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夜色更加深沉了，晚风骤起，吹得树叶枝条飒飒作响，一男两女站在凉亭外，一时间都没有动作，两个女孩一起盯着山魈，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决定。

“那好吧。”山魈终于松口了，他抱着沽儿走进凉亭，也示意一旁的珍娘跟上来。

他们进了亭子，山魈这才将女孩放下来。沽儿一落地就飞奔着跑向另一侧，她想和珍娘一起逃离山魈，可是她们两个刚迈出凉亭一步，就被看不见的结界给弹了回来。

“你们两个给我老实一点。”山魈抱起手臂，敛起眼眸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女孩们。

“你现在就让她恢复实体，否则我就当着她的面与你生孩子。”他冲沽儿说道，语气平淡却明显是在威胁。

“屠姑娘”珍娘想握住她的手，可她稀薄的魂魄却径直穿了过去。

“珍娘你唤我沽儿就好。”她看着她，柔声说道。

屠沽儿此刻内心煎熬，现下她确实可以让珍娘有实体，但她怕山魈碰得到珍娘后，就会立刻强迫她行事，给他生孩子，这样不就害了她吗？她万万不能这么做。

“让她恢复实体，需要一些药，我现在身上没有，需要，需要回去拿”沽儿不知道自己这套说辞能不能骗过山魈，她尽量镇定地看着他，希望能让他相信。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想去找委蛇对吗？”山魈一语切中要害，吓得沽儿和珍娘连连后退。

但他也没有恼怒，还是语气平淡，“我没有坏委蛇立的规矩，我不怕他，这个珍娘已经答应做我媳妇了，你们想叫委蛇来，那我们就在此处等他好了。”

沽儿震惊了，她没想到山魈竟然是这么想的，这妖怪实在是一根筋的可以，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他强迫她的举动给忽略过去了？实在是让她又气又郁闷。

山魈抱着手臂，倚在凉亭的立柱上，两个女孩无路可出，只能暂时寻个角落坐在一起。

“珍娘，你为何会在这里？”沽儿小声与她讲话，时不时瞄几眼山魈，提防着他。

“我，我没有地方可去，所以就来这里了”

她死在这座凉亭里，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她久久地在这里徘徊，不愿离去。她告诉沽儿，她与桂娘死的那一刹那，魂魄即可离体，桂娘很快就被黑白无常抓走了，她的妹妹再也没看她一眼，就这样被带到地府接受因果惩罚。

没过一会儿，又有一名鬼吏前来要带她走，她在生前是听过一些转世投胎的故事的，她询问鬼吏，自己是不是去了地府，马上就会投胎转世，再次为人。

“你身家清白，生前也没做过坏事，下次还能当人。”鬼吏耐着性子解释一番，催促她赶快走。

可珍娘却犹豫了，她对人世心灰意冷，并不想再世为人，即使下一世成了男子又如何，诸多条条框框，做了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她宁愿当头畜生，浑浑噩噩过一生也是快乐的。

知道太多，明白太多，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

珍娘恳求鬼吏不要带她走，她不想下辈子还当人，鬼吏也见怪不怪，对于没有罪孽的魂魄，他们是不能强行带走的，他直白地告诉她，在人间做孤魂野鬼也成，不过她的魂灵很快就会消散，那一散就是永恒，三界上下，再也没有她一丝一缕的痕迹，魂飞魄散就是如此。

她坦然接受了，这样也好，再无来世，也算是一种干干净净。

鬼吏走了，她便可以自由地四处游荡，她回了家，作为鬼魂参加了自己的葬礼，父母对她的死悔恨不已，为她举办了排场盛大的祭奠，她在众人的哭嚎和哀痛中，任由无数枯黄纸钱穿过她的身体，她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排位，面无表情。

她是未出阁的待嫁之女，早逝不能入祖坟，她的父亲还花了大价钱买了具新病故的年轻男尸，为他们结了冥婚，那男尸的魂魄她也见到了，是个很谦和有礼的少年人，可惜身体一向孱弱，早早地病亡了。

那少年跟着鬼吏转世投胎去了，留她一个鬼继续在人间徘徊。

她原本姓苏，小字珍娘，父亲苏员外是附近有名的豪商大户，今次一起死了两个女儿，她的父母先发制人，动用所有人脉关系，将宰辅家的三公子告了御状。

她那几日在家中飘飘荡荡，父母上了京城，估计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她隐约听说那三公子被宰辅逐出家门，在族谱上除了姓名，法办还是缉拿都按律法行事，她听到这样的结局，也没有多少快慰，她已经做鬼了，人间之事都与她无关。

她百无聊赖地飘出了家门，来到折华山，准备在小凉亭中迎接自己最后的大限。

沽儿听了珍娘的讲述，安慰她，“别担心，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的”她贴近她耳语道，“不过现在我还不能给你实体，我怕那个山魈强迫你做，做那等事情”

珍娘点点头，和她依偎在一起，一起仇视着始作俑者。

山魈毫无自觉，他歪着头打量两个女孩，还在思考选哪个当媳妇比较好，两个都要是不是也可以呀？

深邃天幕星星点点，转眼已是傍晚，此时空中忽然响起一阵鸟鸣，沽儿急忙朝上看去。

“老师！老师！我在这里，救命呀！”女孩大声呼救，珍娘也在一旁呼喊起来。

委蛇乘着大雁掠过山脚之时，立刻就听到了小徒弟的声音，他疑惑这么晚了，沽儿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他急忙转个方向，在凉亭之侧降落。

“出了何事？”

委蛇疾步朝凉亭走去，他看见屠沽儿和一个年轻女子模样的鬼魂在亭子里呼喊着，但却走不出来，好似被结界困住了，他提气跃上台阶，须臾间就将屏障解除。

“老师！！！”沽儿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满脸惊魂未定。

“不怕，不怕”委蛇安慰着小徒弟，朝凉亭里看去。

山魈此时也走了出来，他看见委蛇态度恭敬，颔首唤了一声“筠。”

“你怎么在这里？”他是认识这只山魈的，只是这三个组合在一起就着实让他弄不明白了。

沽儿急着跟老师告状，一股脑将山魈的所作所为告诉了他。

“嗯”委蛇摸着胡须，点着头一时无语，他沉思半晌后，让沽儿跟着他进入凉亭，他也招呼珍娘一同进来。

山魈独自坐在一边，看着对面的三位，他依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既然委蛇来了，那就由他定夺吧。

“你这个莽夫，怎可强行掳走女子，还胁迫她做你的媳妇，给你生孩子？！”

面对委蛇的斥责，山魈无所谓地答道，“你说人间女子不可欺负，她们又不是”

“你！”委蛇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样，这只山魈与山中大部分精怪一样，半懂人性、认死理、不知变通，这下算是被他钻了空子，按这妖兽的道理，他也不能说他有错。

折华山中的雌妖稀少，而且大多数都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当初他才只说了不准骚扰人间女子，没曾想，到头来却漏算了初来乍到的屠沽儿，这个女孩非常特别，不是人连灵力也是借的，所以今天才遭此劫难，险些被这山魈欺辱了。

这件事不好办呀

“委蛇，这个鬼女子说她喜欢我，要做我媳妇，你将她变成能摸能碰的，我就不要你徒弟做我媳妇了。”

“山魈，你不要胡说八道，珍娘当时是为了救我才这么说的，她才不会喜欢你这只坏妖怪！”沽儿气势汹汹，立刻出言反驳。

“所以你不喜欢我？不想做我媳妇？你骗我？”山魈的神情忽然变得狰狞起来，他嘴中獠牙飞长，撑着满口寒光。

珍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突然觉得自己要是反悔坐实了欺骗山魈，这头妖兽立刻就会暴走，她看着他愤怒的神情，隐约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不想欺骗他，她其实并不讨厌他。

“且慢。”委蛇看着两个女孩，让她们不要再刺激山魈。

在妖兽朴实的思想中，背叛与欺骗是最严重的罪行，山魈绝对忍受不了这个，珍娘要是认了，这头妖兽立刻就会发狂。

虽然有他在这里护着，两个女孩不会有任何危险，可是山魈的事情不能不解决，如果他处理不当，今后折华山中的妖兽们也不会再听命于他了，他要服众，也要保全两个女孩，这必须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行。

过了许久，委蛇才开口说话，他望着珍娘，觉得这件事的突破口就在她的身上。

“沽儿，此事让为师解决，你先不要多言好吗？”他先安抚好徒弟，这孩子今日受够了委屈，可是现下最紧要的，还是得先解决山魈的问题。

女孩信任老师，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委蛇赞许地朝沽儿笑了笑，接着便看向珍娘。他缓缓对她道，“珍娘，你之前是不是说过喜欢山魈，要做他的媳妇？我们先不论当时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些话可是你亲口告诉他的？”

“是的神医，这些话确实是我亲口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