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天亮之前
长风如歌，往事如梦。
不知为何，在邢云霄冲向灾变者的过程中，他想起了很多很多过去的人与事。
纯阳道长、老田、高宇辰、黄华素、萧风潮……
那些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却又最终死去的人。
他不确定这是人皇之书力量盛放对自己造成的影响，还是灾变者动用了什么手段、令自己心思扰乱。
但他并未选择将这些浮现于眼前的画面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怪仙，是强行扭曲自我精神以适应扭曲天道的存在，精神所及之处，天地规则都要为之变化。
“既然你们来了……”
邢云霄大笑道：“那就来帮我吧！”
随着他一声巨吼，大斧劈出，他整个人也伴随着爆响雷光直接撞上了巨大圆球。
是的，他没有被那无形屏障阻拦，而是直接穿了过去……包括巨大的金色篆字对他来说也视若无物。
在那巨大金字周围，出现了许多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邢云霄眼前闪现而出的故人们，他们似乎什么都没做，又似乎是做了些什么、为他在无形屏障上撕开了一道转瞬即逝的大洞、供他穿过。
只是这一切太快太快，几乎无法判断是否真的发生了。
但不论如何，邢云霄还是直直地冲入了无数倒悬楼阁的……上空。
穿过屏障后，天地翻转、重力倒置。
原本对着天空高处猛冲的邢云霄忽然感觉到一阵微微眩晕，紧接着便发现……自己竟是变成了“从天而降”、撞上圆球的流星。
而原以为是要从天空中坠入世间的灾变者圆球，实际却是“拔地而起”。
大地变成了天空，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神异。
但邢云霄没功夫去感受这神秘体验，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眼前唯一的对手身上。
在他手中巨斧劈入圆球的瞬间，天罚神雷便瞬间炸开，在硕大无朋的圆球上蔓延开来！
“邢云霄……”
圆球中传来灾变者低沉的声音：“你们很好，真的很好，竟敢利用我修复出了三坟……但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丝毫机会。”
刹那间，圆球上爆闪出无数黑色闪电，瞬间与天罚神雷纠缠在了一起！
幽冥阴雷。
凡入幽冥者必经幽冥阴雷加身，此后无论你多么强大，肉身灵魂都会被全部劫灭、于幽冥中再造，成为幽冥阴身。
但此时灾变者肯定没有能力将邢云霄变成幽冥阴身，他只是以此来对抗天罚神雷。
可邢云霄不仅不怕，反而笑了起来：“之前来攻打安夏时你怎么不用这招？我懂了……你这次是真的怕了！”
他继续疯狂释放着天罚神雷，同时将斧子深深砍入圆球中，似乎是想要在上面挖个大洞。
神雷焚烧着他的魂火，尽管他如今已经能够用怪仙之术勉强驾驭一部分神雷，却也无法支撑如此长时间、高强度地输出。
但邢云霄不在意。
最后一战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无数的幽冥阴雷与天罚神雷互相冲撞、纠缠、爆炸，毁灭了一幢幢楼阁。
邢云霄没有像上次一样试图推着圆球远离，而是真的用斧子开始在圆球上挖洞！
灾变者所化的大球可谓坚不可摧，但无奈那斧子上沾满了神雷，尽管有无数阴雷前来护身，那携着神雷的斧刃还是一点点挖了进去。
下一瞬间，被他挖烂的破口中伸出了无数只血红手臂，死死抓住了斧柄、缠住了邢云霄的手。
“你不是想进来吗？”
灾变者狞笑：“来啊！”
无数只手迸发出令邢云霄也无法抵抗的巨大力量，一下子便将他拖拽了进去。
肉壁蠕动着、拥挤着，瞬间将邢云霄包裹。
下一刹那，幽冥阴气、幽冥阴雷从紧贴着他的肉壁中涌来！
“吼！”
邢云霄发出咆哮，双目中神雷电射，周身更是炸开了一股诡异的风暴——那是裹挟着天罚神雷的业障腥气，瞬间将大片大片圆球中的血肉卷成了粉末。
在汹涌的雷暴间，战斗不断继续。
只是邢云霄渐渐开始变得弱势。
他毕竟无法与真正的幽冥化身对抗，长时间使用天罚神雷更是让他神力渐渐削弱。
反观灾变者，虽然这巨大的圆球上被轰出了无数个大洞，但它的体型实在太大太大，那些大洞就像砸在楼房上的钉孔，根本无法对它造成真正伤害。
但对邢云霄来说，他并不需要杀死灾变者，甚至没有必要打败对方。
他的背后是无数繁多如云、浩若烟海的金色篆字，在他与灾变者缠斗时，它们已经开始推着两个世界一点点远离，如今即使是用肉眼去看，也能感觉到“天上”的大地距离那无数楼阁越来越远！
“有我在，你休想过去！”
邢云霄的声音盖过了雷暴：“还有什么手段，拿出来我看看！”
灾变者气极而笑：“鸿钧都不敢说拦我，你有什么资格？！”
刹那间，巨大圆球忽然变化，摊成了一个“饼”。
只一瞬间，它的边缘便去到了肉眼无法探望的天际线。
这次它不再简单粗暴地向下逼近，也不再释放幽冥神雷，而是旋转了起来。
如此庞大的存在开始以极快速度旋转，带来的并不仅仅是暴烈罡风。
邢云霄的眼前暗了下来。
他能感觉到浓烈的幽冥气息包裹而来，那不是阴气、不是阴雷，是真正的幽冥。
灾变者将幽冥带到了现世。
邢云霄瞳孔收缩，半点不退，只是高高举起了大斧。
“当年，是刑天为了自己的不甘，赋予了你意识、将你带来了这个世界。”
他沉声道：“如今刑天也好、戮天也罢，都已经成为我的养分，我要替他们了结这一恩怨。”
“诸天神佛、万世人道，助我以抗幽冥！”
俗世大地上。
所有人……不论是下凡仙亦或是普通人，全都浑身一震。
“诸天神佛、万世人道，助我以抗幽冥！”
这咆哮声响彻万里山河，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胸中燃起了一团火……有股神秘的力量渐渐从他们身上剥离。
下凡仙们一个接一个扑倒在地，他们的力量，开始消失。
普通人们不知为何也变得越来越虚弱，似乎有什么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就这样被拿走了。
……
陈念控制着烛龙躯体离开后，原本龙南山的位置变成了一个大盆地，从龙躯上抖落的无数山石泥沙堆成了盆地边缘的山堆。
此时，那山堆某处微微颤动着，随后泥石爆开，一柄古朴明黄的长剑拔地而起，直冲向天际。
……
云季高官生谷中，无数金色大字在天空中闪耀着，鸟迹书碑上还残留着金色光雨留下的水迹。
碑上文字微微闪亮，与天空中无数大字震动的频率渐渐共鸣。
……
荒芜大地上，由千万柄长剑组成的剑境不知为何轻轻颤抖起来。
没过多久，剑境轰然炸开，那千万柄长剑瞬间化为齑粉！
地面上，盘瘟浑身浴血、身体残破得像一块被撕烂的抹布，只剩下一支完好右手还捏着开天巨斧。
三清神躯已经不知所踪，唯一能看到的，只有随着爆炸被抛飞到远处的杨清源……他似乎已经死了，整个人几乎都已经破碎，只剩下了胸膛以上的身体部分，毫无生命气息。
盘瘟抬起头望向天空，听见了邢云霄的大吼。
他想做些什么，却双膝一软、坐到了地上。
“我的力量和生命，在消失……”
他喃喃了一声后，忽然大笑起来：“既然这样，那就送给你！”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振起右手，将开天巨斧抛入了天空。
巨斧眨眼间消失在天穹之上、化为一个小小光点，盘瘟也仰面倒下，没有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