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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梆, 梆梆!”“三更天,鸣锣通知,平安无事!”下头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古朴又厚重的梆子声传得很远, 一慢两块,唤回了顾昭怔楞的神志。她的手紧了紧白鹤的毛羽,目光又朝下头看了一眼。此时三更天, 家家户户紧闭门窗, 万籁俱寂,除了少数几户人家, 所有人都吹了烛火。黑暗中, 那些管丝轻飘飘的浮动, 漾着不吉的红光。顾昭指了个方向:“鹤兄,咱们去那儿!”“唳!”白鹤知意, 它仰长脖颈长鸣一声,羽翅一振,顺着顾昭手指的方向朝城东飞去。白鹤飞得越来越低了,虽然不能再俯瞰, 但视野却也更细致了。顾昭小心的瞧了一眼那管丝, 它好像真的是透明的颜色,管壁似肉非肉,而且有弹性。顾昭对比了两根一粗一细的管, 粗的那一根,里头流淌的暗红液体更多,隐隐有腥臭之味, 细的那根, 里头流淌的液体少, 又或者是没有。瞧过去像是在蛰伏一般。顾昭忍着欲恶之意,探手要捏一捏这管丝。不想这东西好似有知觉一般,它立马察觉到了危险,倏忽的绽开。暗红色的血裹挟着白腻细碎的管壁,猛地朝顾昭面门处袭来。顾昭:不好!白鹤急急的后退,顾昭手诀一番,面前平空的出现一条火龙。火龙以昂然的姿态迎上那散漫四溢的管丝和暗血,只听一阵“哔啵哔啵”燃烧的声音,远远的似有一声呢喃喟叹,轻声不轻不重,好似不痛不痒。顾昭惊魂未定的看着半空中掉落的灰烬,再看周围似管似丝的东西,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了。她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不过,她的直觉告诉她,被这东西沾染上就麻烦了。很快,顾昭便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直觉了。……白鹤带着顾昭避开那漫天飞舞的管丝,下头传来一声呼痛呼救,顾昭侧耳听了听,指了个方向。“鹤兄,救人要紧,咱们先去那儿!”白鹤于半空中急急的掉转了个方向,随即俯冲而下。顾昭顺着声音寻了过来。这是一处院子,月亮倾泻着朦胧的月华,男子对着月夜狰狞着牙口,他的嘴角处沾了一块血肉,身下的人是他的娘子,此时正在呜呜的哭痛。“郎君,是妾身啊,不要......不要吃了我。”男子咀嚼了下口中的那口肉,喟叹又满足。“我知道,娘子,我就吃几口,只吃几口好不好?太饿了……娘子,我忍不住了,对不起。”“……你不是一向最看重为夫吗?今儿还听你说自个儿胖了,娘子,你就分我几口肉吧,就几口……为夫不贪多……”“别怕,咱们很快就一样了。”女子呜呜哭着,“不,我不说自己胖了……呜呜,好痛啊,几口也好痛。”“救命,救命啊!”顾昭瞧得分明,她的伤口处从男子口中沾染了什么,那东西好似被血肉孕育,倏

忽一下,随即慢慢的延长生长为似管似丝的东西。只是,此时这管丝纤细又透明,像发丝一般。它贴着男子脑处的暗红管丝,不断的往源头游弋,只等被那庞然大物接收。那时,女子的皮肉便不再香甜,她也成了她家夫婿一样的存在。顾昭震惊,“人瘟,这就是人瘟。”……片刻后。顾昭抿了抿唇,一脸肃然,手中手诀不停。乾为天,风地观……火天大有!随着她手诀的翻飞,火龙朝那如丝如管的东西袭去,空气中一股皮肉燃烧的恶臭。顾昭以炁化风,扫开男子,从一人高的地方跃了下来,两步上前扶起了地上的女子。“你没事吧。”白鹤长鸣一声,站在顾昭身后等着。女子捂着伤口大哭,神情惊慌失措,显然是受了大惊吓,七魂去了六魄模样。顾昭瞧了瞧,她被咬的地方是手背,上头皮肉少了一大块,此时伤口狰狞,鲜血淋漓,颇为可怖。女子缓了缓神,看着顾昭大哭。“多谢恩公,多谢恩公相救!”“你别哭了,我替你看下伤口!”顾昭拿出帕子,准备替女子包裹。她捧着女子的手,凝神仔细的看了看伤口。这样一看,果然看出了端倪。只见那破损的血肉中还有些许的管丝残留,它们就像芽孢一样粘附着女子的皮肉,蔫耷模样似在蛰伏。顾昭不敢大意。她掌间覆着一层元炁,随着掌心拂过,那芽孢被元炁包裹着,带了出来。女子慢慢的停了哭泣,惊讶不已。“恩,恩公,我好像没那么疼了。”顾昭将那芽孢焚烧,见它被毁成了灰烬,这才松了口气。听到女子的话,她随口应道,“只是暂时让你好受一点罢了,回头还是要找个大夫,正经好好瞧瞧的。”顾昭说完,将帕子在女子手上缠了缠,起身抬脚往回走了几步,去瞧那男子的情况。……顾昭将扑地的男子翻了一面,她微微拧了眉,这时,只听旁边那女子一声惊呼!顾昭看了过去。女子指着地上的男子,眼睛瞪得老大,因为震惊,她连伤心都忘记了。“相公,相公他怎地变成这般模样了?”顾昭低头去瞧,没有瞧出什么不妥。呃,就是面皮老了一些。女子哀哀,“相公怎地变成这般老了?”顾昭意外,“他不是一直这么老的吗?”“当然不是!”女子大声否认,“他要是这般老,妾,妾才瞧不上他呢!”说完,女子又瞧了一眼男子,抬手拿衣袖遮住脸面,似有些害怕,又羞看地上男子的脸。顾昭:......敢情还是个看脸的娘子啊。……顾昭认真的看了下地上男子的身子,他体内倒是没有那孢子样的鬼东西了。不过,仔细一看,他确实挺老的。方才那一下天色昏暗,再加上匆忙,顾昭并没有瞧清男子的样子,只不过,此时男子瘫软在地上,身上穿着一身湖蓝色的书生袍子。这等鲜亮颜色,向来是年轻学子的最爱。

然而,这男子面容却是四十岁上下。顾昭问了问女子,“你家夫婿多大年纪了?”女子轻声啜泣,“二十有一了。”顾昭悚然,她的视线又看向地上那男子,二十有一,那怎么这么老了?中间十几二十年的年华去了何处?莫名的,顾昭想到了那似管似丝的东西里的暗红液体。难道,这东西偷的是寿数?……多想无益,顾昭又安抚了女子两句,翻上白鹤,心事重重的继续往前。这次她不敢再轻易的动那丝管了,倘若说第一次是因为怕自己沾染上这东西,现在,她却是真的不敢妄动了。二十岁的年轻人被抽去寿数,他还能是四十不惑年龄。那五十,六十岁的人,他们被抽去了寿数,她贸然断了连接,那是真的救不回来了。顾昭让白鹤跃到最高的地方,她仔细的又看了看。这些管丝盘虬,却有密集之地。片刻后,顾昭指着最密的地方,开口道。“鹤兄,走!咱们瞧瞧去,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在偷寿数!”白鹤一跃,身姿灵巧的带着顾昭避过那些漂浮的管丝,继续一路朝城东方向飞去。......这里是凤鸣街,几乎大半的街道都是王府的府邸。郡王府富贵,可见一斑。此时,王府里燃了数盏火盆,火光映得王府亮如白昼。饶是如此,众人仍然觉得阴冷。此地,似有森森鬼气。孟风眠面色坚毅,“让开,今日我是一定要见到父王与母妃。”安管家正待开口说话。“铮!”利刃出鞘,刀芒乍亮。孟风眠:“让开!”安管家畏惧的看了一眼孟风眠,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位道长。“三公子稍等,我这就去通禀王爷王妃。”说完,安管家转身。突然,孟风眠沉声喊了一句。“丁于贞。”安管家的背影陡然一僵。孟风眠眼里一痛,“你不姓安,你是父王之前的管家老丁,丁于贞……你,你怎么年轻了这么多岁。”“你和父王母妃,到底有何事瞒着我们?”孟风眠顿了顿,眸色黯了黯,随即喝道。“祈北郡城的这场人瘟,到底和父王有没有干系?”安管家回过头,神色木然。“三公子,你认错人了。”“丁于贞已经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小的是安平林。”孟风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再继续同他辩解。安管家的身影不见踪迹。安山道长沉着脸,“风眠小友,何必和这等孽障多费唇舌。”“你也瞧见了,城里人瘟的触须,另一头就是在王府里,这人身上就有好一些,他如今面皮年轻白嫩,就是偷了城里百姓的寿数,王爷王妃多日未见人,说他们不知情,如何说得过去?”安山道长就差明说了,这王爷王妃就是幕后指使!孟风眠的下颌骨紧了紧,握着刀柄的手,青筋骤起。“师弟,慎言。”“事情未见真相,万莫轻下断言。”这时,一道有些老迈沙哑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一位白眉白须的道长,他

着一身黑白道袍,腕间搭一柄白玉拂尘,说话时语速不急不慢,自有一种老神仙的风度。这是安山道长的师兄,韩子清,韩道人。安山道长一向敬重自己的这师兄,当下便收拢起往日的不正经模样,肃容应道。“是,师兄。”孟风眠冲韩道人拱了拱手,道。“多谢道长出言相解。”他顿了顿,“不是风眠心存侥幸,只是为人子女,不想将父母想得过恶,倘若,倘若祈北郡城的这场灾祸,当真是父王母妃引起的,我孟家,定然会给祈北郡城的百姓一个交代!”韩道人瞧了一眼孟风眠的胸膛,目光停留了片刻,随即不着痕迹的挪开。“无妨,人之常情罢了。”旁边,安山道长瞧着孟风眠也是叹了一口气。他怎么也没想到,自从上次樟铃溪一别,再见这风眠小友居然是这般情况。他寻到了师兄,还不待拿出罗盘让师兄修补,师兄掐指一算,瞧着祈北郡城的方向,沉声说不好。白虎啸天,恐有灾星作恶。两人赶来时,正见孟风眠拔刀,将一府宅的人关押。泼风刀锋利的刀尖有血滴落。安山道长想起孟风眠的批命,正待出声,却被韩道人制止了。两人附灵于眼,仔细探看,这才发现这祈北郡城多人身后居然生了触须。一路追到底,来的是祈北郡王府。......安山道长叹息了一声,将手搭在孟风眠身上,轻轻拍了拍,算是安慰了。一炷香后。安管家出来了,他躬身道。“三公子,王爷王妃倦了,此时已经歇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铮!”利刃出鞘。孟风眠拿刀抵着安管家的脖子,“带路!”安管家还待说话,锋利的刀芒又进了一步,直接在他脖颈处压出一条血痕,鲜血凝珠,很快便侵染了安管家的衣服。然而,下一瞬,安管家脖颈处的伤口好似被细线缝合一般,肉眼可见的愈合了,别说是伤口了,就连鲜血都不见踪迹了。除了衣领处沾染的那点血渍,半点看不出安管家方才受了伤。孟风眠拧眉,“这是......”“啊,被发现了啊。”安管家喟叹,再抬眼,哪里还瞧得出方才那畏缩的模样。他整了整衣襟,笑着道。“三公子,何必寻这道人过来?”“您是王爷王妃的公子,王爷有的,你以后也会有。”“延年益寿,长生不死,富贵百年千年……三公子,您是天上的云,何须怜惜地上泥人的性命?”“你,你不惜福啊!”安管家越说越激动,脸上有着对王爷和王妃狂热的推崇。他半点不顾自己脖子上的利刃,伸出手朝孟风眠踏出一步,喊道。“公子,你是我们孟家的三公子啊!”孟风眠不为所动,手中的利刃也没有退开。这是一柄泼风刀,刀只有一面开刃,刀身微微有些弯,瞧着不起眼,刀刃却十分的锋利。孟风眠不退,安管家往前,刀口锋利,他的脖子一下便去了

大半。饶是如此,安管家也不惧,他扶了扶脖子,不以为意的吃吃笑了两声。血一点点的少了,“咔咔”一声,安管家将自己的脑袋扶正,上头皮肉覆盖,他又是正常模样。孟风眠带来的属下有些畏惧的退了一步。安管家瞧到这一幕,嗤笑了一声。“三公子,你还不明白吗?你的人对付外头被种菌的人可以,对付我们,那可是不行的。”他摇了摇手指头,志得意满模样。继而,安管家狂热的朝上举了举手,呼喊道。“跟着王爷吧,王爷会给大家太岁肉的,吃了它,咱们便能延年益寿,长生不死!”众人哗然。听到这,孟风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咬了咬下牙槽,声音几乎是挤出来的,嘶哑沉痛。“杀!”随着孟风眠一声令下,原先还动摇的人立马行动了起来。安山道长和韩道人也出手了,府宅里的人或多或少的吃过一点太岁肉,瞧见动手了,他们倏忽的张开嘴,里头的舌头化作数个分叉,分叉上头似有一粒暗红的种子。这便是安管家口中的菌,一旦被种上,便似城里的百姓一样,嗜血嗜肉,为种菌之人提供养料和寿数。安山道长:“不好!”他急急的丢开一沓符箓。韩道人叹息一声,手诀翻飞,一道冰凌凌的寒气陡然蔓延,一下便将那分叉成网一样的舌头冻住。他拂尘一扬,眉目低垂,似有万般慈悲。“福生无量天尊。”随着他的话落,冰凌骤然绽开,蓝幽幽的冰晶落下,失去舌头的人捂着嘴躺在地上哀嚎。看着一个个人被孟风眠带来的人捆了起来,安管家眼里闪过畏惧。尤其是畏惧那白眉道人。“王爷!王爷救命!”“王妃救命!”安管家转身便想要跑。这时,亭榭处湖泊里的水突然漾动了起来,所有人都停了动作朝那边看去。安山道长:“什么情况?”安管家狂热,是王爷,是王爷和王妃要出来了。无数的水花飞溅,整个湖泊的水瞬间腾空不见,接着,就见河底的淤泥簌簌抖抖,下头炸开,露出屋舍精致的模样。安山道长瞪眼,“风眠小友,不愧是郡王王府,你家这密室修得阔气啊。”孟风眠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没有理会安山道长。这个地方有密室,他也不知情。此时,他所有的心神都被下头那可怖的东西吸引住了。它是一大一小两团肥腻的肉,足足有丈高,白白腻腻的,那瞧不见的触须便是往这团白肉中送去暗红血液。“吨吨,吨吨。”“饿,还是好饿……”空气中有液体吞咽的声音,还有男子和女子呢喃喊饿。孟风眠握着泼风刀的手,再次紧了紧。肥腻的肉团收缩又撑开,黏黏腻腻,一个人影的轮廓一点点的从肉团里出来了。先是四肢,然后是头……孟风眠喃喃,“爹?”虽然模样年轻了,身子骨瘦削俊逸了,孟风眠还是一眼便将这人认了出来。这是他爹,孟棠

春。他侧头看相黏在一起的另一个肉团,难道,这里头是......果然,似乎是要印证着孟风眠的想法,另一个肉团里出现了一个女子纤细的身影。孟风眠往前走了一步,“......母亲?”柳菲卿睁眼,她看着孟风眠,美眸里头都是怒意。“风儿,你又胡闹!”听着柳菲卿这熟悉的数落,孟风眠恍惚极了。他看了一眼柳菲卿,眼下的她,瞧过去肌理细腻,发丝浓黑,原先脸颊处流失的肉重新挂了回去,香腮杏眼,瞪眼凶人也是带着一股娇俏之意。哪里是四五十岁的模样,分明不过二八年华,正值青春亮丽的女子罢了。孟风眠瞧了左边那个,又瞧右边那个,往日里习武摔打,吃了再多苦头也没有掉过泪的他,眼里有了水光掠过。“......爹,娘?”安山道长都动容了。这是怎的一个人间惨剧啊。韩道人花白长眉,虽然是耄耋之龄,但他是修道之人,眼睛仍然清亮有神。他拽着拂尘的手紧了紧,在孟风眠落泪的那一瞬间,目光瞥过他的胸膛处,视线微微停顿了片刻。“师兄,师兄?”韩道人回神,“何事咋呼!”他面沉如水,瞧不出所思所想。安山道长只道师兄也惊叹世间竟有这等邪物,当下便道。“这可怎么办?”“王妃和王爷已然和邪物混为一体了。”安山道长此言一点也不夸张,瞧见手下的人被孟风眠命人绑了,祈北郡王孟棠春和王妃柳菲卿格外的愤怒。他们的脚没有着地,整个人像是后背粘在那白腻的肉球上一样,随着他们心神一动,那肉球似水一般朝前滑腻了几步。孟堂春沉声,“风儿,别太过分了!”“城里庶民要出城,你允了,我可曾拦你了?”“如今你带着道长来,是想要弑亲吗?哼!大逆不道!”孟风眠难以置信了,祈北郡城的这场人瘟,源头竟然就在他眼皮底下,始作俑者,就是他爹他娘啊!“爹,娘,这是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丁管家不都告诉你了?自然是为了长生大道,永享富贵了!”孟风眠低吼,“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算什么永享富贵!”“你们瞧过自己的样子没有!啊?!你们这是在造孽!”柳菲卿摸了摸自己的脸皮,不以为意,语气颇为欢喜。“瞧过了啊。”“我儿,娘此刻不美,不年轻吗?”那两团白腻的肉面皮撑了撑,孟堂春慢慢的下来了,他背后的肉团一点点化去,就像是被他收到了背后一般。柳菲卿也收了那肥腻的肉,在白肉没入的时候,她张嘴微微喟叹了一声,瞧人时,无端的有几分惑人。两人往前走了一步。孟堂春:“我和你娘哪里不人不鬼了?你们看,我们正常得很!”孟风眠身后的侍卫握着刀柄,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往后退了退。这样正常模样的王爷王妃,瞧过去更诡谲骇人

了。安山道长着急,“师兄,眼下该如何是好。”韩道人的视线落在密室的千工床上,那儿,一具森森白骨被铁链束缚着手脚。孟风眠同样看了过去。韩道人扬了扬拂尘,叹道,“这人身上有这孽物的气息,想来,此人便是风眠小友查过的,引起祈北郡城慌乱的小倌人了。”孟风眠还未说话,孟堂春便接话了。“不错,他叫做林中吉。”“是来祈北郡城寻富贵的。”“哈哈!”孟堂春揽过柳菲卿,笑得得意。“待我夫妻二人修行功德圆满,我定然厚葬此子,追封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为他的妻儿荫封,光宗耀祖,以此感念他为我带来太岁,此物上能长生,下能抵千军万马!”“你们瞧见祈北郡城了吗?我有太岁,种菌庶民,整个祈北郡城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哈哈,以后我一路缠食,直逼京城,就连那金銮座椅上的陛下也是我的子民!”孟风眠声音嘶哑:“疯了,真是疯了!”“道长,我爹娘他们......还有救吗?”孟风眠又回头看了一眼孟棠春和柳菲卿,眼里都是悲痛。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他阿爹阿娘......他们不是这样的。韩道人叹息一声,“此物至邪,它能无限的放大人心底的欲望,欲望似沟壑,那是怎么填都填不满的。”“倘若我没有猜错,此物不是太岁,不,应该是说,它是墓中寄生出的半身,形如太岁,却与太岁功效天差地别的欲壑。”孟风眠重复,“欲壑?”韩道人点头,“它形如肉状,攀附着石棺成长,那石棺里的葬者,定然是心有万千不甘,欲壑难填,即便是死去,他的灵魂也得不到安宁,一身骨肉化作这欲壑,攀附着石棺,一日日的成长。”直到重见天日,吞了这半城的百姓,以人血寿数壮大自己。安山道长着急,“师兄,那王爷和王妃?”韩道人叹息:“傀儡罢了。”孟风眠握紧手中的刀,哽咽不已。“求道长指点。”韩道人叹息了一声,他低垂长眉,收敛了眼里的万般思绪,再抬眼,里头一片坦荡悲悯。“倒是有一法,说不得可保王妃和王爷的性命,只是......如此一来,风眠小友你倒是少不得要冒险了。”孟风眠拱了拱手,“道长但说无妨。”安山道长也催促,“师兄莫要卖关子了,快说快说。”韩道人:“此法名为引渡。”他的视线在孟风眠身上扫过,继续道。“风眠小友,我会以你的身子为符纸,再以朱砂绘下符箓,到时,你这身子便是天罗地网,我再将这欲壑引渡。”“你和王爷王妃有亲缘,你又是难得的七杀星命,欲壑贪婪,定会从王妃王爷身上,引渡到你的身上。”“到时,我以你体内的符文控制住它,再将其诛杀。”“如此,可保王爷王妃。”他顿了顿,“亦可保祈北郡城万千百姓。”安山道长有

些忐忑,“师兄?此法有些不妥。”“如此一来,风眠小友不是就有性命之危?”“师弟,所以我说冒险了。”韩道人瞥了一眼安山道长,不徐不疾道。安山道长莫名的有些不安。韩道人捻了捻胡子,从怀中掏出两张符箓,递给了孟风眠。“此为雷霆符,你将其附在刀刃上,刀尖直捅王妃王爷心口之处,雷霆之力下,这欲壑方可灭去,只是如此一来,欲壑如那困兽,说不得会恶扑,它的触须还蔓延着半座城,到时,不单单王妃王爷命危,就是那些百姓,说不得也得被吸成了人干。”孟风眠看了看周围,他的目光落在那半满之月上,此时月色朦胧,好似长了毛似的。片刻后,他松了松手中的刀,目光看向韩道人。“道长,麻烦为风眠画符。”安山道长惊呼,“风眠小友!”孟风眠抬手制止,“我知安山道长的心意,只是,此事毕竟是我爹娘引起的,祈北郡城那般多的百姓……”孟风眠想起这段日子,父吃子,子吃母……各种的人间惨剧,说不下去了。他不为爹娘,也得为郡城的百姓着想。安山道长叹息一声,不再出言了。孟风眠拱手:“麻烦韩道长了。”韩道人没有说话,他的眉眼沉了沉,目光落在孟风眠的心口处。玉溪真人,这一世,沾染了世间人情,人间百味,你的道心圆满了吗?我且帮你看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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