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滚滚的河水自东北方向奔涌而来。前头站着的士兵已经吓傻了，竟然一点也不动，一股大浪奔来，将盆地的一切吞噬殆尽。

巨大的盆地像个被注满水的脸盆，一瞬间便尽是一片泽国。艾琳在水中扑腾了几下，才找到了平衡，浮出了水面。

此时水势已经驱缓，她奋力的游到了岸边，紧紧的抓住了一棵斜长着的歪脖树。

她看着岸上骑马狂奔而去的四阿哥，松了口气。一转念赶紧又在汪洋之中寻找十四阿哥的身影。

“艾琳，把手给我！”

听的声音熟悉，原来十四阿哥已经上了岸。他正趴在岸边的悬崖，手拼命的往这边够。

因水的不断浸泡，岸边的泥土越发的松软。当艾琳试着把另一只手也搭在树干上，准备慢慢朝十四阿哥这边靠拢时，树根处的泥土忽然一松，往下倾斜了不少。

艾琳再次往下滑了些，这次水直接没到了胸部，她再也不敢乱动了，朝十四阿哥摇摇头，“不行，我动不了，你去附近找找其他有什么上岸的士兵，让他们过来帮忙吧！”

“没有人，一个都没有！”十四阿哥边回话，边在四周看着。

岸上没有援兵，自己又无法挪动，艾琳觉得真是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她的抓着树干的胳膊刚刚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手臂又凉又麻，像是有几百条蛇紧紧的勒着似的。她几乎没有知觉，只能看见已经染红了的袖子。

轰隆隆，一声震天响，是左边的堤坝也承受不住水势的冲击垮塌了。水位瞬间升高，流速也变快了。艾琳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腿正随着水势随波逐流。

蹭！歪脖树的树干又往下滑了些，水已经没到了她的脖子。她知道再上不去了，抬起头来，看着十四阿哥，“十四，我上不去了，你快离开岸边吧！”

十四阿哥拼命的摇头，“不行，你把手给我！”

一阵大浪卷过，呛了艾琳一大口水。她抹了把脸，朝他摆摆手。

十四阿哥又把身子往水里探了些，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

“你拉不动我，算了！”又是一个大浪，艾琳身子往下一沉，随即树根从岸边的泥土中脱落出来。

扑通一声，艾琳的身边溅起了一个巨大的水花。十四阿哥跳了下来，一双手抱住了她。

“你跳下来做什么！”艾琳气的真想打他。

十四阿哥揽住了她的腰，在她的额头吻了吻，“我说过，咱们生生死死在一起。大浪，来吧！”

一阵大浪卷过，将眼前的一切淹没。

大水整整发了三天，几乎淹没了少半个云头山。山上几个村的村民都遭了灾，纷纷的往山的另一侧逃荒。

云头山的另一侧，不属于安阳管辖，属于临县行政范围。临县也不富裕，自然不愿意收留这些暂住于此的流民。

临县县衙派了大批的衙役去驱赶这些难民，甚至不惜暴力驱赶。然而过了两天又变了政策，说是要以工代赈，收留难民干苦力发工钱。

但临县县衙却只要30岁以下的年轻后生和姑娘，其余一律还是赶走。许多不愿意和父母妻儿分离的年轻人拒绝去做苦力，却直接被硬抓了去。

又过了两天，临县县衙干脆直接又发告示，以镇压暴民为由，到处抓捕流民去做苦工。

艾琳和十四阿哥是第三批被抓去的，说起来有些莫名其妙。那天下午他们在一片泥洼中醒过来，还没等回过神，就被衙役拷上了镣铐，说要带到矿坑做苦工。

十四阿哥当下就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却被艾琳拦住了。毕竟李廉是临县县令，这里是他的地盘。没被大水淹死已经是万幸，别再又被李廉发现，那就真没活路了。毕竟有些时候，人比天灾还残忍。

就这样，俩人直接带到了云头山深处的矿坑。

所谓矿坑，是一个很隐蔽的小山凹，这里到处都是散落的山石以及搭起的一个个小窝棚，在东西两侧建有瞭望台，上面各有一个士兵在看守着。这四面被连绵的群山包围着，如果一个人不是特意想来到这里，大概也不会有人会知道，这个小小的小山丘里，居然藏着一个矿坑。

矿坑里有大概四十几个人，都是之前被抓来的。大部分是男人，一小部分是女人。刚一来的时候，十四阿哥和几个男人便被带进了不同的坑洞里做工，而艾琳和另外的两个女人，被分到了火房去做饭。

火房其实就是个木棚子，虽然简陋，但堆放的食材很多。衙役要求每天每顿每个人四菜一汤。衙役吃剩下了才倒在一起做成大锅饭给矿工们吃。

十四阿哥第一天吃饭，便和衙役们起了冲突，原因自然是因为饭菜太烂。艾琳得到信儿赶过去的时候，他正被衙役们按在地上拳打脚踢。艾琳忙将身上的银子给了衙役几个，事态才平息。

当天晚上，艾琳好不容易说通衙役，才允许她去坑洞那边看望。十四阿哥和几个坑里的人一起挤在一个破木棚里，坐在草席上不住的低声暗骂。

艾琳在门口把他喊了出去。两人一起跑到了坑洞口，才停了下来。这里位置隐蔽，瞭望塔上的岗哨的观察死角。

几天不见十四阿哥，他明显比之前憔悴了很多，不仅脸色发黄，头发也乱蓬蓬的没有光泽，一双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没有半点神采。

“你还好吗？”艾琳掏出帕子轻轻地给他拭了拭脸上的黑色污渍。

“一点儿也不好！”十四阿哥可怜巴巴的搓了搓手，捂住了肚子。

“吃吧。”艾琳从怀里摸出了事先悄悄藏好的吃食，是一小包酱牛肉和一个馒头。

十四阿哥像见了珍宝似的，黯淡的眼睛瞬间变得有了光泽，他一把抓了过去，对着馒头就是一口。

三五口下肚，十四阿哥才舔了舔嘴唇，满意的说，“这才是人吃的东西，我们吃的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太恶心了。更可气的是，有很多矿工居然说那猪食比他们家的饭好吃！你说他们是不是脑袋有毛病？”

艾琳白了他一眼，“全国所有的老百姓要是天天能吃上那样的猪食，那倒好了！”

眼前的十四阿哥活脱脱的一个可怜矿工，全然没有了半点儿皇子气概。他叹了口气，眼神里一点儿神采也没有。

“你说我们能出去吗？”十四阿哥把艾琳的手捧了起来，眼睛有点红。

一股异样的感觉瞬间传了过来。艾琳抓着他的手，摊开来一看，竟然全是一片一片溃烂的伤疤。

“你感觉到了吧？”十四阿哥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不知道怎么的，我看他们比我还严重的多，有的脖子上脸上都有。”

“不对，这不可能是磨的。一定是有什么问题！”艾琳看着他手上的伤势，手掌略微浮肿，溃烂的地方发红流脓，手心还极其的热。

艾琳拽起十四阿哥便往矿洞里跑，洞里阴森森的，还不时传出风的嘶吼声，每隔十米多远就有一个火把，给人一种看恐怖片的感觉。

艾琳一路走一路观察着，包括声音和墙壁上的泥土。等她确定了这一路没有什么特别的时候，便加快了速度，往目的地走，她有直觉，这个矿洞绝对不是普通的煤矿！

走过第八个火把，一转角，坑道便极速向向下倾斜，地面也变得光滑起来，水汽凝结的珠子一滴滴的往下掉落，在金黄色火把的映衬下，倒有点像进入维也纳□□了。

“两位！”

一声十分普通的打招呼的声音自洞穴的深处传来，在这阴冷的气氛中显得十分渗人，这句话，把精神高度集中的艾琳吓了一哆嗦，她脚下随之一滑，整个人倒地开始翻滚，直到她被一堵墙给拦住，才停了下来。

艾琳撑着墙刚站了起来，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是一个大概两百平米的大洞，墙上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凿过的痕迹。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着上身而且头发蓬长，身上分布着不均匀的烂疤，像花豹似的，手上戴着一副手套，正一锤一锤的凿着墙壁。墙壁也是光溜溜的，一小块一小块的石头，纷纷散落在地上。

一块比较圆润的石头滚到了艾琳面前，她捡起来，借着旁边的火把光亮一看，竟然是一块光滑的黑色石头，握在手里，还有比较强烈的灼热感。

十四阿哥狂奔了过来，喘了几口气后，又走到中年人跟前，“老鲁，你这么晚了这么还在干啊！”

十四阿哥说完，指了指他，“艾琳，他叫老鲁，我们一起干活的。”

“哦，你好。”艾琳上前跟他打了个招呼，举起手上的黑石头正准备向他详细的询问一下。老鲁停下了手上的活儿侧脸过来一看，愣了下，赶紧伸手打掉了她的黑石头。

“这是毒石头，别生碰！”

老鲁的喊声极其惊悚，把艾琳吓的身子一颤。十四阿哥连忙护住她，朝老鲁白了一眼，“大半夜的你瞎吼什么？又没有人抢着跟你干。”

艾琳捏了捏十四阿哥的胳膊，走到老鲁面前，“大伯，您说这石头有毒，是因为它能伤人吗？”

“看我脸色的脓疤不就知道了。”老鲁一指自己的脸上，“说起来你一个女孩子跑到这里做什么？当心毁了你那漂亮的脸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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