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诀别诗

十月二十一日清晨，在震旦大军完全撤出千目城三日之后，王焕坐在千目城北面城墙的城头，举着酒葫芦，仰头将酒线倒入嘴中。

王焕出身凉州豪强，从小就泡着药酒打熬筋骨，酒量自然不会小。

然而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痛饮过了。

自从皇甫律与段淮战死之后，他就独守千目城，除了在饮宴上能饮上三杯，平日里滴酒不沾。

如今王焕已经不在乎了。

再次将面前的三杯酒盏斟满后，王焕将酒葫芦扔到一旁，举起其中一盏，仿佛对着两位老友一般轻轻碰杯，随即一饮而尽。

“痛快！”

王焕眯着眼睛，长叹了一声，右手攒指如剑，金戈真气犹如金线一般从手指上蔓延出去，只是轻轻一挥，就将踏着飞盘飞到城头的三名重甲骑士斩成六段。

“这种时候，就不要打扰老夫与老友叙旧了。”

仿佛感受到了城楼上的杀意，飞翔在空中的恶魔斥候四散而逃，只留下三四只磨牙吮血的怒妖远远望着这里，以作监视。

王焕将那两盏酒泼洒在地面上，微微躬身之后长身而起，将目光投向北方。

摆开战斗阵型的恶魔大军已经出现在了地平线上，而在半空中，最为显眼的正是穿着托加长袍，手持明日法杖的双头怪鸟。

虽然它的身躯只有不到十米，块头在巨兽遍地的恶魔军团中只能算是中等，然而盘踞在它身侧的魔法之风已经浓郁到了实质的程度，身边甚至有玄奥的魔法符文浮现出来。

在信奉奸奇的传谕军团中，魔法是最主要的战力，在巨大魔力的扰动下，北方天空变成了阴云、狂风与闪电的舞台，甚至光线都变得扭曲，呈现出一种海市蜃楼般的地上天国景色。

然而即便在魔法狂涛中，双头怪鸟也依旧显得如此耀眼，如果说传谕军团所摆开的军阵是星空银河，那双头怪鸟就是被众星捧出的皎洁明月。

“织命魔君。”王焕喟然说出了双头怪鸟的名号：“卡洛斯。”

“阿淮，阿律，这些年织命魔君在背后搅风搅雨，却始终没有露面，端的是小人行径，害的老子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王焕此时也懒得装什么大将之风，戟指传谕军团厚重的军阵破口大骂：“入他娘！这老王八总算从龟壳里把头伸出来了，艹他妈憋了这么多年，怎么没把你这鸟人憋死？！”

仿佛是听到了王焕的喝骂，织命魔君高高举起了法杖，法杖顶端的明日之书一阵翻动。

“我已看到了未来。”织命魔君能看到未来的那只鸟头仰天咆哮：“传谕军团将拿下千目城，以献万变之主！”

声音在魔法的加持下传到了每个恶魔的耳中，传谕军团中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

“进军！”

传谕军团中的混沌骑士迅速脱离了阵线，向着千目城包抄而来。

空中部队也不遑多让，末日骑士、混沌怒妖与尖啸飞鲨所混编而成的庞大军团，在浴焰战车的压阵下，在空中盘旋两圈之后，猛然扑向千目城的城头。

一时间，传谕军团真的犹如铺天盖地一般。

“传闻这个双头鸟人一颗头能看到过去，一颗头能看到未来，如今看来，全是扯淡！”王焕撇了撇嘴，抽出长刀向前指去：“对付老子一个人，也要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吗？”

说着，这名须发皆白的老将从盔甲缝隙抽出一条白帕，将右手与刀把缠在一起。

王焕回首望向那两只空盏，

微微颔首。

“阿律、阿淮，请再多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说罢，王焕虎吼一声，长刀一震，以一人之身，迎向千军万马。

浩荡的金戈真气被激发出来，盘桓在他的身体四周，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一般。

作为传谕军团中最为灵活的空中战力，近百只青面獠牙背生蝠翼的混沌怒妖从空中俯冲而下，挥舞着杂七杂八的武器，加至急速以命换命的气势向王焕撞来。

以这些低阶恶魔的战力，自然拦不下一名拼命的宗师，混沌怒妖甚至还没有近身，就被外放的真气撕成了碎片。

然而混沌怒妖只是炮灰而已，稍一阻挡，身着黑色板甲的末日骑士就踏着魔盘围了上来。

奸奇末日骑士虽然一出场被王焕随手就宰了三名，然而能被织命魔君视作根本的空中力量，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战力什么的暂且不论，单单是他们脚下的奸奇魔盘都不是凡品，魔盘既非恶魔，亦非构造体，而是两者的恐怖结合。

魔盘充满了神秘的力量，可以飞离地面，乘着魔法之风从空中掠过。这些魔盘也并非完全暴露在敌人的攻击之下，它们周围会放出魔法火矢，也会挥舞旋转的触手与利爪猛击靠近的敌人。

末日骑士以二十四人为一队，一队人足以力敌震旦凝丹级高手。

而此次为了剿灭震旦残兵，织命魔君集结了足足二百队的末日骑士。

这些末日骑士在空中编织成一张大网，坚定的向着进犯者包来。

“唯圣奸奇！”

王焕却是不闪不避，甚至没有一点减速，无视于末日骑士们的震天呼声，直直扎入密集的阵型之中。

层层叠叠的末日骑士遮住了金戈真气的光芒，唯有从空中不断落下的残肢烂甲揭示了宗师依旧在阵中的事实。

在魔法屏障破碎的清脆响声、板甲被撕裂的令人牙酸扭曲声、末日骑士濒死前的惨叫伴随着各种战号交织成的死亡交响曲中，王焕胳膊下夹着一名兀自挣扎的末日骑士，浴血透阵而出。

“鼠辈！识得老夫这养了二十年的金戈真气吗？！”

王焕面目狰狞，放声嘶吼，他的须发皆被染成了黑红色，此时犹如鬼神的同时，竟然给人以返老还童的感觉。

当然，被数千末世骑士联手绞杀，哪怕是宗师也不会毫发无损，王焕身上的血固然都是敌人的，然而环绕在他身边的金戈真气已经缩小了一半。

挥刀将胳膊下俘虏的末日骑士斩成两段，王焕将手中的半拉尸体扔到一边，长刀再次前指。

织命魔君就在三里之外了！

可趁此机会，一大一小两只大魔也已经挡在了王焕的身前。

大的那只万变魔君唤作孔智，它的身形与卡洛斯相似，不同的是脖子上只有一颗鸟头，也只能看到正在发生的事情。

如果说嗜血狂魔是恐虐在人间的代行者，那万变魔君就是奸奇的量产大魔。

小的那只身着重甲踏在魔盘上，手持一杆双刃长斧，全身上下哪怕是胡须都被钢铁覆盖，身高也就只有一米，双眼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此人唤作石岩铁须，是雪原矮人的最大叛徒。他曾经生活在长垣以北的血风堡，信奉奸奇之后，就将曾经的部族全部献祭给了恶魔。

他们两人过去二百年间手上积攒了累累血债，也算是震旦的老对手了。

王焕自然也认识这俩王八蛋，他咧嘴一笑，将将长刀竖起，身上的金戈真气化作七柄金剑浮现在他的周围：“这么给面子？！”

孔智与石岩铁须沉默以对。

“一起来吧！”

王焕以身为剑，在空中高高扬起，辉煌的真气蔓延而出，犹如劈山裂地一般，向着孔智劈去。

石岩铁须自然不会让一个法师承受着一击，他驾着魔盘正面迎上，无视于金戈真气的锋芒，大斧抡圆了向王焕砍去。

石岩铁须敢作出以命换命的打法，自然是有所依仗的。

他身上的铁甲唤作重山甲，是血风堡矮人的镇族之宝，其上还有震旦司天丞作亲手铭刻的金文，足以抵挡宗师高手的全力一击。

石岩铁须堕落之后，奸奇更是亲自在重山甲上赐福，为其施加可以自我修复的魔法屏障。

别说王焕了，就算是妙影放开手脚揍这铁疙瘩也得费些时间。

与此同时，孔智向后急退，左手捧书，右手举杖，硕大的鸟喙飞速张合，磅礴的元素波动使得周边低阶恶魔噤若寒蝉，一团散发着紫色光芒的法球缓缓生成。

这正是奸奇爱子万变魔君的绝学：泯灭术。

紫色光球中携带着二十四种负面属性，对应世界三大秩序的邪恶，大宗师以下，谁碰上都死定了！

光球尚未形成，王焕就与石岩铁须对了三招，双方谁也没有奈何得了谁。

这小矮子的力气大得吓人，身板也硬得吓人，以往无坚不摧的金戈真气竟然仅仅只在他的盔甲上划出几条浅痕。

长刀每次与大斧磕碰，都会震得王焕双手发麻，真气倒逆。

“没想到这矬子的大斧也不是凡品！”在石岩铁须以命换命的打法下，王焕也只能一边驱逐渗入体内的混沌力量，一边依仗速度优势向后稍退。

石岩铁须得势不饶人，驾驶魔盘飞速追赶，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大斧拦腰斩去。

王焕却是突然不退反进，长刀之上金光大作，不闪不避的与大斧碰在了一起。

轰然的一声巨响，溃散的金戈真气真的犹如金戈铁马一般向着四周攒射，两队围上来以作掠阵的末日骑士被打得抱头鼠窜。

“震旦人……你的破刀再锋利……也无法劈开大山！”

石岩铁须在金戈真气的洗刷下岿然不动，此时竟然还有力气嘲讽王焕。

只不过他的声音犹如生锈的铁片相互摩擦，令人闻而生厌。

“矬子，你有两个错处。”王焕也愤怒出声：“一则，老夫手中的不是破刀。二来……”

说着，王焕须发眉眼皆变为金光，手中那柄普普通通的长刀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你也不是山！”

石岩铁须只觉得大斧烫的吓人，柄端传来的巨力使他几乎拿捏不住。

他愕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王焕。

这是将宗师道心融为真气，进入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从而爆发出远超寻常的战力。

这正是宗师的拼命招式，一旦使出，一时三刻间固然能跟大宗师一较高下，可一时三刻后，必然会全身穴窍崩溃，神仙难救。

石岩铁须在惊愕之余，竟然觉得有一丝荒诞。

这才哪到哪？怎么就突然要拼命了？震旦宗师已经多到可以支撑这种程度的消耗了吗？

这名混沌矮人只是稍稍犹疑，王焕就抓住了机会。

一直盘桓在四周的七柄金光长剑在空中滴溜溜的一转，猛然刺向石岩铁须的后心。

石岩铁须弓起后背，准备硬吃这一记攻击。

然而金色长剑却是虚晃一枪，绕过一个大弯之后竟然引着刚刚相四方溃散的金戈真气向着孔智疾刺而去。

“拦住他！”石岩铁须大骇，手头不由得稍微一松。

众所周知，威力越大的魔法，如果中途打断所造成的魔法反噬也就越严重。像泯灭术这种魔法，反噬的后果哪怕大魔的身板都得喝一壶。

孔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它在持咒前就给自己加持了数道魔法护盾，更有数十名高大的末日骑士手持剑盾，挡在了它的身前。

然而这些准备在宗师的搏命手段前，就显得有些孱弱了。

光剑先是刺穿了末日骑士所组成的盾阵，然后狠狠撞在魔法护盾上。

三道魔法护盾，外加覆盖在孔智体表的魔屏并没有比卫生纸更坚固，瞬间就被击碎成逸散元素。

七支光剑将正在持咒的万变魔君刺成了马蜂窝。

然而在持咒即将结束的关键时刻，孔智展示出了作为顶级大魔的滚刀肉素质，硬是生生抗着法力紊乱，脸不改色心不跳，连声音都没有一丝颤抖。

三秒钟后，孔智持咒完毕，泯灭法球咻的一声飞了出去。而孔智则是一边在身上刷治疗魔法，一边落荒而逃。

得亏他有十米左右的身躯，否则被捅上七个透明窟窿早就完蛋了。

王焕则是趁着石岩铁须分神的工夫，长刀一错，借着上扬的力量从石岩铁须的头顶绕到了身后，随即一声闷喝，长刀狠狠斩在后心。

石岩铁须闷哼一声，犹如被打飞的棒球一般，轰然砸在地面，飞扬起来的尘土甚至将砸出的大坑遮掩起来。

王焕还没有转身，只觉得身后一股狂暴的元素力量飞速袭来，仓促之下，只能微微侧身，在左手上运足真气，向后拍去。

然而宗师级的魔法，哪有那么好对付？

泯灭光球在碰到王焕左手的瞬间，就将二十四种负面属性加持了上去。真气的运作瞬间变得狂暴，他左手的每一块肌肉，没一根骨头，甚至每一个细胞都在崩解损坏，并且飞速沿着胳膊向上蔓延。

孔智的鸟喙里塞满了治疗丹药，鸟类的身体结构使得他可以一边逃跑，一边回头观察战况。

眼见泯灭法球击中了王焕，孔智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怨毒与大仇得报的快意。

“看你怎么死！”

然后下一秒，孔智的鸟脸迅速被惊骇充满。

因为，王焕只是迅速挥刀，面无表情的将被感染的左臂齐肩砍了下来。

孔智只觉得王焕的眼神犹如他手中长刀一般冷冽，不由得缩回了脑袋，头也不回的向后阵飞去。

反正他是魔法师，只是脱离前线，不算临阵脱逃。

谁知道会在初期遭遇战就遇见一名前来拼命的震旦宗师呢？

泛着金光的血液从断臂处飞洒出来，强烈的疼痛让王焕愈发清醒。他没有管从深坑中向外挣扎的石岩铁须，也没有看落荒而逃的孔智，而是将长刀直指三里外的双头鸟人，一声虎吼。

“看门狗夹着尾巴逃了，你这个主人总该出手了吧！”

说罢，王焕携带着身边浮现出了七柄金剑，再次向前。

织命魔君卡洛斯制止了其余手下的蠢蠢欲动，两只鸟头同时开始飞速吟唱。在明日法杖上的书页翻动声中，澎湃的元素潮汐一浪高过一浪。

原本阴云密布隐隐有雷霆滚在其中的天空，此时竟然云开雾散。关外万年间如铅如墨的大地被阳光普照，空中云卷云舒，草地时绿时黄，在数秒内就经历了数次枯荣，几度春秋。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虽然万变魔君与织命魔君的名字看起来很相像，然而类似孔智的奸奇大魔都可以自称万变魔君，数量不知凡几。

可织命魔君只有卡洛斯一人！

他的双头同时吟唱，召唤魔法的速度本身就要比一般法师快一倍。于此同时，他手中明日法杖顶端的明日之书可以将十分钟后映照在他身上。

也就是说，吟唱时间在二十分钟以内的所有魔法，卡洛斯都能在做到瞬发！

“杀！”

王焕须发皆张，周身金光四射，在辉煌的金戈真气衬托下，他犹如传说中的太阳神一般。周边想要拦截的恶魔当者辟易，连近身都做不到。

这种所向披靡的状态是用命换来的，维持时间也只有三刻钟而已。

然而王焕要的就是这三刻钟，能给恶魔大军狠狠一击的三刻钟！

卡洛斯两只鸟嘴同时吐出最后一节字符，玄奥的符文在明日法杖上升起，飞速向四周蔓延开来。

“时逆领域！”

能看到未来的鸟头低声说道。

从远处望去，之间以卡洛斯为中心，直径三四里的球形空间笼罩下来，把正在冲锋的王焕也罩了进去。

幽蓝色大钟出现在了卡洛斯身后，指针飞速的顺时针旋转。

王焕只觉得眼前一晃，下一秒就被两里之外的卡洛斯掐住了脖子。

周身澎湃的真气消逝不见，疼痛与酸麻从四肢百骸间传来，血液的大量流失使得王焕脑袋里如同灌铅般沉重。

“明明……明明还有……三刻钟……”

弥留之际，王焕喃喃说道。

他的视觉、感觉、记忆出现了断档，就像……就像有人从他身上偷走了三刻钟一样。

“这就是领域力量。”仿佛是知道了王焕的疑问，卡洛斯竟然做出了解释：“你们的龙子龙孙都没有掌握的力量。”

“……领……领域？”

“时逆领域。”卡洛斯扬了扬法杖，睥睨四方，一副王者之态：“在这个领域中，你们的时间，由本座来掌控。”

说着，卡洛斯用手指点了点王焕的胸口：“小子，你自然是勇不可当，可这只是三刻钟之内的你。本座只要将这三刻钟从你身上夺走，你就只剩这一口气了……”

“领域力量吗……”

真气散尽后，王焕的意识迅速消失，他很快就听不到卡洛斯的话了，只不过故乡与故友却越来越清晰。

“下面你又要念绝命诗了，你们震旦人又是老一套，长垣吟也唱不腻。”能看到未来的鸟头望着手中的老将，一阵嘲笑。

仿佛是被绝命诗三个字所刺激，这名戎马一生的老将真的缓缓念出了沈毅赠给他的好诗，随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时年六十一岁。

卡洛斯静静地听完这首诗，呆立半晌，身后的幽蓝钟表时快时慢，不由自主的操控着王焕尸首上的时间，直到尸首变成了一具白骨后才仰天大吼。

“不……不……不！不！！！你不应该念这首诗，你不应该念这首诗的！！！”卡洛斯全身上下刮起了元素风暴，仿佛抑制不住力气一般将王焕的白骨捏为齑粉。

因为他那原本已经能模模糊糊看到过去和未来的两双眼睛前又是一片漆黑：“看不到了……又看不到了！！！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在捣鬼？！”

传谕军团在卡洛斯的愤怒中战战兢兢，无论是高阶大魔，还是普通炮灰都两股战战，俯首以对。

“拿下千目城！拿下千目城！”卡洛斯的两颗鸟头同时用尖叫声命令：“追上震旦人，不要让他们跑掉！！！”

传谕军团轰然应诺。

……

二百里余外的南方，妙影失神的望向千目城的方向，将王焕那缕彻底失去生机的白发递还给了董重颖：“王焕……殒了。”

董重颖接过白发，小心将其装进锦囊中。

望着写在锦囊上的绝命诗，董重颖微微抬头，强自抑制感情，却终究还是没忍住，硕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正是：

“断头今日意如何？

创业艰难百战多。

此去泉台招旧部，

旌旗十万斩阎罗！”

（第一卷：荒原北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