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懒得应付你
听着那头男人反抛回来的问话,海水不自觉地伸手卷着自己的发梢:“我刚挑完社团的东西……既然有社团经费嘛,我想着就选一点品质好的。”
池野无语:“选个品质好点的床,是吧?”
斗篷男仅露出的一双眼睛贼溜溜地转向这边,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海水猛地想到了不该想的地方,结结巴巴地:“是用来冥想的床!躺着思考的床!不是干别的……”
池野:“……”
明明是海水自己往歪了跑,她还要赖到某人身上:“都怪你!老王八蛋……衣冠禽兽!老不正经!”
池野平白挨骂也不恼,只是叹了口气:“买完怎么放进活动室?等我过去,或者找校工帮忙。”
海水嘟哝:“我当然知道!不然我自己怎么抬进来嘛。”
“我就是怕你不想麻烦别人,不肯找人抬。”
池野飞快地瞥了斗篷男一眼,压低音量,嗓音细若蚊鸣:“我怕你累到。”
“……”
不是,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老王八蛋这么酸不溜丢呢?
海水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朵:“……我是叫你有话直说,但也不用什么话都说。”
池野转口问:“现在回宿舍了么?”
“在回去路上了,太无聊才来找你说几句。”海水没话找话,顺势问着几天前就痊愈了的病症,“没再感冒吧?天更冷了,你要多穿点。”
她后知后觉,觉得自己真是说了些蠢话。池野本身就是因为心结才不添衣物的,她又不是不知道,在多嘴什么呀?
而且这种关心很像她特别在意似的,听起来笨笨的。
女生不禁懊恼起来:“不是……反正,没事啦!我挂了哦。”
“……嗯。”
池野犹豫片刻,把那句“我也想你了”憋了回去。
通话结束,池野缓缓地伸手把口罩往上拽了拽,几乎要把眼睛也遮住。
……他以前就是个这么肉麻的人吗?那个轻狂意气又毒舌的年轻人只是他同名同姓的朋友是吧?
斗篷男啧啧:“真甜蜜呵!但你要知道,池老师……要是没有我,‘兵痞子勾搭女学生,枉为人师’的消息马上就会口口相传起来哦。”
池野却冷不丁地问:“我突然想到,你说,海水是不是有点‘腥风血雨’体质?”
斗篷男:“……”
不是,这海水是个什么稀罕东西啊?!你喜欢就觉得别人都在意是吧?
他冷笑一声:“不识好人心!鼠目寸光!恋爱恼……猪脑!滚吧!”
霎时,磅礴的气流席卷着池野周身,他被安全传送回了地面。
池野认识这位芝士报的幕后头目纯属意外。准确的说,踏进阿斯特里德校园的第一天,斗篷头目就找上了自己。
算上今天,池野与人见面已经有三次了,但还是不能确定对方的任何身份:老师、学生、校工,亦或非校园内部人员——他甚至无法判断斗篷男的年龄。
这对自信于自己观察力的顶尖侦察兵来说,无疑是一种直白的挑衅。但池野没有在这一点上过分计较,毕竟《芝士报》编辑部能在阿斯特里德校内蛰伏多年,一直没被风纪委员会根除,当然要有一些过人的本领。
只是池野不解对方一直邀请自己加入芝士报的缘由。且不说他暂时还是一个老师,就说他也不是什么爱八卦的个性,能为这个报纸做的事收效甚微。
——况且,他还没有答应或帮任何忙,斗篷男倒是主动替他压下了舆论。
能在阿斯特里德眼皮底下行动,大概也不会真的抱有什么不被默许的恶意吧。
池野思虑许久,下了定论:
斗篷男,一定是个喜欢到处献爱心的大好人。
……
漫天星光。
如果夜色也有阴晴,今天大概是个好天气吧。
刚挂了电话,海水一边嘀咕着一些不知所云的话,脸红扑扑的,一边拐进商业区边界那条逼仄的小巷。
——而后便被两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海水在见到来人的服饰时凉了脸色,连带着刚刚心跳泛起的热潮也褪了下去。
上次虽然遭到了袭击,但至少那只是一封信件。出于对阿斯特里德安保的信任,海水定定注视着二人,推测道:“……学生?”
黑发男冷冷道:“尊卑不分!叫学长。”
两人的面孔是从未见过的生面孔,身上却穿着天教内部教徒特制的月白色长袍,莹莹泛蓝。
长嬴是个天教盛行的国家,所以海水知道教徒们大多穿着灰色袍子。与主教关系亲密的内部家族穿着淡蓝,像天道乾身份的天姓世家才能穿着纯白服制。
——懂了,这是两只在阿斯特里德上学的天教走狗,还是自以为与有“荣”焉的所谓内门幼犬。
海水发现天教的人真的很容易逗笑自己:“都这年头了,学长居然还是‘尊’、学妹成了‘卑’……是吧?你们天教的人,是不是脑子都有病呀?”
棕发男表情厌恶:“不知好歹的异教徒!!”
“——别说阿斯特里德有规定了,整个联邦都明文表示:‘尊重每个大陆公民的宗教信仰自由’。”
海水虽然是个失忆又没常识的,但在昏迷苏醒的暑假可没少因为对峙天教宗师恶补一些话术。她是有点不着调,脑子慢、身子懒,但是嘴巴可不笨。
女生悄悄酝酿起了身体里的魔力:“……你们是要违反大陆通用的条例了,是吗?”
“别什么事都硬往上抬价值!不敬天神的鼠辈!”棕发男拔出身后燃烧烈火的长剑,“海家怎么出了你这种惹人心烦的异类?!违反天命、当得教训!”
海水啧啧两声:“怎么,我这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了?我跟宗师老头的事,不会全天教都知道了吧?”
棕发男剑锋凝聚、面色难看:“大胆!还敢不敬宗师!”
女生毫不示弱:“不往上升价值,那就是校园霸凌呗?苍了天的,学长打学妹啦——有没有人管管呀!”
眼见她肆无忌惮地大叫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决心速战速决,给人一个利落的教训。
黑发男闪烁雷光的拳头蕴含着惊人的魔力。拳风紧逼海水面门。
棕发男也手执长剑飞速刺来:“正好让我们看看,信奉光明教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似乎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正隐匿于巷口角落的天道乾如此想道。
早些时候,天道乾就察觉到宿舍附近有人正在积蓄魔力。虽然来人行动隐蔽,但没能瞒得了他与生俱来的敏锐神识。
——运行方式正是他所熟悉的天仙山之道。
出门观望了下,天道乾很快确定了二人的身份:棕头发的是二年级的人火花、黑头发的是三年级的和采壁,他们分别是天教十大长老家族——人氏与和氏的嫡系子弟。
这两个家族与自己的母系并无交集,只衷心于他的宗师父亲,没怎么参与少主之争。若说是来拜访自己的,他入学那天就该登门了,不会等到学期过半才来。
一向不管闲事的天道乾多留了个心,悄悄跟上,果然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猜想,
——是冲着某只稀里糊涂的弱鸡来的。
不过,如果是人氏与和氏的人,很有可能是在为父亲做事。但父亲与海水又能有什么争端呢?
天道乾本没想出手,只是两人来势汹汹、又像真要动手的样子,他才决定露面。
虽然海水患有臆想症、总说糊涂话,好吃懒做,神经兮兮,还百般阻挠自己的事……但千不好万不好,她毕竟是海灯的妹妹。
海灯一定不想让妹妹受伤的吧。
况且,虽然他嘴上死不承认,但其实心里清楚,自己上次醉酒的事实在也有不妥之处。
天道乾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管闲事了。就在自己的长剑剑身已经升腾起精纯的魔力时,天道乾却见海水身形一动,脚步利落,稳稳避开了攻势。
……她居然躲过了高级魔法学徒的一拳?!
天道乾怔在了原地。
和采壁也是一愣。
女生身体本身并不灵活,但精妙运行着的光系魔力耐心地引领着她的行动。
海水仔细回忆着池野指点过她的施行方法,深吸口气,指尖终于不再如开学初一般凝结出几根粉笔头。
暗夜中,刺目的白光萦绕在少女的周身,比天上的月色更加皎洁。
天道乾皱眉:海水居然也有这样的本领?
银龙般的刃状魔力与人火花的剑锋相峙,一时间竟有些僵持。
人火花似乎觉得自己的尊严收到了挑衅,暴怒冷喝:“区区废物二世祖,也想挡我的人剑斩?!”
海水觉得他讲话很幽默:“二世祖得多有钱又不学无术啊!我都要穷疯了!”
她的魔法虽不比二人稳健扎实,但在池野强迫着的高压训练下,海水逐渐找到了过去运用的痕迹与手感,凭借一些光暗双系的异禀天赋,甚至能顺着两人的魔力再打回两人去。
她给自己这招命名为:
“——拿来吧你!!”
少女依然只是初级魔法学徒的水平,但在如此沟壑纵横的基地上,光刃如同被神明赐福的神圣荆棘,灭火削电、锐不可当。
海水目光清明,哑声斥道:“最讨厌的就是你们天教徒,听风就是雨的家伙!拿虚伪的正义和慈悲来玩阴谋——还为人走狗!到处拉屎!真让人恶心!”
话语粗鄙,可女生蓝黑色的发丝随风烈烈而动,向耳后飘起了漂亮的弧度,镀着一层流动的金光。
明明今天她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装,但天道乾的眼前骤然浮现出一副画面:多年前,海水好像也是这个姿势站在风中,发丝跃动、金光流转,只是穿着学校统一的白色校服。
可明明在他的记忆里,做出这样举动的——是海灯啊?
在海鸣城郊野和自己相遇的,话很少但笑声响亮的,总喜欢穿着白裙子的,成绩优异魔力惊人的……
明明就该是年少的海灯!怎么会是考试垫底、不思上进、得过且过、散漫邋遢的……
想象中对方被教训得落花流水的场面并未出现。人火花与和采壁都被激起了怒气,但眼下时间已经不短,再纠缠下去恐怕会招来风纪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决定下次再找机会,果断离开了。
天道乾没能赶上合适的时机,只好这时现身。
海水剧烈地喘着粗气。她太久没有和人打斗过了,最多只是近期巩固魔力和练习技巧,再就是在模拟器里跟尸鹿傻玩。
对决让女生心力交瘁,可以说,只要人火花或和采壁再给她来上一道最低等级的魔法,海水都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昏沉的疲累间,海水就这样看着天教前少主——至少也是一位实力过人、背靠天家的天教世子、和她一起在少年时期陪伴玩耍的青梅竹马——眼前这个面若寒霜一脸复杂的队友,天道乾,缓缓从暗处走来。
……原来他一直在场的啊。
海水扯了下嘴角,就当是笑了。
天道乾盯着面前的少女,不敢相信她仅凭自己的力量也能周旋在人和两人中间,甚至抵挡了数招。
——他本以为自己非出手不可的。
习惯了自我中心的天道乾沉默片刻,决定还是问自己关心的事。
男生缓缓开口:“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业区的喧闹尚未消弭,仍能隐约听见来往的人声。但因为隔得有些远——也可能是因为海水正在耳鸣,她听不大清周围的声音了。
海水体内的魔力因为打斗耗尽,整个人也迅速衰败下来,像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从兆星离世、天道乾养病那年开始,加上自己昏迷了的三年,已经过去了五年之久。她其实早就不应该对天道乾抱任何期待了,不是么?
即使她能理解,天道乾是个纯稚倔强又认死理的人,执拗的误认并不是他犯了什么错的结果,但海水依然有些倦怠了。
——对这个曾经在她生命里很重要的朋友,对她这个朋友所敬重又血脉联结的宗师,对她这个朋友所身处的教派,对很有可能是她这个朋友命令下派来的内门教徒,都倦怠了。
“当年嘛……我本来是有点执着的,但现在已经不重要啦。”
海水整理了下自己的发丝,看着天道乾,轻快地笑起来:
“不过,看到我被人欺负了,你都不先问问我有没有事吗?天道乾?”
天道乾张了张嘴,不知如何作答。
他想过要先关心她一下的,可这种关切的话从来都不像是会从他嘴巴里说出来。
天道乾习惯了只对海灯嘘寒问暖,面对别人,他惯常会选择缄默。海水突然这样质问,他竟然有了一丝慌张的不忍。
天道乾反差地开口回话——或者叫为自己解释:“——没有,我只是……”
“你只是习惯只为自己着想了。对,还会想着你的海灯……可你还记得吗,天道乾?”
海水也打断了他的话,表情轻松,像是说起平凡的家常:“小时候,你就算只是打了个喷嚏,我也要去找突然降温的秋风算账的。”
不知为何,天道乾忽然心里咯噔一下,心跳像是空了一拍。
……他该记得什么?
上回跟万百出门前的对峙中,海水说他和他们都一样,说的是残忍而自私的天教徒。以前海水总觉得天道乾是有一点特别的。他和天教那些只为一己私欲狂热的人不一样。
她眼见着他仍然倔强地以少主之责要求自己、默默渴求宗师的认可,不抱怨,不争抢,只是淡淡地做着自己。虽然命运待他不公、裹挟无数恶意,但天道乾仍然选择了守住正道的风骨。
那样孤单又腰背挺直的天道乾一直留在海水的记忆里。所以无论后来天道乾如何性情大变、阴沉黑化,海水都对他多了一些带滤镜的包容。
可如今看来,天教人骨子里的恶劣似乎无可救药。从头到尾,都是她好赖不分、自作多情。
现在,海水再看着天道乾苍白而沉郁的面庞,再也没有之前的半分亲切熟稔,反而满生厌意。
……他是没做错什么,都是她错了。
女生脸上依然带着那种散漫的神色,天道乾却从中看出了以前从没有过的距离感:“没关系,就这样吧。反正我也有了喜欢的人,我也可以不缠着你结婚。”
天道乾揪起眉头。
喜欢的人……乐神望么?
海水开怀一笑:“我本来就是为了阻止你去妨碍天道坤的啦。反正目的如此,如果你依然我行我素地打扰他们……”
她歪了歪头:“我要么嫁给你,要么——杀了你。”
天道乾惊愕地看着海水。
他不信这样的话是从一贯猥琐惫懒的海水嘴里说出来的,不信海水真会这样做,不信海水真有这个本事,不信海水老鼠一样大的小胆子敢杀人……
——他甚至也开始不相信自己了。
过去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梦如幻,如露如电,他所见所闻所感的记忆……确是实情吗?
海水准备离开,而天道乾还站在原地。他只觉得此刻头痛欲裂,一些混沌的片段在脑海中闪回。
茫然失措间,他听见女生最后对他说:
“天道乾,我真的好失望啊。”
“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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