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菲勒梅尔
叶殷的家庭殷实,离开家里去别的地方工作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自由的生活,当然了,以他的个人能力和毫无吃苦耐劳的精神来说,也没几种他能做的工作,而在这种范围内的一些工作中,他靠自己本事赚到的最丰厚的月薪,也不过就是他从母亲那里得到的那一年的生日红包金额在银行里存储后生出的月利息。对于叶殷来说,目前为止的人生完全都依靠着自己的家庭,无论走哪条路他都走得理所当然的顺风顺水,无论哪条路走到半道突然产生想要放弃的念头他都拥有十足的底气去干脆利落地折返或直接进行更换路线。
即使他走的路看私好像十分曲折,岔路口极其的多,但是他内心的状态一直处于绝对的平稳。在哪个城市工作,就租下最令自己满意的房子,他是绝大部分房屋中介的头等联系人;家务事一直都交付给不停更换的家政服务人员,到现在没有记下哪个服务人员的名字,也不清楚哪个服务人员的样子,但他仍然是绝大部分家政公司的重量级会员;对于食物,他不挑食,若想在家里吃就提前预约上门做饭的厨师——包括一些街边小摊的师傅,他会提前包好红包给这些师傅,让他们推着小车上门;对于红包的金额,一些师傅是不敢要的,有拒绝上门的自然就有愿意收下红包的;若不想在家里吃,他就随便在外面吃,各式各样的餐馆自然都光临过,还能以此来发现对他口味的街边小摊,和他前面表现的行为形成了相对的闭环;他没有兴趣爱好,所谓的任何世俗欲望绝大部分在他这里都实现或完成得过于轻松,以至于他没有这些意识,没有这些相关的思考,你若再问他理想或梦想,他肯定不知所措,理解不能;有时,他还会跟随着母亲出席以慈善为目的募集捐款活动,他会像格式化机器进行签字与留言,写下的一手好字使周围的人发出赞赏,他点头回应,听着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发言,他毫无反应,行云流水般的宣词,他张嘴就来,直面捐赠代表对象的更咽感谢,他听不太清。
说到工作,不知是自己本身语言天赋就好还是因为小时候和自己姥姥生活在一块——双语教育——或是因为再大一点就被母亲丢去国外读书的他,目前为止做得最得心应手的一份工作是翻译。一开始是固定为某家公司或单位工作,但是因为跟随着公司或单位的工作时间走让他身心疲惫,经常因旷工或迟到早退被多次辞退,后来干脆接私活——包括无偿帮助自己的亲戚朋友。工作中如果遇到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翻译单子,他也不会因此主动去学习,而是寻找更专业的人或物来帮他有偿完成。圆满完成了一个翻译单子,他就去没去过的地方旅游,著名的旅游景点不用多说,鲜为人知的地点他也一个不落地游玩过不少,因为他会雇佣专业的旅行团队——只为他一人服务,也会雇佣专业的导游团——不是为了了解人类文明或是自然科学而是为了去冷门的地点留下自己与景色的合影,最后再将照片埋在那里——可降解的照片。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做出这种行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理解,但他就是乐意这样去做。
在他结束一段旅行后他都会去找他母亲,而他母亲最多忍受他三天就会将他赶走,那么他就会斗气昂扬地去找他姥姥星亘宣——一个傈僳族老太太。每次登门拜访,叶殷都不会提前告知星亘宣,且总是致力于给她带去各式各样的礼物——她不需要但又拒绝不了的那种,还会用五彩斑斓的封面包好一个红包,进门就直接塞给她——也会直接被她拒收。
“为什么不收下钱啊?”
“因为我确实不需要。”
“又来了,又来了。”
这小小的阁楼间,有一扇窗,窗下摆放着一张桌,桌上有一盏壶,壶旁有一杯茶。桌旁坐着星亘宣,她右边靠墙有一张床,床上瘫躺着像极了一个泄了气的气球的叶殷。虽然叶殷不在乎星亘宣是否理解他,但是他确实是无法理解星亘宣,“所以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的无论哪一个都是钱给不了的。”
叶殷眼皮子一沉看向蓝天白云的窗外:“也包括姥爷吗?”
“不包括,他是个人。”
叶殷睁大了眼睛看向星亘宣,窗外的阳光并不热烈,刚好覆盖在这个衣着朴素面色清冷的老太太身上。而下一秒,星亘宣站起身,往桌下收起了椅子,步履缓慢地走下了阁楼,等叶殷坐起身时,下楼下到一半的星亘宣急忙喊道:“叶殷,帮我把茶拿下来。”
“把钱收了。”叶殷伸着脖子也喊。
楼下沉默了一会儿后,下楼声再次传来,里面夹杂着星亘宣的声音:“不用了,茶就放着吧。”
最后叶殷还是把茶端了下去,尽管星亘宣仍然没有收红包。时间接近饭点,星亘宣不愿意出门吃饭,更不愿意叶殷提前就预约好了的厨师上门做饭;叶殷妥协,二人挤在厨房里,叶殷一边吭吭咳嗽一边扭着头在一旁帮忙,他还会时不时对着垃圾桶或爱转不转的抽油烟机骂骂咧咧几句,时常被星亘宣以为他在帮忙过程中误食了还没下锅的生菌菇。
终于人与饭菜平安和谐地出了厨房,叶殷埋头吃饭时星亘宣像以前一样嘴里轻声念着什么,念完了她才开始吃饭,但是叶殷不再是小时候了,所以他问道:“花兹玛到底是谁啊?”
星亘宣回答他:“一个女神,打猎很厉害。”
叶殷疑惑:“打猎不是男人干的事吗?”
“无论男女,大家都可以打猎。”星亘宣回答。
“只有她打猎最厉害吗?”叶殷往嘴里扒拉了几口饭。
“暂时的,未来还会有打猎更厉害的出现。”星亘宣说。
“那个更厉害的也必须是女人吗?”叶殷嘴里咀嚼着菜叶。
“不必,因为大家都可以打猎。”星亘宣说。
“她是个女神,长得肯定很漂亮吧?”叶殷用卫生纸擦了擦嘴。
“我只知道她有婉转的嗓音,似百灵、似黄鹂;有精湛的梭镖技术,迅猛如金雕,精准如游隼;脊背上还装饰有山鹫的羽毛,据说那是一种绮丽的蓝金色。”星亘宣闭上了眼睛进行了回想。
叶殷也跟着闭上眼睛进行无边的遐想,再次睁开双眼时,只见一只拖着长长尾巴的鸟儿,它有着翡翠一般澄静清澈的蓝,就像能呈现倒影的波光粼粼湖面,而上面又闪烁着黄金一般的点点光芒,像是一颗颗星星在湖中任意畅游。鸟儿缓缓飞过维勒尼的面前,那长长的尾巴刚好遮挡住了维勒尼的双眼,尾巴上接连显现出来“猎人”与“探”这三个字。直到鸟儿在空灵的鸣叫声中飞走,叶殷眨了眨眼睛,这才回过神来,立刻大声喊道:“他是个屁的平民!他是个猎人!”
听到树后的菲勒梅尔大喊维勒尼的身份之后,安德将手中的半截胡萝卜丢向维勒尼,那只山羊羔跟着胡萝卜蹦跳而去,维勒尼早已翻开的书里钻出一个稻草人,稻草人抬脚踹向山羊羔,而山羊羔穿过了稻草咬住了那半截胡萝卜。
在维勒尼发愣的空隙中梅菲斯特从他身边奔跑而过,“我知道你在哪儿。”
听此,维勒尼与稻草人同时转身伸手去抓梅菲斯特,抓空了,稻草人瞬时分崩离析,而维勒尼也碎裂成了一地的稻草。见此,安德对菲勒梅尔喊了一声“快跟上”也向着梅菲斯特跑去的方向迈开了步子,顺手搂起了还在咀嚼胡萝卜的山羊羔,菲勒梅尔战战兢兢地紧跟其后。
真正的维勒尼正躲在一棵紫藤树上,他屏息凝神感受着周身环境,忽然看到树下一闪而过的身影,才缓缓松了口气,下一秒紫藤树开始分解重组,维勒尼在掉落过程中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梅菲斯特,翻书声渐起,而由紫藤树重组而成的若干个方块体笼子在这时撕咬着维勒尼,它们将维勒尼的各个身体部件分装开来,尤其是将维勒尼的双手分裂成块强制使他召唤出来的书消失。
距离梅菲斯特还有五十米时安德停了下来,并带着山羊羔和菲勒梅尔躲藏起来,直到看见梅菲斯特制服了维勒尼,才又继续缓慢向他们移动而去,此过程中只见梅菲斯特周围一圈植被的影子突然耸立而起,它们张牙舞爪地攻向站在中心位置的梅菲斯特。
“带着它,去躲好。”安德将山羊羔丢向茫然不知所措的菲勒梅尔然后翻起书冲向前,梅菲斯特的书也翻页起来,这些速度终究没有那些影子的速度快,千丝万缕的影子尖刺般穿透了梅菲斯特,将梅菲斯特束缚在原地,他的书也因为手被影子穿过而消失。
“巴斯特!”安德喊道,他书里应声跳出来一只黑猫,黑猫扩展躯体像一个斗篷般完全包裹住了梅菲斯特,接着,梅菲斯特从里面艰难地爬了出来,安德搀扶起他,下一秒他们身后传来乌萨杜斯的声音:“各位要去哪儿?”
梅菲斯特从书里拿出了一颗石头放进了安德的口袋里,然后一把推开了安德,安德立刻隐于环境,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梅菲斯特的堕天使也在这时用翅膀扇动起了数个小型旋风,旋风里还有无数双手,它们争先恐后地想把乌萨杜斯拉拽进旋风里,但都被手握盾牌与长矛之人拦截下来。
趁着空挡,梅菲斯特转身逃离此地,只听奥蒂娜的声音:“梅菲斯特,我爱你。”
那一根迅猛而发的利箭射穿了重重旋风直击梅菲斯特的后背,梅菲斯特闷声倒地时,离他不远处隐身的安德发动了技能,就看三只漂亮的狐狸飞到了梅菲斯特身边,它们每只嘴里都叼着长有新芽的嫩枝条,它们用自己的大尾巴同时轻轻拍打着梅菲斯特后背的大窟窿,三根嫩枝条逐渐枯萎化为尘土,三只狐狸也乘风离去,紧接着梅菲斯特迅速站起身,重新出现的堕天使张开了空洞的嘴,发出了凄惨的诡叫声,扭曲了部分空间。
混乱中梅菲斯特对着空气比划了手势,意识安德快速远离此地,但是因为视觉角度问题,躲藏在与梅菲斯特手势相反地方的安德并没有看到这个提醒。
而奥蒂娜的云雾之手在这时散开,弥漫在任何角落,其中一个地方凸出来一个人形,她立刻抬起左手指向它,“安德……”下一秒她手部位置周围的空间突然被扭曲,紧跟着她整个左胳膊像被拧巴成螺旋状的抹布一样,“我爱你。”破碎掉的左胳膊零零散散地掉落,应声发射出去的利箭穿梭过扭曲的空间和层层密布的植被精准射穿了安德,也染红了虚拟的天空。
没给等待反应的时间,精灵的声音随之传来:“猎人胜,第二轮结束。”音毕,天再次回到早晨时的亮度,游戏里的人也都各自被专属的文心兰吞掉后带回了各自的初始出发位置,书里出来的都回到了书里去——除了那一只山羊羔,它目睹菲勒梅尔被巨大的文心兰吞掉后,撒腿跑开,不知跑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