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如果当初铺的是大理石地板就好了
“裴总,您这是在发呆?”刚下楼虞测就看见裴渡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在等你。”裴渡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随口回应着虞测。
“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人也到了,劳裴总大驾,吃饭去吧。”
虞测显然不相信裴渡的说辞。等自己还能等成这副日有所思的样子,电脑的屏幕亮着,裴渡果然对他有所猜疑,不过看样子,并没有实质性的收获,不然此刻早该质问自己了。
裴渡没有回答虞测,自顾自地往饭桌上走去,他心里还在想着那消失的一个月。
这条线索绝对不能就这样断掉,指望虞测自己告诉他是不可能的,还得去查才行。
这顿饭吃得倒也算和谐,裴渡的大脑运转得很畅快,虞测吃得很自在,宾主尽欢。
裴渡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异样,虞测怀疑亮着的电脑屏幕都是故意给他看到的,裴渡就是在告诉自己,不论自己在打什么算盘都要小心了,他会亲手撕开自己的面具,让被掩埋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只是虞测同样不在乎,只要他达到目的就好,那些人维持的平衡崩塌的那一天,他无所谓被一起埋葬在富丽堂皇的废墟里。
吴婶收碗的时候,裴渡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脱离出来,起身直接往楼上房间走过去,虞测察言观色,觉得自己也该一起上去,便低着头走。
“你跟着我做什么?”
裴渡在快到转角处的地方突然回头,楼梯之间的间距极窄,虞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身体往后一个酿跄,就要从楼梯上摔落下去。
电光火石间裴渡只来得及拽住衣角猛力一拉。
一声巨响,裴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接触地面之前的最后一秒,裴渡只来得及把自己怀里的虞测抱得更紧。
这下子确实把裴渡砸得有些懵,他躺在地上好半晌没有醒过神,手臂却还下意识地紧紧环抱着虞测。
“哎哟!先生!虞先生!”
吴婶听到响声赶忙从厨房出来,隔着挺远的距离就看到转角处倒着的两人,不由得惊喊出声。
吴婶这一嗓子让虞测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赶忙掰开裴渡的手,跪坐在裴渡身边。
“裴渡,裴渡,你怎么样?还好吗?”
情急之下,虞测忘记了“裴总”这个毕恭毕敬的称谓,他不敢随意移动裴渡,慌了心神他只知道大声地呼喊,渴盼裴渡能够回应他。
吴婶很快小跑到楼梯转角,裴渡还是紧闭双眼地躺在地上,“虞先生,快打电话叫医生呀!”
“对……对,叫医生,叫医生。”
虞测此刻已经无力支撑自己跪坐,他完全瘫倒在地面上,巨大的慌乱侵袭了他,他哆哆嗦嗦地拿出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最简单的几个数字,按了好几次都没有按对。
“吴婶,您能帮我拨一下吗?”
虞测将手机塞给吴婶,他的声音显而易见地颤抖,甚至隐隐带上了哭腔。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在他的设想里,裴渡变成这副模样时,他应该拍手称快才是,怎么此刻会是这副狼狈的模样。
吴婶结果手机就要拨通急救电话。
“不用打急救……电话,咳咳,我没事,咳咳……”虚弱的声音响起。
是裴渡的声音,裴渡醒了!
虞测赶紧上前,吴婶也暂时停下了拨通电话的手。
“裴渡,你怎么样了?裴渡。”
这样一味地喊着对方的名字其实是虞测最为诟病的一种处理问题的方式,对于裴渡的病也没有半点裨益,可虞测没法儿再做更多的什么,他既不是医生,也没有稳定的心神。
“我没事。”裴渡的声音轻轻的,他的头往上仰,似乎是想要起身。
虞测赶紧上前扶着裴渡,一面将他的上半身靠在了自己的胸膛上,一面温声和裴渡商量:“裴渡,不叫急救的话,我开车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好吗?我实在不放心。”
裴渡这是已经缓过大半,更准确的说,他在吴婶喊那一嗓子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只是这些天虞测对他爱搭不理的样子实在让人难受,再加上他今天接到周洋的电话,证实了虞测真的有很多事情在瞒着自己,防着自己,这让他愈发憋屈。
转身时虞测差点滚落下楼梯让他几乎魂飞魄散,幸好最后摔倒的是他自己,那个瞬间他的确被撞得失去了神志。只是好在家里装修时原计划采购的大理石地板正好没货,于是便随意换成了木质地板,现在看来这种木质地板似乎也有偷工减料的嫌疑,不然他的脑袋现在早就开了瓢。
醒过来后他一时间生出了其他的心思,裴渡就要倒下时他的心几乎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明明知道不该这样,他却根本没法控制自己。那么他呢?裴渡不禁想,如果他身陷险境,虞测也会和自己一样担忧,和自己一样惊魂不定吗?
这个念头一起就如同风吹即生的野草一般在裴渡心里扎了根,他迫切地想知道虞测心里究竟还没有哪怕一分的自己。他以为会听到裴渡假模假样的嘲讽和演技极烂的惊呼,或者干脆就将他丢在楼道转角,看都不看他一眼。
裴渡推演了自己所能想到的各种猜测,却独独没有料到他会听到虞测带着哭腔的声音。虞测很冷静,没有他预想中可能会有的做作的惊呼,虞测只是不停地喊着自己的名字。“裴渡”“裴渡”,一声又一声,那样冷静又那样无措,只是难掩哽咽。
真好啊,虞测的心里原来还有自己,在这个瞬间,他甚至想将过往的所有全都一笔勾销,那些背叛算什么呢?虞测还在乎他,只要虞测还在乎裴渡这个人。
在虞测慌乱地喊他名字时,裴渡就已经不想再进行这项无聊的测试,只是他又无端生出软弱,他怕虞测因此对他更加疏远,一时骑虎难下,只能将错就错。
直到裴渡竭力抑制住哽咽,求吴婶帮忙拨急救号码,他竟然已经没办法按下那几个数字时,裴渡终于无法忍耐,他佯装醒转,他靠在虞测的怀里,却想紧紧地把虞测抱在自己的怀里。
“没关系的,虞测,我真没事,不信你看。”裴渡从虞测的怀里起身,虽然是偷工减料的木质地板,却到底还是有些硬度,加上两个人的重量全都砸在陪读一个人身上,他的脊骨处还是不可避免地疼痛。
为了证明自己,为了让虞测不担心,裴渡一下子起的有些猛,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虞测赶紧上前扶上他。
“吴婶,您回屋吧,虞测扶着我回房间就成。”
被晾在一旁的吴婶终于有了存在感,她讪讪地哎了两声,把手机还归给了虞测,悄悄地离开了。她可不想一把年纪了,还当先生和虞先生小两口的电灯泡。
“慢点走。”虞测扶着裴渡往房间走,“你靠着我点。”
“哎,好好。”裴渡连连应声,身体却只虚虚地斜倚着对方,他没什么大事,不想让虞测因此受累,即使只是短短的一小截路。
裴渡乖顺地任由虞测把自己扶到床上,虞测的手冰冰凉凉的,掀开了他的上衣。不知道背后是怎样一片光景,总归也好不到哪儿去就是了,不然虞测也不会静默无声地加快了呼吸。
“没事儿,都是小伤,我这身强体健,年富力强的,躺一晚上就好了,都不耽误明天去公司。”
屋子里连空气都安静了,裴渡实在受不了这个氛围,就想插科打诨把这事翻篇,早知道他就不装了,让虞测心疼,最后自己也跟着难过,最后谁也没好受几分。
“闭嘴。”虞测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很短促,像是怕把话说长了会暴露什么似的,一点没领裴渡的情,“我去客厅找点药给你擦,你好好躺着。”说着转身就要走。
“哎哟。”裴渡连忙转身抓住虞测的手,动作太急扭到了后背的伤,虞测却在这一声哎哟里停下了脚步。
裴渡乘胜追击,“真不用,我洗个热水澡活泛活泛筋骨就好。”他可不想身上全是药味儿,显得他多矫情。
“也好,那你小心点,洗完澡我再给你上药。”虞测没有抽出被裴渡握着的手,也没有搭理裴渡的请求。
“也行。”虞测这态度也太殷勤了,裴渡简直都要怀疑那药里放了什么别的东西,当然这怀疑一点不合理,“我洗澡的时候你记得把头发吹吹,或者他先给你吹了再去洗澡也行。”
裴渡刚才心里搁着事,一直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虞测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这样下去不得着凉,他得督促虞测吹头发。
“我自己吹就好,你快去洗澡吧。”虞测避开了裴渡触碰头发丝的手掌,转过身下楼去了。
“也行吧。”裴渡看着还沾有水滴的手掌,略失落地走进了舆洗间。
镜子挺大,稍微侧身就能看到背后的情况,横贯整个背部的大片青紫,脊骨附近甚至有了深色的淤血。
“看起来确实是有些吓人,难怪虞测今天那样惊慌。”
裴渡知道自己想法不太正常,但他突然就想自己伤得再狠一些,但他难以自制的遐思,当初怎么就没有铺上大理石地板呢?
说不定他受伤之后,虞测可以照顾他更久一些,虞测可以就着当年的事给他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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