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重逢

屋子已经落满灰尘，两人份的餐具，洗漱用品全部都留在了原地，虞测已经有一段日子没住在这里了。

“虞家那小子，前天才有的消息，和小卖部的老板大清早开车走了小路，不知道去哪里了。”

“对对，之前两天都不知道，这路线也没监控。”

“有个外地采风的来看见了，那人有一点印象，一开始去了外市，也不知道发生了命案。”

“后来得了警局地消息，才赶回来做笔录的。”

“这孩子平常也不怎么说话，遇见人就闷着头，也没什么朋友。”

“小卖部老板和虞测一样，指不定有什么仇家呢？来路不好说啊。”

“唉，死者为大，总归是两条人命，可惜了。”

“一条一条，小卖部老板的尸体找到了，虞家那孩子只是失踪，不一定啊。”

……

裴渡用了最原始的方法，用钱来买消息，钞票拿出来，一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左邻右里纷纷上来热情地提供线索。

裴渡只是冷眼看着，接连不断的声音撞进他的耳朵里。

他已经听不清那些人的声音，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无数张嘴在张张合合。

“老板，那个钱呢？”

裴渡厌倦地挥了挥手，让带来的人把钱推到前头。

人群蜂拥而上，红色的纸张在人群的哄抢中冲向天空，一阵风吹过来，纸张被吹得更远更散，人群追着纸张跑，从聚拢到分散开来。

裴渡的耳朵似乎被一层膜封住，却又不太严实，隐约中有阵阵嗡鸣声。

他的眼前开始浮现出明明灭灭的光斑，心跳的频率异如往常。

虞测，死者为大，采风者目击，凌晨开车……

这一连串文字浮现在虞测的脑海里，仿佛小学语文课文中运用通感的手段一般，呈现出了接连不断的画面。

裴渡控制自己不去想，去把那些可能会摧毁自己微弱希望的画面抛之脑后，可是虞测和鲜血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他联系到了一起。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

裴渡找不到答案，或者说他在刻意回避自己的答案。

裴渡在丹城找了几乎一个月，可以说所有他认为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可没有消息，没有踪迹。

上天总是玩弄人们，裴渡想到了虞测反其道而为之的想法。

他很了解虞测，去各大酒店，小区都找了一遍，价格从高到低，也没有放过常规思路。

可是没有消息。

虞测租的那户人家本就是人在国外，根本找不到房东的消息，虞测外出的次数极少，又总是尽可能地伪装自己，因此裴渡给出的信息和仅有的见过虞测的人眼里的信息根本不吻合。

张钧躺在医院修养，为自己下半生可能会遇到的缺陷而发狂发怒，压根没空在意裴渡到来的消息。

而关心则乱的裴渡也完全忘记了张钧这个找过他们麻烦的“同学”。

于是最后一丝线索就这样错过。

裴渡最终放弃，原路返回帝都。

现在唯一一丝的期望就是尚还没有虞测尸体的消息。

裴渡只能欺骗自己，还有希望。

另一边，预虞测下了船之后，在上火车之前，仍然觉得不够保险，于是接连换乘了一个礼拜的城乡公交车，这种车自然也不需要实名认证。

在虞测终于登上火车，个人信息被划到全国出行人口互联网时，已经距离他出发，距离裴渡寻找他，一个多月之久。

此时的裴渡终于无法欺骗自己，他说掌握的势力，再加上母亲那边的势力，别说找一个人，就是找一只蚂蚁都绰绰有余。

可偏偏连虞测的影子都没有。

一个失踪的人，找不到任何搭乘交通工具的线索，就算是步行，路口的摄像头也总有拍到的时候，可是没有。

裴渡已经无法用虞测进过的地方摄像头都坏掉的巧合来欺骗自己，真相和他之间似乎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他不敢捅破。

裴渡沉溺在失去的痛苦中不能自拔，以至于他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查询帝都高校的新生入学信息。

如果虞测还活着，如果他参加了高考，就一定不会放弃来帝都。

此时的虞测经历了种种颠簸辗转，终于到达了帝都，这里的确很繁华，但却不属于他。

此时他的身上还剩下一点积蓄，暂时脱离了危险，虞测在一家最廉价的旅馆住下。

接着开始找工作。

他能做的工作，无非是一些杂活，在饭馆端茶送水刷盘子，下了班之后兼职贴小广告，去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再打一份工。

一天24小时，虞测几乎在连轴转，好在在开学之前，除去房租和低廉的生活的成本之外，他终于攒够了学费。

虞测背着大包小包离开了巷子深处的旅馆，去学校报名，住进了学校宿舍。

他依旧沉默寡言，同学们好奇的叽叽喳喳，他没有参与，对宿舍环境的抱怨，他也无权诉说。

一个寝室住四个人，独立卫浴有热水，上床下桌。

这样的寝室比他住的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小柜子的旅馆，条件不知道好上多少。

当然，就算寝室条件很恶劣，虞测也不会嫌弃。

他不在意这些东西，他只想赶紧找到裴渡。

其实他该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开始找到关系，像爬山虎一样向上攀爬，最后吞噬掉自己寄生的东西，让自己变得强大，然后再度向上，直到可以杀死那个人，杀死那些人。

但是情感在和理智的搏斗中占据了上风，他想要见裴渡，虞测想见裴渡。

没有联系方式，没有手握权柄，在这个有着几十上百所高校，数以百万计的学生，数以千万计的人的数量比蚂蚁还多的帝都里，想要找到一个特定的人，简直是难如登天。

来到新的学校，没有人知道他不堪的身世传言，也没有人在比鄙夷虞测和他的母亲。

高素质的同学，一块钱除了啃馒头，竟然还能吃到一个素菜或者是带肉的汤，米饭是免费的，各种各样的书籍可以让他自由阅览，其中就有虞测很需要的工具类书籍。

这样的生活环境简直像是到了天堂。

虞测在和身边的同学相对熟络之后，又开始想办法打听裴渡的消息，这是他的形容实在是有些抽象，再加上开学的时间还短，一个专业的学生尚且不太熟悉，更何况是不同学校的。

总的来说，消息几乎没有，下落十分渺茫。

好在新生军训成为了机遇。

在这个互联网覆盖全星球的时代，人们乐于在网络上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而大数据也会集中推送，一个人能接收到的信息几乎被狭窄的限制在了一个角度。

这对于人的全面认知世界和发展来说，当然不是有利的，可对于想找人的虞测来说，几乎算得上神器。

凡是华国的大学生，无一例外都需要军训，而军训自然是男神女神辈出的时间。

特别是高等学府，这些学校里突出的人才，一旦被放到网上，几乎是全民认识的地步，并且热度会越滚越高。

虞测久寻裴渡不得，却在微博热搜上，看到了和他相关的词条——q大新晋男神，颜值逆天，家世远胜豪门。

看到这个热搜的时候，虞测正在专心干饭，还是被舍友提醒才打开的手机。

原本他对这些打打闹闹评选出来的男神女神的丝毫不感兴趣，可自从他意识到裴渡可能出现在上面之后，就开始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

于是舍友和同学也开始帮助他寻找最帅真爱，至于入校时所说的找人，大家并没有把他和裴渡联系在一起，只是单纯的以为虞测喜欢欣赏有钱有颜的帅哥美男。

这是人之常情，大家也都纷纷在调侃虞测的同时，为其爱好的发展提供帮助。

啪嗒——

虞测的干饭工具掉在了地上，他几乎只在心里极速默念了一百遍通讯器很贵，才勉强握住，没有砸在地上。

“怎么啦，虞测？这个成你心里的top天菜了？这么激动？这不还得赶紧让他标记你个百八十遍。”

几个舍友纷纷调侃着虞测，虞测对外的身份依旧是beta，beta自然是无法标记的，但却可以在反复标记萎缩腺体的过程中假性发情，而身体自然也会在相对长的一段时间里留下alpha的信息素。

可以说，老司机舍友们在无知无觉中开了个车。

“是。”

没想到虞测还真答应了，并且除了通讯器什么也没带，迅速换了件得体的衣服，就冲出了寝室。

虞测骑着自行车在路上狂奔，所幸q大离他的学校还算近，在汗水湿透他的身体之前，终于到了q大。

正值学校开放参观，他实在太幸运，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校园。

虞测打开通讯器，再次认认真真，反反复复的看了一遍。

“同学你好，我是裴渡的朋友，就是金融专业的那个裴渡，请问你能告诉我他在哪吗？或者他的寝室在那栋楼？”

虞测拦住了一个同学，问道。

“喏，就在那儿呢！”同学伸手一指，远处的寝室楼下竟然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下回想见男神就直接说，那边全是裴渡的不知道朋友住址的“朋友”。”

虞测哭笑不得，却也来不及解释，匆匆向寝室楼下跑去——他远远地看见人群尽头出现了一个修长笔挺的身影。

那一定会是裴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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