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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闲聊

陈一鸣勉强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这个六人病房里,就自己和刚才那个老头两个病人,现在天色已经黄昏时分。他想要提气调息,用真元运转一个周天,检视一下自身的情况,但一运功,便哑然失笑,这幅躯体里没有丝毫真元真气,自己早应该知道得。

自己没办法,只能靠着枕头,用浅显的呼吸之法,恢复恢复精力。

正在这时,一个身材不高,浑身圆嘟嘟胖滚滚的胖子走了进来,一听声音便知是嘎子,他现在表情正陶醉地口中哼着:“可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嗷——你何时跟我走——嗷——你何时跟我走——”

陈一鸣顺口道:“别嚎哩!”

“我嚎关你——”嘎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哟!海哥,你醒了你!真你妈牛逼!”嘎子冲过来朝陈一鸣叫道。

“小声点儿,人家大爷还歇着呢!”

“诶!诶!我这就给嫂子和哥几个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嫂子和顺子这刚走。你看巧不巧,还就得我来!”

“别!别!让他们都先回家歇着,我这脑袋疼着呢!人多了,我受不了!明天再跟他们说。”

“好好,听您的,我这给您把大夫叫过来瞅瞅。”

没等陈一鸣回答,嘎子已经出病房去了。

没半分钟,一个值班大夫跟着嘎子走了进来。拿着床头挂着的病历瞅了瞅,又扒了扒陈一鸣的眼皮,听了听心跳。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病历上写得头后有击打伤,伤口已经处理了,昏迷了几天,但其他检查也没看出啥问题,说叫你们去大医院再看看是吧?可我这一看,好像的确没啥大毛病,没准头部有血栓,这两天药物用了,自然就缓解了,明天要是你们愿意,再做个头部x光查查,我个人觉得没啥大事儿了!当然,你们也知道咱们这儿的医疗水平,要是不放心,再去大医院查查?”

嘎子听了个一头雾水,感觉像是说没啥事儿!朝大夫点点头,道:“明天我们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陈一鸣也朝大夫道:“大夫,您看我明天能出院嘛?”

“你这情况,前几天还挺紧急得,我建议多在医院观察几天。要是家里经济情况有问题,非要回家自己照顾,也不是不可以,你们自己决定。”

“多谢大夫!”陈一鸣朝大夫点了点头。

这个大夫脸上仿佛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离开了病房。

嘎子没管那么多,坐在病床旁“叨叨叨”和陈一鸣聊了起来,一会儿不知从哪儿,掏出瓶啤酒,一个人对着瓶咕嘟咕嘟就是几口。

陈一鸣见状:“一人喝啊?”

嘎子一愣,“听说医院不让喝酒,您这脑袋上还缠着绑带呢!我哪敢给您喝啊!”

“少废话,还有没?”陈一鸣也纳闷,怎么这个陈海脑袋上老缠着绷带啊!

“那你少喝点,明天他们要知道了,又得骂我不着调了!”

“知道了!”

嘎子从边上一个塑料袋里,又掏出四瓶啤酒,还有一个铝饭盒,和一个牛皮纸的纸包。吃的都放到一把凳子上。铝饭盒里是两个劈好的猪蹄和肉汤咕嘟的炸豆腐,纸包里是油炸花生米。

陈一鸣看到,馋虫也勾上来了,咕嘟咕嘟几口凉啤酒下肚,这叫一个清爽。“我啥都不记得了,就记得点前线的事儿!你给我说道说道现在!”陈一鸣借着头部的伤,像当年问“大头”一样,向眼前这个嘎子打听情况。

“最近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大新闻啊?”

“啥大新闻啊?该干嘛干嘛!你知道我不咋听新闻联播,老太太裹脚布似的。昨天好像听了一耳朵,大领导访苏。苏联都闹腾成那样了,跑那干啥去啊?”

听到一切似乎平稳,陈一鸣心下稍安。

几瓶啤酒之后,陈一鸣也向嘎子了解了个大概,现在已经是五月份了,陈海在五年多以前退伍转业,回到家乡辽宁辽阳,在一家国营电力设备修造厂里当保卫科科长。工厂这两年越来越不景气,生产任务还可以,但上下游的三角债问题太严重了,回不了款,生产断断停停得,工资也不能足额发,有时甚至只能打个白条,工厂的工人流失很严重。这几天照看陈海的,是他大嫂。陈海的大哥,几年前工伤事故去世了,当时陈海还在前线,没能见大哥最后一面。刚才的顺子和嘎子,还有几个好哥们儿都是陈海以前工厂的同事或发小,不是在工厂里混日子,要么就是停薪留职,毕竟工厂那几十块工资,对几个没结婚大的小伙子来说吸引力不大,都想下海经商,但没啥门路,也下不了什么海,有几个兄弟就在市场摆个摊啥的糊口。陈海为人相当仗义、正直,身手也不错,毕竟战场上杀过敌。在一众兄弟中,很有威信。现在外出摆摊,做点小生意,也有当地的一些小混混、地头蛇来捣乱、要钱,几次都是陈海出手摆平得。

陈一鸣又问起陈海头部的伤势,嘎子只是说道,可能是让几个之前得罪的混混打了闷棍,当时陈海的确晕倒了,但到医院没多久就醒了,脑后有外伤,就观察了两天,这两天状态还可以,看着挺正常得,可以下地走动,但第三天却不知道得怎么了,直接就倒地上了,人事不省。检查了一通,也没发现啥问题,有个大夫说,陈海已经是植物人,可能是外伤引起了某个未知病理原因,让赶紧转院,也有大夫说没看出啥问题,没看出啥问题,需要观察。但到底当时具体什么情况,嘎子也说不清楚。既然如此,陈一鸣也就没再深问。

陈一鸣已经好几年没出个山海关了,前些日子看新闻时,也注意到东北各地的经济情况,有点不景气。但听嘎子一说,实际可能比新闻里说得还要严重些。但这已经不是需要他想的了,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能在这身体里待多久。

借着酒菜,听着嘎子一阵白话儿,陈一鸣觉得也很有趣。嘎子是本地人,八代以上就在这里生活务农。讲起老年间的事儿,那是信手拈来。

他们所在这个县城在辽阳市北,离沈阳也不远,清末的时候也只是个南北客商歇脚打尖的地方,后来,闯关东的人多了,小镇也就活泛起来,各行各业,五行八作,干什么的都有。

离镇子不远,有座天王庙,本是元朝时候建得,历经几百年战乱天灾,寺庙早已破败,清末民初的时候,不知道哪位豪商富贾,斥巨资重修庙宇,在当时香火极盛。每到香会、庙会、法会、佛诞等,或者逢三逢九等日,镇上便开大集,从四里八乡,甚至沈阳,都有来赶庙会赶集得。可谓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因此,镇子上饭馆子、大车店、收皮货山货的各式买卖家生意也算兴隆。有的大饭馆子甚至敢嚷出“拳打省城味全有,脚踢二京一招鲜”的狂妄招牌。

镇上甚至还流传着“张作霖私访吃饭不带钱以字相偿”、“大帅逛庙会惩治恶绅贪官”、“少帅便装风流倜傥,富家小姐芳心暗许”等等各种传言戏说。陈一鸣听着,知道有的直接就是照搬《三言二拍》或《康熙微服私访记》上的故事。

后来,刀兵四起,天下大乱,镇子也就败落下去,直到解放后,苏联援助中国上百个大项目,其中这里就为沈阳几个项目,建了个配套的电力设备修造厂,工人总数一度达到三四千人,整个镇子就这样又红火起来,围绕厂区,又建了学校、医院、电影院等等民生设施,镇上的人大都也是从其他地方迁过来的。像嘎子这样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反而稀罕。之后镇升级为县,各种其他配套工厂和企业也相继建立。原来的小镇变成了一个几十万人口的小城市。

但随着时代开放的脚步,各种之前的弊端显露出来,长期的“大锅饭”和父业子继,导致效率低下,和人员僵化,还有各个企业之间的三角债问题,也让相似情况的各个工厂丧失了市场竞争能力。下岗、失业这些陌生字眼逐渐让每个人都开始熟悉。

当然嘎子在讲到这些的时候,是没有觉悟从更高些的层面来看问题,多是对现状的不满和牢骚。

嘎子讲的是口沫横飞,陈一鸣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快到九点时,两个护士来查房,看着陈一鸣俩人吃喝的一地狼藉,把两个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嘎子别看喝了几瓶啤酒,一点爆脾气没有,仍然满脸堆笑,口吐莲花,好说歹说把两个护士哄走了!

嘎子在护士走后,忙将残羹剩菜收拾了收拾。免得再招人家的白眼。

陈一鸣有时也被王远山等人说成耍贫嘴,但跟这个嘎子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时,4床上休息的老爷子终于坐起了身,老爷子岁数不太大,60岁上下的年纪,身形清癯,文绉绉地。

陈一鸣忙招呼嘎子给大叔倒了杯热水。

陈一鸣隔着床问道:“大叔,你那有吃的没有啊?你晚上饭还没吃呢吧!”

大叔疲惫地答道:“有!有!刚才护士帮给打了份饭。”说完,拿起一个装着饭菜的搪瓷饭盆。

嘎子也问道:“叔,您是什么病啊?一人住院,没人伺候行嘛?”

大叔答道:“唉!我这老毛病,血压高,心脏老不得劲儿,本来平时吃点药就好了。那天有点犯晕,大夫说最好观察两天。我这老伴早没了,就一个儿子,出国了!好长时间了!”

嘎子盯着大叔看了一会儿,道:“您老以前是老师吧?我看着您眼熟啊”

“是啊!原来在县二中教语文和历史,现在退休了!”

“哎呦,我妹就是二中毕业的,叫祁小环,学习可好了!您知道不?”

“我想想,知道知道,我教过她,那时也跟你似的,胖乎乎的!是吧?”

“对对!现在瘦了,哈哈哈!那您再看看我这哥,他也是二中毕业的。您瞅瞅还认识不?”嘎子又转过头对陈一鸣道:“海哥,我记得你是二中毕业的是吧?后来毕没毕业啊?就去你大哥那厂子学徒去了!”

陈一鸣一脸茫然,这事儿他哪知道啊?

大叔拿起眼镜戴上,坐在床上端详了端详,半天才道:“陈海吧!这好多年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陈一鸣只好瞪大眼睛假装思索思索。

大叔看到他茫然的样子,忙道:“你这头伤了,别想啦,这得多少年了,我姓吴,吴老师,当时你上中学的时候,语文特别差,我老给你留下来,那时候也不能怪你,搞运动呢,人心惶惶得。你们家爹妈也都不在了,就一个比你大十来岁的大哥!是吧!你大哥叫什么来着,陈涛好像是!”

陈一鸣还没反应过来,嘎子先应道:“对对!他大哥是叫陈涛,可惜几年前给厂里送货时,出车祸了!人都没好几年了!”

“哦哦!”大叔点了点头,“这怎么伤的啊,好像还挺严重的啊!”

嘎子又抢着答道:“前几天,晚上,在厂里值班时,可能让偷材料的混混打了一闷棍!”

“唉!”大叔又叹了口气。

陈一鸣忙道:“吴老师,您先吃点东西,吃完咱们再聊。”

大叔点点头。

嘎子对陈一鸣道:“海哥,我上院里抽根烟去,有事儿叫我。”说完,嘎子扭搭扭搭出屋去了。

陈一鸣尝试着下了床,在病房里走了走,身体情况比他想象的好。

吴老师看着陈一鸣道:“陈海啊,听说你后来当兵去了,我还不信,你小时候瘦。”

“嗯!后来还去了老山!”

“那可不得了,战场上回来的,不得了不得了!当时,有回你们几个帮我搬家,你看我家有台海鸥照相机,嚷嚷着要跟我学照相,说以后当战地记者。没想到,你还真上战场了!”

“那时说的话,您还记着,我自己都记不得了!”

“人老了,有些以前的事还记着,而且还记得清楚,反而离今天越近的事儿就越记不住了。”大叔惆怅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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