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能屈能伸
对于眼前这个中年皇帝，言冰有了全新的认识。
此人，外宽内深，极具城府，好恶不言于表宠辱不惊于身，除非他透露给你，否则，任你如何猜测，最多也只能看到他真实意图的十中之一。
玄巳帝话说的，似是极为稳妥，但要细想……，
安排工匠修缮王府密室，若想修的一模一样……，那就是说这些工匠要么，排着队，去她的密室观摩学习。
要么，就是修缮王府密室时，她需要在场，当面指导监督，有问答问，指点得当。
无论是哪一条，说白了，都是在帮玄巳帝培养技术骨干。
看着眼前，依旧一脸深沉，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的玄巳帝，言冰轻轻咽了口口水……，下了一个决定。
以后，除非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忽悠这货……，否则，真的，会死……。
但同时，她又有几分喜悦。
毕竟，华夏文明，上下五千年，那群所谓的“天子”们，说实话，二百五的居多……。
能有睿智的头脑，清晰地条理，还要明辨是非善恶，通晓人性阴暗，以一人之躯，把握一国朝堂的，你数吧，五千年，也就那么几个，一双手，掰着指头，都数的过来。
那剩下的好几百人呢？
都在干啥呢？
有忙着烽火戏诸侯的……，
有忙着出家当和尚的……，
有励志当书法大家的……，
还有忙着求仙证道的……，
就是特么没几个好好当皇上的！！！
最后的结果，往往不是被文臣宦官忽悠瘸了，就是被反贼拿刀砍了。
就算有那么几个兢兢业业，勤奋节俭的，
可这样的人，往往还都有刚愎自用，不悉人性的毛病。
如果命再苦点，就算他天天穿着打着补丁的皇袍，只吃咸菜配稀饭，该玩完，还得玩完。
所以，梁国在鼎盛之秋，又能有如此贤明之君，实乃华夏文明之大幸，言冰又怎能不高兴，不欣喜呢。
面对如此贤君，别说铸造配方了，就算把她脑子里的知识都挖给他，言冰也毫无怨言。
可是，这俩方案，怎么选呢？
第一条，明显不现实，如果一群宫廷巧匠，整天拿她那院子当博物馆似的来回逛，那就算罗门教的人全是傻子，恐怕也看出了问题。
所以，只能选第二条，才更符合实际，也更贴合言冰想要华夏文明鼎立世界之巅的理想。
反正结果都是自己喜闻乐见的，那与其你派人来偷师，还不如我光明正大的教！
但是……，这第二条选择，还需要再改进一下……。
打定主意，言冰平静的看着玄巳帝，缓缓说道：“陛下，密室打造，民女就不过问了，至于高炉的建造法，宝剑的铸造配方，民女都可以一一书写出来，送与陛下，若匠人们读不懂，民女也可以现场指教，甚至开设讲坛，为陛下，为我大梁，拔举出一批能工巧匠，但，民女也有两点请求……。”
说完，言冰眼睛一闪不闪的看着玄巳帝……。
看了许久，却看不出玄巳帝的一丝波澜……。
“启华，这里没有外人，你但讲无妨。”玄巳帝依旧一脸的平静，但声音中微微的抖动，还是泄露出了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其一，民女想请陛下在甄选人才时，一定要避免其中混入与权贵，或豪商有关联的匠人。”言冰语气坚定的说道。
言冰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避免配方外泄。
毕竟，华夏文明在几千年里，一直是作为“文明传播者”的角色，影响着周边其他国家，甚至，最远能影响到遥远的欧罗巴。
但这些无私的分享，并没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换来的却是几百年后的，欺辱！背叛！和侵略！
言冰决不能再让华夏文化，继续这样无条件的“善良”下去了……。
而作为，将华夏文化，技术，传播到他国的始作俑者，权贵与豪商们，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做，有的是为了换取金钱，有的是为了换取名利，也有的可能什么都不为，就是为了跟人吹吹牛，长长脸。
且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这些人在言冰看来，要么是真的傻！要么就是真的坏！
所以，要想从根本上，杜绝这个历史再次上演，必须提前让皇上意识到技术保密的重要性。
但听完言冰一席话的玄巳帝却笑了，他那条修长的丹凤眼的眼角，甚至都挤出了几个皱纹，用一种略带歉意的语气说道：“朕懂你的意思，而且，工匠家景的甄选，朕三天前就已经安排曾轲去办了……，应当这几日，便有回复……，你说说你的另一条要求吧。”
三天前？？？
合着你早就开始琢磨怎么偷配方了呗！？
想到这，言冰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其二，民女希望陛下选一僻静之所，造一院墙，需得开阔，足以让所有工匠及其家眷在内生活起居，并在其中，内设造坊，工坊，熔炉，且，工匠器械，原料，一应俱全，外有官兵把守巡逻，闲杂人等，一概不许靠近。”
“你这是想让学成的工匠，足不出院墙么？”玄巳帝闻言，眉头微蹙，沉声说道：“这般待他们，与囚禁何异？此事，若从长计，怕是不妥，容朕再想想……。”
“并非囚禁，”言冰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每年节假省亲，陛下可自行度量，只是，在这之前，也应当让曾指挥使先提醒提醒他们，以后在外，什么可以说得，什么说了，要掉脑袋……。”
玄巳帝闻言，点了点头，随后语气平和的说道：“这好办，甄选之后，这批匠人，朕按皇室工匠待之，工息有章，赏罚有度，朕会安排人去办。”
言冰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说道：“不够……。”
“不够？”玄巳帝略显疑惑，低头沉思片刻，抬起头，用一种近乎严厉的语气说道：“启华啊，有话！你便一口气与朕讲明白！总是这般打哑谜……，莫不是想戏耍朕么……？”
言冰闻言一愣，抬头看了一眼玄巳帝，就见他细眼微眯，一脸的温怒，直接吓了一激灵，暗想，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竟忘了对面坐的是什么人……。
赶忙收起了自己一贯的吊儿郎当做派，一本正经的躬身行礼，提心吊胆地说道：“民女绝无此意，还请陛下息怒……。”
还没等言冰说两句，就听旁边老头搭话了，一开口，就吓出了言冰一身冷汗……。
“通远啊……，你这般吓唬老夫的徒儿，老夫真有点看不下去了……，”老头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继续冷声说道：“咱们谈得拢，便谈，谈不拢，老夫就带徒儿回去，你自己去做你的家国大梦，莫牵扯了我们这等闲人……。”
老头说完，也不等玄巳帝说话，直接走到言冰近前，抓起言冰的腕子，转身就要走……。
“老祖止步……！”
从始至终，一直波澜不惊的玄巳帝，第一次有些慌乱，竟然也跟着起身，想要上前拽住老头。
却见老头眼睛微眯，缓缓扭过头，盯着玄巳帝，一字一句地说道：“怎么？你是想拦老夫么？那你，可以让你的侍卫们试试，看看老夫，走不走得出你这皇宫！！”，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玄巳帝闻言，脸色微寒，沉吟了片刻，随即抖了抖衣袖，做出了一个让言冰吓得灵魂出窍的动作……。
他竟然，以九五之躯，向老头躬身行礼……。
“哼！”老头不以为意，鼻哼了一声，但也做出了让步，松开了言冰的手腕，不再走了。
但言冰看到这一幕，可不像老头这般云淡风轻，她简直吓得肝胆俱裂……。
因为她知道……，在这世上，能屈能伸的人……，是最为可怕的…………，他今日能忍到什么地步，将来有一天，就能让你后悔到什么地步……。
所以，今天若不能善了，怕是以后老头，飞霞门，甚至所有的门人，都会因为老头的一时意气，付出惨重的代价，她绝不能让这一切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