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常安看着那个女人，他微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觉得自己或许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也不明白她的处境，他弯了弯腰，想伸手把她扶起来。

我们都是戴着有色眼镜到这儿来的，在这里，不管遇到谁，她对我们来说，就是养怪物的疯婆子，然而姚昆仑说的没错，山上的遭遇，大抵是拜那些和尚所赐罢。

常安起初说，要让这个女人拜师学艺那种话的时候，不过是他逞一时口舌之勇，拿人家笑话。如今要收起场倒是恍惚，有些困难。

该从哪里说起呢？难道编出来一大堆强人所难的收徒根本搪塞过去。以她现在的处境，真这么干，会遭遇什么，也许是一不做二不休，来个鱼死网破，轻易真的不要惹女人，找茬儿容易脱身难呐。

他半倾着身子，打量了她好一会儿。

“我……”常安好不容易要开口了，那个女人却在此时突然抬起头来，我无意间朝她瞥过去，她的眼睛真好看，眼含春水，目送秋波，像铜铃一样，她的脸上淌满了泪珠，天灵盖脏兮兮的，有些发青，她在地下呆了太久了，她的脸被泪水淌过留下泪痕，像个小花猫一样。

“你……”常安吞吞吐吐的说着“你先起来……”

“我现在起来，算是行过拜师礼了吗？”她一本正经的问道。

“……”常安还在想着什么，她突然正色起来，眼神也愈发犀利“你什么意思啊，你也要骗我，是吗？”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缓缓的站起来“好啊，这样的话，那就一起死罢。”她朝他走来。

“你叫什么名字？”常安问道。

“重要吗，已经不重要了，”那个女人说道“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阴曹地府，上了奈何桥，我告诉你啊。”

“我没骗你，”常安顿了一顿“那个……咱们师徒已成事实，你……你别乱来啊。”他说道。

“我叫，我……”那个女人顿了一顿，她若有所思“我叫……”她看向常安“我不记得了。”

“你刚才说的那个骗子和尚呢？”姚昆仑问道。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个女人回答“只是寺里的僧人都叫他云一旨。”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姚昆仑问。

“一旨说，我呆在这儿，他想见我的时候，就可以随时看到我了。”

“这都是什么，你在怕什么？”姚昆仑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它们吃人，我看见过，”这个女人回答“晚上还在山上的僧人都会成为他们的腹中之物，骨头不剩，连血迹也没有，大多数人到这世上来，尘归尘，土归土，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山上来的，都是一些年纪还小的人，他们就这么死了，这是什么世道啊。”

她的情绪很激动“那个叫云一旨的僧人呢，他现在在哪儿？”常安问。

“他已经半个月没来了，他对我许的誓言不作数，他把我忘了，凭什么，凭什么我为了他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变成了如今这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他却逍遥快活去了，我不甘心。”

“你听说过黑嘴蝙蝠吗？”姚昆仑道。

“我第一次见他，他问我的名字，我说我叫褚南洋，褚南洋，他夸我的名字好听，他说他会永远记得我。”她不理会姚昆仑，径自说下来。

“褚南洋，”姚昆仑重复了一遍“是个好名字。

”

“关于黑嘴蝙蝠，据说是起源于另一种生物，如今已经绝迹了罢，叫做点媒鸟。”褚南洋说道“点媒鸟随着时代发展，变异成为黑嘴蝙蝠，吃人不吐骨头，它们的恶行昭然若揭，但是这是人性的罪，不是它们，人性迫使它们生出利爪，长出獠牙，他们在自卫，然后成为人性的一部分，它们在进攻。”

“你说的这些，我不信，”黄歧直言“如果没有人处心积虑的研究点媒让它们发生反应，产生变异，它们不会变成这样，千百年间，多少珍稀生物在人间绝迹，他们都想自保，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它们是被人利用的。”

“呵，我没有义务向你解释，你爱信不信！”褚南洋直言。

“褚南洋，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你为什么没事？”黄歧问道。

“大概是它们也觉得我可怜，于心不忍罢。”褚南洋说道。

“云一旨已经死了。”姚昆仑语出惊人，我们都没有想到，褚南洋看向她“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你，你在骗我对不对，你说，你说呀，你说你骗我的，他……他怎么会死呢？他没有死，你一定在骗我，我才不会上当呢，他过几天就会来看我了，他会来的。你是嫉妒我，你嫉妒我……”

“他三年前就死了，他为什么会死。难道你不清楚吗？”姚昆仑直言。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她嘶吼着，冲到姚昆仑面前，她的两只手死死地抓住姚昆仑的胳膊“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有证据吗？你诋毁我，你这是在造谣！不就是我比漂亮比你能干，比你温柔比你贤惠，你嫉妒我的爱情，嫉妒我的生活，我知道，一旨他有魅力，你想嫁他，他看不上你，所以你就挑拨离间，我告诉你，云一旨他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觊觎！”

姚昆仑把她甩开“哼，我劝你清醒点，云一旨，他不是你的人，他是你的鬼啊，”姚昆仑莞尔一笑看着阴嗖嗖的，跟个午夜怨灵一样“他没有忘了你，你看，他这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呢嘛。”

褚南洋一听这话，面儿上一阵惶恐，整张脸煞白，她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她的两条腿倒腾着缩到角落里“不，不要跟着我，我不是故意的，别杀我，我错了，”她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我……我下辈子当牛做马给你赔罪，你别缠着我，”她突然又站起来，走到那些黑嘴蝙蝠面前，猛地拽下其中一个的翅膀“我吃了，我把他们都吃了，你原谅我……”

常安见状，忙拦下了她，黑嘴蝙蝠身有剧毒，她这么做，是会死的“你拦她做什么，这是她罪有应得的。”

“你怎么知道，这怪物是她养的？”常安问。

褚南洋一不做二不休解开了罗鬼仙儿的扣字，那些黑嘴蝙蝠腾空而起“我给他赔罪，可是黄泉太冷了，我受不住，对不起，我们一起死罢，还有山下的和尚，附近的居民。”

姚昆仑还没来得及答话“丞哥，快去封住洞口，”我站的最远，自然离洞口最近“黄歧，你负责他的安全，这玩意儿要他妈出去了，就麻烦了。”她指挥道。

“常安，不要可怜任何人，他们把日子过的一塌糊涂是有原因的。”姚昆仑直言。

这些黑嘴蝙蝠像成了疯一样径直朝着洞口走，姚昆仑和常安挡在那儿，我和黄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来一块儿最大的石头封住洞口，保险起见嘛。

但是……他们为什么会径直地冲着洞口走呢？蝙蝠可没有趋光性。

我和黄歧忙回来帮忙，那些黑嘴蝙蝠的攻击性很强，我想了想，拿起褚南洋刚才从它们身上拔下来的翅膀，开始如操刀一样的朝它们砍过去。

果不其然，能怀剧毒的，杀伤力就是强。

大概有一刻钟罢，地上铺满了黑嘴蝙蝠的尸骸“现在可以说了吗？”姚昆仑道。

“可是，你们有人受伤了啊。”褚南洋一脸得意，她说道。

常安打量着自己身上的伤口，那些伤口不深，黄歧看着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他是下手最快的一个，我不由觉得，能当第一帮的帮主真不是白来。-

“起码儿，常爷风光不减当年。”常安注意到黄歧的眼神，他看向他，戏谑。

“此毒无解，”褚南洋继续说下去“蝙蝠寿命四十年，四十年间，它会让你生不如死。”

“诶呀，”常安笑了笑“蝙蝠寿命四十年，那我要是活不了四十年呢？”他说道。

“你们不是最清楚了吗，我这黑嘴蝙蝠乃是变异种，变异种，身上总得藏点儿光怪陆离的秘密，你要受不住，跳楼服毒可不行，你要拿刀抹了脖子，我也没办法，所以我劝你，别不识好歹，黑嘴蝙蝠虽然折磨，却能让你百毒不侵，你该谢我。”

“听你的意思，从今天算起，只要我这脑袋还长在身子上，四十年之内，随便怎么作了呗。”常安道。

“可以这么说，但还有更刺激的，只怕你受不住。”褚南洋直言。

“褚南洋，你给我记好了，你现在是我的人，”常安道“想活的痛痛快快儿的，你就给我老实呆着。”

“三十年，我最青春的三十年都在这儿了，现在你们说毁就毁……”褚南洋话音未落“你已经失败了，我们即便毁了，又怎么样？”姚昆仑道。

“所以，你们也付出了代价，不是吗。”褚南洋直言。

“世上的毒有劫就有解，这次，是爷不想解了”常安道。

“尸而无头，为无头鬼，无头鬼名，曰獝狂，獝狂乃是恶鬼，捎魑魅斮獝狂《过汉故城》诗：狐兔惊魑魅，鸱鸟吓獝狂。世无鸱鸟，但见恶鬼，下一个就是你。”黄歧虚张声势，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