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西山上方才还挂着的半轮红日已经沉了下去，只剩下一点微弱的青色。

此时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艾琳身上的药力也已经完全褪去。她活动了几下脖子，从床沿上出溜了下来，使劲的在地上跺了几下脚，确认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

艾琳收拾了下药包，随即便向行二道别。行二瞅着外头黑洞洞的天地，担忧的问，“妹子，这么晚了，你准备去哪儿啊？要是回家我送你一程。”

这问题倒是把艾琳给问住了，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想好去哪。本来自己就是打算在宴会时候偷偷离开安家的，现在也算因祸得福，只是接下来该去哪儿呢？

见艾琳半天不说话，行二也大概猜到了一些。他静默酝酿了半天，才终于提起口气开了口，“妹子，你要是离家远去，要不就先住我这儿一晚，明天天一亮再走吧？”

艾琳抬头看了看他，吓得行二感觉不停地解释。看他憋的着急忙慌的样子，艾琳不由得笑了，赶紧说不打紧。

其实艾琳不是不想留一晚，毕竟这里是古代，而且是古代的农村，虽然坏人不一定遇到，但远处时而传来的狼嚎兽叫也实在是让人寒毛直竖。她望着这仅有的两间小土屋，再看看外面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住哪儿。

行二看出了艾琳的为难之处，还不等艾琳说话，他就抢着说道，“我知道，我这家地方太小，不过你放心，你就安心睡这屋，我去外头睡。”

听他这样说，艾琳赶紧拒绝，“那怎么行呢？现在是深秋，外面到了半夜那么凉，你会生病的！”

到了这个时候，外面的风声已经清晰可闻了。

虽然艾琳一再拒绝，但行二却更加坚决，几番退让后，行二干脆自己抱了自己的那床破被子，撞开艾琳就跑了出去。艾琳急忙追上他，却见他正把被子扑在鸡窝的旁边，一边收拾一边冲艾琳笑，“没事，不冷，我这儿是墙角，还有这一堆稻草，睡在上面可暖和了，你快进去休息吧！”

说完这话，行二就先在上面躺下了，还翻了个身，表示自己睡得很舒服。见他这么坚决又热情，艾琳也无法再拒绝，只好又折返回了屋子。

方才行二给点了一个蜡烛头儿已经烧光了，现在屋子里面整个暗了下来，更显得清冷。她和衣躺在床上，看着破了洞的窗户上映出的半月，不禁开始想起十四阿哥。

也不知道他回去了没有，这个时候，大概他已经睡了吧？

大概是昏睡的太久，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没有了睡意。她的脑海不停地活跃着，一会儿想十四阿哥，一会儿想柳绿山庄，一会儿又开始盘算自己未来的计划和打算。

也不知道想了多长时间，在她终于有了一些困意的时候。一声门板子倒地的声音把她从朦胧状态里惊醒了过来。她急忙爬起来，朝外面看去，只见十几个举着火把的人，正把院子给围起来。

行二直接从草垛上滚了下来，还来不及站起来，就被两个人押着，带到了门口。门口一个约摸五十几岁，穿金戴银的高颧骨男人正吸着鼻烟壶。当行二被带到他面前时，他上去就是一脚，娘里娘气的骂道，“行二，你还有脸睡大头觉哇？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还你弟弟赌债的最后期限？”

行二目光呆滞，本来跪着的姿势直接瘫坐在地上，他双手下垂，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好半天，才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林爷，我真没钱。”

他说这话语气几乎不带任何情绪，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林爷上去又是响亮的一巴掌，“没钱？穷？穷你别赌啊？你弟弟在我们赌场寻乐子的时候怎么不说穷？现在玩完了，一句没钱了，我穷，就有理了？”

那耳光声音极其清脆，艾琳光听着声音都觉得疼。但行二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他把自己的上衣扣子解开，敞胸露怀，给林爷磕了个头，说道，“林爷，我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只怪我家门不幸，出了行三这个混蛋。不过，我这个人一辈子也不欠别人的，我没钱，您就杀了我，我拿命抵。”

林爷不屑的笑笑，在他脸上吐了口，“拿命抵？想的美！你那条烂命值几个钱？你拿这个世道上最不值钱的东西去抵最贵重的东西？你咋想的这么美呢？你比怡红院的姑娘还美！”

围观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行二再也绷不住，突然大哭起来，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他拍打着地面，带着哭腔大声的喊，“那让我怎么办？我又没钱，又不让我拿命抵，我变不出银子！”

他哭的震天响地，听的林爷都直捂耳朵。旁边的跟班看了林爷一眼，一脚将行二踹倒，从口袋里掏出了团布硬塞到他的嘴里。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火把上油料子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断不绝。林爷掏了掏耳光，漫不经心的说道，“你的命虽然不值钱，但你侄女值钱啊！”

说完，林爷一拍手，几个在门外站着的手下便将被绑了又同样堵住嘴的行二侄女带了上来。这是个很小的小女孩，穿着一身花袄，眼睛半睁半睡，没有一点儿精气神，一看就是被下了迷糊药。

行二瞬间睁大了眼睛，呜呜呜的朝林爷喊，林爷上前，拍拍他的脸，说道，“你没钱，那我就只好用你侄女抵债了，我把她卖到天香阁，怎么也能卖个些银子！”

逼急了的行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将两个押着他的人撞开，然后取掉嘴上的东西，扑到了林爷的腿上，惊恐的喊，“林爷，您不能那样啊，她才七岁！”

林爷示意两个人把行二拉开，讪笑道，“七岁，正好啊！你不知道，现在有的男人，就喜欢这种嫩的。”

“带走！”林爷一声示下，手下便带着行二侄女往外走。行二被人捆在了门口的杨树上，哭着嚎着，两条腿不停的往前蹬。

艾琳看得又急又气，她再也忍不住了，在窗口大喊了一声，便飞奔了出去。林爷冷不丁的听到这声喊，身子一哆嗦，随即折了回来，问，“是哪个臭娘们？吓老子一跳！”

“是我！”

艾琳走到杨树跟前，给行二松了绑。行二早已经哭的没有了力气，只是哑着嗓子喊，“妹子，求求你，别让他带走我侄女，她才七岁，不……不能去那种地方！”

刚才出去的人又打着火把返了回来，黑漆漆的院落再次被照的通红通红的。林爷走近几步，眯着眼睛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叫道，“呵，真是个女的呀？爷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以啊行二，从哪儿找了个妞儿当老婆，长得还挺俊。”

林爷说着，慢慢的走了过来，伸手就要碰艾琳的脸，艾琳一把将他的胳膊打到一边，问道，“行二家究竟欠你多少钱？我替他还！”

林爷收回了手，揉了揉手背，打量着艾琳，说道，“看你穿的还挺有钱，怎么着，你要替他还钱？行，那我就告诉你，六百两！”

话一出口，艾琳愣住了。她与行二不约而同的互相看了看，然后同时开了口，“怎么会这么多！”

林爷说着，掏出了一张借据来，摆在了艾琳的面前，“看到没，我借给行三一共二百两银子，约定按三倍奉还，所以是六百两。”

艾琳难住了，她本以为一个乡村无赖赌徒最多也就欠个几十两银子，但这么大一笔数额，她实在是支付不起。

而行二也似乎明白了，只是垂下了头默不作声。艾琳摸着兜里仅有的五十两银子，还是一咬牙掏了出来，递到林爷手上，“这是五十两，剩下的，我想办法再还。”

林爷拿着这锭银子看了一眼，又抛给了艾琳，“五十两？你打发叫花子呢？我今天就要全部，否则要么拿小姑娘，要么拿你抵债！”

艾琳接下手里的银子，回头看了看泪眼汩汩的行二，一咬牙，喊道，“再宽限我们几天，到时候我们一起还你！”

“啊？”行二瞪大了眼睛看着艾琳。

林爷托着腮沉思了一会儿，随即一打响指，说道，“好，就宽限几天！不过，你要替我办件事！”

艾琳皱了皱眉，“什么事？”

林爷看了眼行二，说道，“你是行二的老婆，我想你应该知道，行二保的那趟镖被劫的事情。现在，那趟镖就在知县安文耀小老婆的私宅里放着。”

多么熟悉不过的名字！艾琳无奈的笑笑，怎么转来转去还是又转回去了。

艾琳知道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把那趟镖偷过来给他。记得上一次偷东西还是在八阿哥府邸，虽然那次没有成功，但还是让她至今心有余悸。

林爷见艾琳半天不说话，拍拍手以提醒她，“那你到底干不干？”

艾琳一摊手，“我总得知道那趟镖是什么东西吧？我毕竟只有一个人，如果是很重的物件，我是无能为力的。”

林爷摇摇头，从怀里掏出张纸条，递给了艾琳，“这是那趟镖的样子，还有下面写着的，是它的名字。”

艾琳打开纸条一看，上面画着一个首饰盒子，在图案的下面，用毛笔赫然写着几个字，“蓝宝石，又名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