遵的百姓，被官差们予以正法的人。之所以把人头整齐的码放在这儿，就是为了杀鸡儆猴，震慑这些不愿意拆屋的百姓。

“他娘的，平日里磨破了嘴皮，怎么劝你们都不搬！现在好了，非得等老爷们动了刀子，你们才知道晚！呸，一帮贱骨头！”

一名衙役此时正骂骂咧咧的站在一名农户的身后，手里举着的火把，当着农户的面就扔到了他家房顶上。随即火势迎风便长，很快就在这所房子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啊！啊啊！我跟你们拼了！”

农户看到自家房子被点燃，当时就急了。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拿起身边的锄头不管不顾的就朝衙役头上砸去。

‘噗…噗…噗…’

周遭的几名衙役早有准备，此时全都抽出刀来，从不同角度立刻飞出几刀。转瞬之间，便在这名农户的肚子上捅出了好几个窟窿。

“爹！”

看到农户被捅死，他身旁的一名半大孩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便疯狂的向衙役们冲来。

“你找死！”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衙役见状立刻斜劈一刀，刀锋顺着他后脖颈就劈了过去。只听‘咔’的一声，少年的脑袋便飞了出去。脑袋在地上滚出许久，一直滚到了他母亲的脚边才停下。

“儿啊！他爹！”

中年妇女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四周，但喊叫声中途却戛然而止，众人只见她两眼一翻，当场昏了过去。

从此，在绳奉县街道上，又多了一名疯疯癫癫的妇女…

“民室杵木瓦石，可以盖城之备者，尽上之，不从令者；斩！”

“不从令者皆斩！！”

衙役们举起手中带血的长刀高呼，口中所念的正是这句守城纲要。此时，这句话俨然成为了他们手中的尚方宝剑，凭着这句话，便可随意行杀戮之事…

此时绳城城墙上，上清宫道士；凡全，正冷冷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平日里在百姓面前时和颜悦色的他，此刻脸上尽是铁青之色。

“凡道长，今天怎么有兴趣到我这城墙上来观景了？”

丑锋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脸上带着任谁都看得出的虚假笑容，走上前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平日里没少到你那道观里糟蹋好茶叶，来，今天咱们换一换，你跟我到县衙里去尝尝今年的新茶如何？”

“不必了，你那县衙里的茶叶血腥味太浓，贫道一清修之人实在难以下咽。”

从始至终，凡全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城下的惨状。说话时对身旁的县令连看都不看一眼，行为很是失礼。

“哈哈哈…凡道长，我那茶叶再血腥，能有此刻城下这副景象血腥吗？正所谓喝什么样的茶，就得对什么样的景，此时喝岂不是正合适？”

丑锋此时与凡全肩并着肩，一起看着城下这副地狱般的场景。就像是天上的神仙看凡间似的，一股视天下万物如蝼蚁般的优越感慢慢的在丑锋心中产出，表情显得很是怡然自得。

“你原先不这样…”

凡全的面色越来越冷，扶在城墙上的手越发的用力。显然，他内心当中此刻已然非常愤怒了。

“在前两天的一个夜晚，我与一位青年当时就站在你我现在的这个位置上，是他当时的话彻底点醒了我…”

丑锋之前脸上那副假的不能再假的虚伪笑容，此刻再也装不出来了。神色严肃又带着几分愤世嫉俗的语气说道：“这庙堂之上哪有什么清官，贪官，庸官…民间哪有善人，恶人，庸人…这世上有得只有强盗！大盗盗国，中盗盗名，小盗盗财，散盗盗墓…这世上善与恶永远不可能分的清楚，能分得清的怕就已经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