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第二日，方春从便把村民召集起来，他拿着铃铛，挨个走到每一个妖兽面前，那铃铛多是作响不休，众妖兽每每都被其吓一大跳。

“村长，这是什么东西？为何它一靠近俺们，就响个不停？”村民纷纷对铃铛指指点点，不明其用处。

方春从于是解释道，“这铃铛每遇妖气就会响起，我将铃铛挂于村口，你们要出村的时候，可以用它来做检验，铃铛不响，方可离村。”

大家伙的议论声更大了，原来村长是拿这铃铛让他们控制妖气外溢呀，虽说有些麻烦，可村民们都知道方春从是为了大家好，于是再有怨言也只得遵从。

几日之后，村口就时不时发生众妖聚集的情况。

“你妖气漏了！你看铃铛都响了”

“是你漏了！法力不行还想赖到我头上”

“是你是你就是你！”

总有急着出村的妖兽在村口乱做一团，甚或还会因是谁引得铃铛作响而打起架来，方春从无奈地又下了到指示，村民出村须排队，还要间隔三尺以上，以此来避免警妖铃受到干扰。

屠沽儿很是佩服村长的反其道而行之，那警妖铃原本是警示凡人提防妖兽的，他却拿来锻炼村中诸兽，方大哥果然是他们最好的村长。

不过女孩身上无论妖气、人气皆是全无，她于是越过妖兽们，背着小包袱出村去也。

山中景色依旧绿意盎然，她行走其间，感到身心为之舒畅，她已不再害怕山上的飞禽猛兽，那些还没有能力幻化成妖的动物们一般都对她视而不见，极个别停下来看看她，嗷呜一声也仿佛是在打招呼。

女孩在心里小小地猜测着，或许它们并不知晓她是何物，但也把她归成同类了。这种感觉真好，不论是人是妖，她最需要的还是那份归属感，就像此时此刻，她已经越来越把村子当成是自己的家了。

穿过山涧溪流，松柏之林，屠沽儿在午后赶到了那座寺庙，那座庙宇还是上次的模样，坍塌大半，神像暴露在日光下。

女孩怔怔地看着它，想起了泓峥，那一次是神龙带着她来到此处的，他们一起安葬了爷爷，还一起踏青聊天。

沽儿有些想念他，其实近日她是去过碧花潭的，可是无论是在深潭边喊他，还是转过瀑布前往石亭，她都没有再见到泓峥，她有一次也学着村长和胡素素，向潭中投下小石子，或许是她没有任何法力，石子落入后，只掀起微微涟漪，须臾间就再无声息了，她蹲在潭边许久，仿佛这样就能看见潭底的黑龙，不过当然，她此行依旧一无所见。

她怯怯地去问方春从，神龙是不是故意躲着她？她是不是惹他生气了？方春从温柔地拍拍她的头顶，解释道，自从琉珊公主回归北海，泓峥就闭关不出了，他这段时间也仅见过他一面，他让女孩不要伤心，过段时日再去找他也不迟。女孩乖乖照做了，她一边学习医理，一边数着日子，期望能快点见到神龙。

爷爷的墓碑伫立在松树下，松声涛涛，繁茂延伸的枝杈随风摆动，送来阵阵清香。屠沽儿手握巾布擦拭着他的墓碑，拔除墓周围的杂草，又摆上酒水点心，那酒是方春从给她的，正是泓峥自酿自饮的那种酒，村长与她说起那酒的奇特之处，泓峥乃是用一种潭底的水草酿制而成的，那酒中还混合了北海入海口处的某种珍贵贝类的精核，用时七十余年才堪堪做成五坛酒。

不过那酒也确实难以入口，它最大的功用是提高法力，能迅速疏通身体上的各个关窍，让灵气顺利流畅的周游全身。

女孩蹲在墓碑前，将瓷瓶里的无明烈酒倒了一杯出来，她呐呐自语道，“爷爷，这酒有点难喝，呃你还是少喝点吧”不过她忽然鬼使神差地端起那小盅，怔怔地望着其中琥珀色的澄澈液体，她好似下定决心一般，仰起头还是将那酒液一饮而尽。

不出意料，沽儿一阵扇口猛咳，她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已是被辣的脸色酡红。

她其实有些在意自己毫无法力的事实，既然不是凡人了，为什么偏偏她什么灵力都没有？非人非妖，那她怎么定义自己呀？

本想试着喝酒看看有无什么效果，可她喝完后才意识到，此酒是提高法力不是创造法力，她一点灵力都没有，这酒也不可能无中生有呀！

唉，屠沽儿沮丧地叹息一声，她站起身，原地呆立半晌，见不远处的神像已被风吹雨淋搞得脏污不堪，于是她又拿起小手巾来到神像前，决定擦拭一番。

女孩站在神像的基座上，凑近了擦洗，她观察着神像的面貌，思索一番，这神像不似中土的天君菩萨，她也不清楚它究竟是何方神明，只觉得此塑像威严赫赫，像是神界的将军战神。

屠沽儿终于将神像擦拭干净，她双手合十拜了一拜，便收好包袱，在爷爷的坟前向他辞别，之后就踏上了返程回村的路。

“嗝！”女孩走着走着，突然接连打了几个酒嗝，此时在她的心胸之中似乎有一团热火在燃烧，她口干舌燥，没一会儿便喝光了随身携带的净水，但她还是很渴，她翻捡着随身的包裹，找到了一支封口的竹筒，那是怀林爷爷治疗虫噬症的药水——清凉露。这药水功效很广，对于多钟病症引起的发热腹泻也有奇效，她平时习惯装着一竹筒，以备不时之需。

她拔下塞子，喝了半筒清凉露下去，顿时，她的脏腑就清凉舒适了许多，女孩轻松起来，加快了回村的脚步。

屠沽儿只要再路过一片旷野坟地就能到达村子了，她慢慢地走进那片孤坟林立的地界，正值酉时，天色有些暗淡，往日她路过此地都有邻里朋友陪伴，今日只有她一个，难免忐忑紧张。

女孩低着头快速前进，今日不知怎的，她觉得此间的风都比别处来的阴冷，她学起了圆圆，双腿又跳又蹦地赶路，祈祷自己能快点穿过这里，不要笑话她，她虽然不是人了，也不再惧怕妖兽，可是对于鬼魅她还是非常敬畏的，她可从来都没有见识过

“呀！！！”屠沽儿尖叫一声，因为此时正有一群鬼影向她飘过来了！

“鬼呀！！！”女孩吓得惊慌失措，可她竟然无处躲藏，那群鬼影实在是太密集了，现下，正有一个迎面向她撞来。

沽儿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听天由命地紧闭眼睛，呆在原地不动，那鬼影径直穿过了她，女孩感觉浑身上下像浇了一桶冰水一般的寒冷彻骨，她抱紧手臂，连牙齿都在打哆嗦。

她努力小跑着，躲避着别的鬼魅，又有一个鬼影朝她走来，距离太近，她无法闪躲，只得像上一次一样，迎接鬼影穿过自己。

“哎呦！”预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那鬼影并没有穿过她的身体，女孩和鬼身结结实实地相撞在一起，她被一下子撞翻在地。她好不容易爬起来，揉揉摔疼的肩膀，前方有一处不大的坟包，她迫于无奈，只得爬上去躲避。

说来也怪，鬼魅大都双眼空洞无神，但他们都准确地绕开了坟堆墓碑，屠沽儿这才得以短暂地幸免，她蹲在坟堆上，怯怯地观察着四周，这群鬼影数量极多，他们一起朝着某个方向前进着。这群鬼中，有能看出生前穿着模样的，也有赤身露体形容凄惨的，不是这个脑袋丢了，就是那个胳膊没了，还有一些生前不是人的，各种动物都有，就像现在，一群疑似十几只小耗子的队伍绕过女孩所在的坟边，跑向远方。

对了，今日是清明节，听说阴间的鬼魅会回到阳间来讨祭品，现下，她是不是就遇到了这种情况？可还没等她细想，她身后又冒出来一个硕大的鬼影，那鬼是最奇特的一个，它脑袋浑圆巨大，大小仿佛高门大户门口立着的石狮子，可它的脖颈又是那样的细小，小到似乎只有筷子粗细，接下来便是它的肚腹了，又是一个奇大如鼓的肚皮，这个身形似葫芦的鬼魅似乎看见了女孩，它绕着坟包不走，一条缝般的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好难受阿”它皮肤灰黑，甩着细长的四肢，用空洞的眼眶盯着屠沽儿。

可怜的女孩被吓得魂不附体，她蜷缩起身子，跟着鬼的步伐在坟丘上绕圈，她不敢背离这个大头鬼的视线，害怕它趁自己不注意，一口吞了她。

那鬼还是痛苦地叫唤着，它将嘴咧开，从中喷出了一团幽蓝色的冥火，它掐着自己细小的脖子，还是望着女孩。

渐渐地，屠沽儿不再和它兜圈子，他们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女孩眨眨眼睛，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她似乎明白了大头鬼的意思，它是不是在向她求救呢？

“这位鬼,呃鬼大人”她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地与它对话，“你是不是喉咙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