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泓峥抱起屠沽儿飞向委蛇的家，原来他的居所正好就在双头蛇图案的另一个头部中。

委蛇筠乘着大雁先到一步，他站在院门前，等待着他们。

女孩与黑龙终于也落了地，他们一起打量周围景象，只见眼前的院落很是气派，开阔的前院，铺着冰裂纹的青石板地砖，两旁栽种着熏风阵阵的奇异花树，屋角飞檐，廊沿下悬挂着串串铜铃，白墙琉璃瓦，透着古朴又别有雅趣，他们跟着委蛇向前走去，来到悬挂珠帘的厅堂。

“福福，出来见客了！”委蛇朝厅堂内喊了一声，不过还没见到福福的影子，他们站在门外的三个却先听到了一阵稀里哗啦的杂声。

“先生您回来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闪身出来，慌里慌张。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穿湖色长衫的小男孩，满脸稚气，看外表比屠沽儿还小上不少，他拿着块抹布在手中揉来搓去，笑嘻嘻地对委蛇点头哈腰。

“你这小妖，我一不在就偷懒，这又是弄坏什么东西了？”委蛇端出架子，板着脸训斥他，那名叫福福的小妖怪，于是一脸委屈，摆出可怜相。

沽儿在委蛇身后，好奇地观望着，她看不出来福福是什么小妖兽，不过她身旁的泓峥只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小小的猫妖。

“好了，坏了什么从你工钱里扣，今日有两位远道来的客人，你好生招待”

福福这才越过自家主人，朝后看去，只见有一男一女站在门廊下，也同样看着他。

“两位里面请！里面请！”福福是只刚幻化成人形的猫妖，他灵力很弱，所以并不知晓面前的客人是什么精怪，他只是觉得这一男一女外表都很出众，男的丰神俊朗，女的殊色天成，于是他便格外殷勤地打起帘子请他们进来。

泓峥与沽儿走进客厅，此间的陈设更是精巧堂皇，黄花梨木的座椅，围着一个云石大桌，东面靠墙处摆着一个紫檀木的分层药柜，女孩数着每一格上的药名，竟然有许多她连听都没听说过，黑龙也环顾四周，在西面的角落处发现一只白瓷做的大瓮，里面是一株奇大的滴水观音，窗前，摆着一张雕工精美的大炕床，床的三面都围着润白的羊脂玉，镶嵌着佛家七宝。

福福爬上炕床，拿起手中的抹布擦拭窗户，外面的阳光射进来，照着通透的窗户面闪烁着彩色的光，沽儿看这华彩看的入迷，不自觉就走到了福福旁边。

“嘿嘿！这可是大蛤的壳磨得极薄才能做成的，比琉璃还好看呢！”福福不无炫耀地对她说，因为太过忘乎所以，还把猫尾巴给露出来了。

“噗！”沽儿忍着笑，看福福慌里慌张地藏着毛绒绒的橘色尾巴。

“福福，你过来！”委蛇着实无奈，他将小猫妖唤到身边，让他去备些茶点来。

福福不情不愿地走了，他好不容易见到这么好看的人形，还想多看几眼呢！

委蛇请他们坐下，他再次看向泓峥，越看越觉得他很眼熟。

“老前辈，您为何这样看我？”泓峥问他。

委蛇摸摸胡须说道，“我活了近万年，见过的龙数不胜数，可是像小友这般风姿的还属少数”

老前辈夸神龙长得好看呢！沽儿在一旁偷笑，果然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泓峥却挑了挑眉，觉得这大蛇突然夸起他的外表来，着实有些奇怪，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他，请他接着说。

“不过有一条龙”委蛇仰首似是回忆往事，“一条天地间绝无仅有的神龙，倒是与你颇为神似”

“什么龙？”

“应龙。”委蛇说出这两个字，观察泓峥的表情，可眼前的黑龙神情冷淡，仿佛毫不在意。

“听过，没见过。”

委蛇这下忍不住了，他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道，“小友，你父亲是谁？”

“不清楚，没见过。”泓峥讲到此处一脸冷漠，“我只知道他是一条抛妻弃子的无耻之龙。”

“哎呀小友，你就没想过你父亲可能是当世无可匹敌的那条应龙吗？”委蛇说的激动，那可是独一无二的应龙呀！能做他的儿子，不应该感到骄傲吗？

泓峥不屑地嗤笑一声，“他是应龙又如何？真如你所说，他如此厉害，那我母亲被金翅大鹏鸟所害的时候，他又在何处？”

什么世间独一无二？见自己所爱之人惨遭毒手，还能无动于衷，他算什么龙？就是只无耻的缩头乌龟罢了！

委蛇见他对应龙有如此之深的误解，难免感慨，他长叹一声，忽然将手伸向自已的左眼，将左眼球抠了出来。

屠沽儿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只见委蛇的左眼留下一个黑漆漆的窟窿，不过并没有渗血，再看他手中的眼球，那眼球不细看跟真的一模一样，可是仔细检查，就会发现它是一只巧夺天工的义眼。

“我这只眼睛，就是被前几世的金翅大鹏鸟抓瞎的，我那时几乎以为自己要命丧当场，幸而得到应龙的搭救，才捡回了一条命”

“那之后，我与他做了几百年的朋友，他曾提起与一只小鲤鱼情投意合，结为了夫妇，我想你就是他们的孩儿吧？”

沽儿惊讶地望着泓峥，有感于神龙竟有这么离奇的身世。

泓峥紧锁眉头，他的母亲确实是鲤鱼化龙的，可她在他出生后就极少提起他的父亲，他不知道生父的名讳，不知道他的样貌，更不知道他为何要离开，他的母亲总是那样悲伤，让他不得不对这条从未见过的龙充满怨恨。

他还是无法接受他的生父是应龙的真相，母亲当年就是因为思念丈夫过度，所以才常常单独在外游历寻找，有一日，她不幸撞见了外出捕猎的金翅大鹏鸟，眼见着被那恶鸟叼走，再也没有回来。

泓峥宁愿他的父亲是条灵法微弱的无能之辈，因为能力不足而没法解救妻子，也不想他是条无比强大的应龙，却对挚爱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我父亲不是应龙，应龙龙身通体金黄，我是黑龙，我不是他的孩子。”泓峥就是不认，在这么多巧合面前也依然极力否定。

委蛇见这小龙如此倔强，也不好再说什么，“罢了，我只是觉得你与他有诸多相似之处，你哪一天回心转意了，我可以介绍一名画师给你，只要是血缘至亲，他就能画出你生父的相貌”

泓峥默然不语，连福福端给他的香茶也没喝上一口。

气氛着实有些尴尬，屠沽儿夹在委蛇与黑龙之间，真是左右为难，福福却对这些熟视无睹，他倒完茶水，就扭来扭曲地立在一旁，时间久了，见主人没说什么，就大着胆子坐在一边，偷拿点心吃。

“福福！”委蛇皱着眉叫了他一声，“越发的没规矩了，在客人面前还如此无礼。”

小猫妖缩回手，放老实了一点，他并不怎么惧怕委蛇，虽然他们名义上是主仆，但平日里，主人见他幼小，多拿他当孩子看待，也并不严加管教，所以才使得福福活泼好动，顽劣如孩童。

“老前辈，让他吃吧”屠沽儿将一盘茶点推倒福福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吃。

“谢谢姐姐！”福福很高兴，两手一起开工，拿起一个，又备着另一个，吃着吃着还控制不住人形，放出了尾巴和挺立的小耳朵。

唉，这个小仆福福，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委蛇摇了摇头，又看向笑靥如花的屠沽儿，这个小姑娘倒是心性纯真又懂礼仪，他一见就甚为喜欢，可惜她在折华山待不了太久，自己只能当她是个忘年交，传授些医理给她，也不枉她大老远走这一趟。

“沽儿，我现在就渡些灵气给你。”泓峥忽然开口，要立刻做成此事。

“现在就开始吗？”女孩很是惊讶，不太理解神龙为何这么着急。

“嗯你们就在我这里做吧”委蛇撸撸胡须，自己刚才那番言论，估计让他心中郁结，他想找点事情做分散下注意力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在旁边看着你们，不会出差错的”

“好。”得了委蛇的保证，泓峥立刻行动起来。

屠沽儿被他牵着走向炕床，他们一前一后盘膝坐在床上，女孩坐在前面，有些紧张地回头看他。

“没关系，不要害怕。”泓峥认真地望着她，鼓励她。

“嗯！”沽儿重重点了下头，便转过头，平复情绪。

“老前辈，封住魂门、魄门，之后便可渡气是吗？”黑龙又向委蛇确认了一遍步骤。

“对，方法很简单，不过具体要渡多少灵气，小友能否承受等事宜，你们须自行体察感受，切记，不可心存疑虑，必须让灵气毫无阻碍地在你们之间周游，否则，一旦灵气受阻，就会倒行逆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沽儿，你可听清楚了？我要开始了。”

“嗯嗯。”女孩闭上眼睛，决定集中精力，认真感受。

泓峥敛起心神，双目凝视前方，他迅疾地出手，将女孩背部的魂门、魄门两处穴位封住，他双手掌心贴近她的脊背，从中释放出一股磅礴的灵气。

屠沽儿从未感受过此等澎湃的力量，她双手攥紧，一直在心中提醒自己要接受，要接受终于，那股灵气开始进入她的身体中，在她的经脉间畅通无阻地输送着，灵气很快便周游一圈，她的身体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灵力，她觉得已经够了，于是开口说道。

“泓峥，已经，已经够了”她小声说着，因为巨大的灵压而微微有些发汗。

泓峥听到她的呼唤，也停止释放灵气，多余的灵力又回到他的经脉里，须臾间融入其中。他有些出神地望着女孩的背影，他没想到为她渡灵气是如此简单的事情，简单到灵气在她身体里就如在他自己的身体里一样的顺畅自如。

他们竟是如此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