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夫妻
从石关上的仗一开打,绳城里的百姓们就开始变得人心惶惶。直到前两日县里的衙役士兵们开始有组织的收拢男丁,并开始强令拆除城外民房建筑时,整座县城宛如直接掉入了地狱之中。
从白天到夜晚,百姓们的哭喊之声就没停过。城里的街道上到处都是难民,无家可归者比比皆是。加之这几天不断有从乡下农村里赶来逃灾的村民,这座小小的县城都快要被挤爆了…
马顶刚从县衙里出来,便用双手死死的护住了自己挎在腰间的药箱。生怕被街道上的这些难民给抢了去,一路上脚步不敢有一丝停歇,几乎是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居所。直到把家里门栓插上的那一瞬间,他才长出了一口气…
“吁…”
马顶整个人斜靠在门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之所以喘成这样,一半是跑步累的,而另一半则是被自己刚刚所听到的内容给吓的…
“当家的回来了…”
一名中年妇女紧张的半搂着两名半大孩子,怯生生的站在堂屋门口。望着自家庭院里还在喘着粗气的马顶,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这几日城里的治安差到难以想象,几乎每天都有人被抢,城里每晚都有人家遭到洗劫。在马顶出门的这段时间里,女人简直是寝食难安,这会儿见到自家男人回来,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
“回来了…”
马顶不愿让自己的妻子担心,脸上强行挤出一丝微笑,随即用颤抖的语气对自己的孩子们说道:“这两天不要出门去玩了,别让你们娘亲担心,等过两天爹给你们买糖人吃。”
“好…”
“恩”
两个孩子还不太了解,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此时也察觉到了大人们在无意中所展现出来的焦虑。全都有些紧张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马顶再三确认好门栓已经插实了之后,这才转身回到了屋里,疲惫的把药箱往桌上一放,随即便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出什么事了?”
女人察觉到了丈夫情绪有些不对,便在安顿好了自己两个孩子之后。跟着来到男人面前坐下询问道。
“……”
马顶本不想让妻子担心,但在看到对方那焦急的目光时,便放弃了想要瞒着她的打算,言简意赅的说道:“马庚跑了…”
“什么!?”
女人被他的话给吓了一跳,忍不住直接惊呼了出来,但紧接着便遭到了男人低声的喝斥。
“嘘,小声点!”
马顶先是紧张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生怕有人在偷听。随即才小声对妻子接着说道:“今天我去给丑锋治伤,是他亲口跟我说的,说是昨天中午他人就不见了。”
“这…”
男人的话,让女人感到有些无所适从。毕竟两家的关系从族谱上说早已没什么关联了。按理说马庚出事牵扯不到他们一家才对。
但要命的地方在于,这些年马顶没少借着马庚师爷的身份给自己捞好处。仗着自己有一位在县衙里当师爷的堂兄,平日里也得罪过一些人。如今这座架子倒了,今后仇人找上门不说。搞不好自己还得因为马庚平常对自己家的徇私舞弊而跟着吃官司。
女人很清楚自家丈夫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虽然知道马顶做的不对,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丈夫,此时也只能是想办法把他给摘出来了,便接着问道:“他…他犯什么事儿了?”
“昨天城门口丑锋被打的事儿,你没听说吗?”
马顶也是刚从丑锋那知道事情的经过,对妻子解释道:“就是那个把丑锋给打了的吴醒言,之前他势微的时候也不知是怎么招惹到了马庚,结果马庚就把他关到了大牢里,现在人家来找后帐了…”
女人一听到吴醒言的名字,立刻就被吓了一跳,不禁下意识的说道:“原来是他…”
吴醒言在石关上的英勇事迹,以及他在事后当众鞭打县官,又霸占绳奉县首富在城中的大宅。这几日他在县内风头简直是一时无两,简直成了城中百姓们之间茶余饭后的必谈话题,茶馆里那些说书的先生们,简直都快要给他单独编一个故事了。
马顶见妻子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便接着说道:“唉…那个小崽子下手可狠着呢!你是没瞧见丑锋那耳朵都被他打成什么样了,看这架势,他要是回头把马庚逮住,不把他的皮扒下来才怪!”
“……”
女人沉默着听着丈夫不断地在诉说吴醒言有多残暴,眉头越皱越紧,很快便想到了问题最关键的一点,随即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沉声对他问道:“丑锋为什么要在你给他治伤的时候跟你说这些?”
马顶被妻子问的一愣,随机也立马醒悟过来。惊讶的说道:“丑锋他是不是在怀疑我!?以为是我把他给藏起来了?”
“……”
女人没说话,只是神情冷峻的看着他。
“一定是这样!”
旁观者清,被自家妻子点醒的马顶此时彻底明白过来了。起身大步在屋内来回踱步,嘴里一边说着:“我说丑锋他怎么突然叫我过去给他治伤,原来是在试探我,还有那个道士,感情他们是一伙的…”
丈夫的话令女人有些糊涂,随即便问道:“道士?哪个道士?你在县衙里看到道士了?”
马顶对此倒不太在意,随口便说道:“就是咱们县里上清宫的那个凡全,你平常不是经常到他们那去烧香吗?他是去县衙里给丑锋送药的,随后两个人就在那儿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说什么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看八成是他们分赃不均,哼,说这些的时候也不知道避讳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马顶的这位妻子,她嫁人之前是一位商铺家的小女儿。对于官商勾结这种事,她从小耳读目染的多少清楚一些,知道谈这些事的时候有多隐蔽,谈的时候恨不得跑到地窖里去谈,根本不可能让外人在场。一想到这里,她再看向自家丈夫的时候,目光开始变得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