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第318章

“屠、沽、儿”牧龙一字一顿地念道，一脸不喜，“你这名字是捡到你的凡人取的？屠字，杀伐气太过，不好，沽字就更不好了，沽儿孤儿，那姓屠的蝼蚁是在时刻提醒你是个孤儿吗？”

“不准叫我爷爷蝼蚁！！！”女孩气结，忍着怒意解释道，“我是爷爷在水洼边捡到的，他便将含有水意的沽字作为我的名字，我就喜欢这个名字，因为这是爷爷取的！”

女孩名字的由来大体如她讲的这般，遥想十七年前，她的爷爷屠海某次行医回乡途中，路过一片水洼，一眼就瞧见了襁褓中哭闹不休的小小婴孩，他顿生怜悯，抱起她便再也放不下了，可他只是个无依无靠的老鳏夫，勉强糊口，实在没有信心将一个婴儿养大，所以在选名字的时候，遵循了贱名好养活的习俗，替自己这个捡来的孙女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爷爷的养育之恩，沽儿一刻不曾忘记，纵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在这个世上，他却是她最爱的亲人！

这样的感念，牧龙又岂会明白，他凉薄无爱，如今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生出些亲情之感权当做解闷的乐子而已，不知何时就会烟消云散。

果然，他对沽儿说了什么漠不关心，只对她这副似小兽咆哮的模样感觉有趣。

呵！真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小崽子。

大鹏金翅鸟专注盯着她的脸细细端详，若说她身上有哪处令他满意，唯有这外表了，他从前就觉得她的长相好似在哪里见过，今时饮下她的血，却独独对他毫无作用，如此便让他更加在意了。

他仔细思量，忽然灵光一闪，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所在，他之前总是下意识地认为，女孩是由内而外借助神通之力幻化出来的，可如此就无法解释他为何探查不到她体内的宿命通，而将内与外分开，问题却能迎刃而解。

所谓的内就是他与应龙纠缠在一处的宿命通，而外就是女孩的人形，这副血肉躯壳非常值得深究，他紧盯不放，觉得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别动”

牧龙话音刚落就将其定住，沽儿紧张不已，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你，你要干什么？！”

“我说了，让我好好看看你”

说话间，他的手已然贴上了她的脸颊，缓慢拉扯揉/捏，不住相看，一时间，女孩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既羞耻又害怕，好在大鹏金翅鸟未有更多逾矩行为，只是专注于脸面，并没有触碰她的身体。

片刻后，他掐住她的下颌最后打量一眼，随即闭上了眼睛。

他活了万余年，脑内记忆浩如烟海，且对美色毫无兴趣，所以何来惊鸿一瞥的深刻，如此便只能事无巨细地回忆了。

沽儿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地望着眼前同样一动不动的牧龙，半晌过后，却见他猛然间睁开了双眼，一脸恍然大悟。

“屠沽儿，你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呀！”

大鹏金翅鸟随手解了法术，女孩又能活动自如了，可她并未挪动一步，只是盯着负手徘徊感慨良多的他，不解其意。

他是什么意思？是在她身上又发现了什么吗？

正如沽儿想的那样，牧龙终是解开了她身上所有的秘密，让真相大白。

“屠沽儿，彼时我作为天龙八部众之一，曾在西天最高处参加过一场声势浩大的法会，不计其数的诸天神佛前来讲经弘法，你的这张脸我就是在那里见到的”

“什，什么？！”

女孩一脸难以置信，茫然不知所措，事实太过匪夷所思，让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牧龙倒是很快戏谑一笑，轻拍她的面颊说道，“你这副面貌应该是哪位菩萨的，只不过具体是谁我已记不得了，那场法会持续的时间，若换作尘世大约是一百年，往返来去的神佛恒河沙数，且每一位又何止一副面目，我能回想起来是在那里见过你这张脸已属不易”

沽儿一时间接受不了，仍在怔愣，大鹏金翅鸟却有些洋洋得意，他现下将她当成女儿，而他女儿的面貌来源于一位菩萨，那岂不是可以说，菩萨做了他的女儿吗？

这番偷换概念的想法，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可他并未快意多久，脸色须臾间大变。

因为他猛然醒悟，这实乃一场处心积虑的谋划，没成想天界的菩萨也有参与，只为了阻止他找回自己的宿命通。

呵！诸天神佛真是好手段！照着自己的模样打造了一副躯壳，有如此神力加持当然可以困住他的神通，即使与那应龙的纠缠在一起，也能相安无事，所以他才会一直遍寻不到。

一想到自己苦苦寻觅无果了数百年，被神佛，被诸龙甚至是凡人轮番欺骗，牧龙立时燃起滔天怒火，大发雷霆，而沽儿首当其冲成了他发泄怨气的对象。

“哼！神佛又如何？宿命通我一定要拿回来！！！”

“啊！！！！！！”

随着大鹏金翅鸟一声咆哮，女孩的脖颈瞬间被其掐住，随后便是一波澎湃灵力极其霸道地输入她体内，让她感觉身体仿佛要四分五裂一般痛极，她很快承受不住，咳出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淋漓而下。

见她好似下一刻就要死去，牧龙总算冷静些许，收了灵力将她一把掼在地上。

沽儿蜷缩着身子俯伏在地，不断咳出血沫，却不想还没缓和半刻，那恶鸟又朝她走过来，半蹲下身，攥住她后颈，迫她抬起头来。

眼见女孩一脸痛苦，这大鹏金翅鸟竟然发出哄孩子一样的嘘声，接着施展灵法为其疗伤，还极尽温柔地抹去她嘴角的血迹，开始安慰她。

“沽儿，你可是我的宿命通，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暂时取不出来也无妨，跟为父走吧，我们回家去”

他的家在天地边缘的金刚轮山上，那里永远风沙漫天，烈焰喷薄，炽热无比，可想而知，那山上除了他以外，其余生灵早已绝迹，那里是比八热地狱还要恐怖的所在，千万年来被历代大鹏金翅鸟屠杀虐食的龙裔们，早已化为累累骸骨，一层又一层地堆叠在一起，耸立成一座座怨气冲天的白骨塔。

若你不幸亲赴目睹，总会看见一只身负垂天之翼的火红巨鸟站在峰顶怒吼咆哮，他正是这一世自称牧龙的大鹏金翅鸟。

梵语称为迦楼罗的他们实际有五色：黄、红、黑、蓝、彩出其一，而牧龙则是性格最为爆裂狂妄的赤红火鸟，他自降生开始，万余年来食龙无数，初始还只在西方为非作歹，后来胃口越发大如饕餮，终是踏足了东方。

某一日机缘巧合下，他偶遇了归家途中的源奥，牧龙早就听说过这条万世应龙，可在西方总是遍寻不到踪迹，不想竟是躲到了东方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美味在前他岂有不食之理？所以立时化为原身，张开千里之大的巨口，要将这条龙吞吃入腹。

可作为龙族的翘楚，应龙源奥又怎会坐以待毙，他早年超脱世外，一直在萨埵菩萨的道场悟法参禅，可近百年却突然坠入情网，倾心于一条鲤鱼化为的雌龙，很快结为了夫妻，如今的他沉浸在为夫为父的幸福中，却不想厄运竟不期而至，让他不得不割舍下所珍惜的一切。

事已至此，为了天下苍生与龙族的兴亡，他只能全力以赴，拼死一搏了。

源奥当即化为金身巨龙，冲着牧龙发出龙吟，“大鹏金翅鸟！凡间生灵何其脆弱，你若还有一丝恻隐之心，就与我去天上再战！”

可狂傲至极的迦楼罗当然不会听自己认定的食物发出的言论，“恻隐之心？那是什么东西？应龙，我要将你扒皮拆骨，生啖血肉，乖乖等着被我吃掉吧”

牧龙随即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震天枭鸣俯冲而来，源奥也再不废话，龙尾一摆，一声龙啸伴随着一道冲天白虹直射天际而去。

就这样，同为天龙八部众的一龙一鸟开始缠斗不休，几个回合下来，大鹏金翅鸟不得不承认他小看了应龙，这条龙真的凭借一己之力将他逼上了三重天外，甚至最终来到了二十八天之一的大梵天中，这也是为什么凡间对这场殊死大战一无所知，致使泓峥的母亲一直寻不到丈夫，因为就连天人也只有修为广大者才略有耳闻。

可在双方最后拼尽全力的一击后，消失的却是应龙，不过大鹏金翅鸟也并非完全的胜利者，他很快发现那条龙就在他的身体里，他们两个不知为何竟然融为一体了！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争夺战，牧龙凭借自己的肉/身，总能更胜一筹将对方的神识压制住，可他亦在与源奥的对抗中修为大减，更是失掉了最为重要的宿命神通。

所以，他便踏上了寻找神通之路，走遍十方世界终是开启了这个故事，而如今，总算让他重获至宝。

可是这个由神佛打造躯壳，实为他神通的小女孩却并不认他。

“你不是我父亲！我不跟你走！我不走！你现在就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沽儿不断推拒挣扎，害怕到浑身战栗，从未有谁像牧龙这般喜怒无常，他刚刚才对她痛下杀手，转眼却又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她简直要被逼疯了，觉得在他身边的每时每刻都无比煎熬。

明明一副掩霭天姿，但在女孩眼中，这牧龙竟然比地狱恶鬼还来得可怕，他的笑容里满是扭曲与残暴，让她恐惧到了极点，再不敢看上一眼。

“嘘嘘沽儿”牧龙无视她的感觉，自以为是地展现所谓的父爱，他极是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耳际，可说出口的话却残忍至极，“你不愿意跟我走是因为那条龙吗？那为父只好杀了他，断了你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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