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七夕初遇
我自青丘下山,御剑而行,也不知会降落到哪,此时人间格局早已大变,三江镇不知还在不在。
我想起浮祁山,想起蛇哥等人,激动的不得了,降落时一个不稳,摔了个狗吃屎,有孩童蹦蹦跳跳的指着我嬉笑。
我抬头刚准备发彪,却被入眼景象怔住,此时已是深夜,却见十里长街灯火通明,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小贩推着车子四处吆喝,孩童穿著新衣裳,自街边蹦蹦跳跳唱着童遥,空中放着烟花,飘着孔明灯,我不禁感到诧异,这万年后的人间,竟这般热闹了?
我起身拍拍土,找路人问了才知,今日,正是一年一度的七夕节,所以才这般喜庆,而此处,是如今的都城,泗京。
万年未曾见过这般盛景,我看着这火树银花,站在街头不禁愣住。
街头有酸唧唧的长衫文人颂读古人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盛装打扮的少女们,身穿广袖长裙,手持琉璃灯,笑餍如花,年轻俊俏的少年郎手持折扇,腰间配玉,不少少年少女王八看绿豆,啊呸!才子看佳人,看对眼了。
我跟着人流闲逛,七月流火,夜风袭来还是有些凉意,我拿着师傅给我的银子,买了个刚出锅的蒸枣子糕,很不文雅的捧着在街上啃了起来,有几个小美人儿对我这粗俗的举动小声的议论着,弄的好像她们没吃过一样。
“恩!真香!”我拿着枣子糕对着议论的小美人儿道:“妞儿,你们要不要尝尝?”
美人儿连连摆手,逃是的走了。
我心情愉悦的的走在街上,不远处护城河有放河灯祈福的,街头有卖艺耍把式的,有猜灯谜的,耍猴人被猴子扒了裤子,一群人哈哈大笑。我不禁感叹道:“狗屁仙门!还是人间好。”
我跟着闲逛了一圈,依旧能听见街边有人卖弄风骚,居然和刚才那人读的是同一首,我心道,这比装的,也太没特色了些。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话音刚落,四周突然寂静了下来,不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民众纷纷让出一条路来,我跟着退到一旁。
只见一列官兵带着囚车缓步而来,囚车里关押着个男人,看样子总有六十多岁了,穿着单薄的囚衣,发丝凌乱,骨瘦如柴,沉重的枷锁随着马车颠簸,铁链碰撞声清晰。
我不禁疑惑,这人类凡事图个吉利,哪有在七夕节杀人的道理?
更让我不解的是,囚车的周围,除了官兵,还有一个少年人跟随着,那人一袭水蓝色长衫,身材修长,面若寒玉,气若幽竹,唯有眉心一道疤略有些破坏美感,不过影响并不大, 好一个翩翩俏公子。
少年在民众的指点下,神色淡漠的跟着囚车
这时我听身边人小声议论道:“这囚车里的,可是帝师陈夫子?陈夫子威望甚高,犯了什么事让圣上赶在这七夕佳节处死他。”
另一人小声道:“听说是当今圣上昏庸,信奉道教,坑害文人,近来圣上找了那什么凌坤道长炼制长生不老药,这也就罢了,听我在宫里当差的亲戚说,圣上早不复当年圣明,沉迷女色,不理朝政,酒池肉林。”
“陈夫子痛心疾首,一大把年纪了,本该隐退颐养天年,得到消息,跪于金銮殿两天一夜劝圣上迷途知返,泣血成书,痛责妖道,惹恼了圣上。”
“即便如此,何至于赶在这七夕佳节处死?”
“听闻是那凌坤道长说什么陈夫子被妖魔附体,必须在佳节,人气兴盛之夜用真火焚身,方能烧死体内邪物,真真是荒唐。”
“唉。”那人一声长叹:“对了,你可知尾随囚车的是何人?”
另一人道:“这你都不知道?此人名叫江执,是陈夫子在民间收的徒弟,是个举人呢。”
“举人?!那人才多大?看起来不过二十吧。”
“今年不过十八。”
……
我听了不禁蹙眉,这皇帝真真荒唐,什么长生不老药,凡人生老病死由阎王爷管着,哪怕是上神,顶多能改凡人命格,也无法左右人类生死,那凌坤道士绝对是个糊弄人的。
不过他忽悠皇帝七夕夜处死忠心耿耿的陈夫子,无非是给皇帝拉仇恨,让更多百姓觉得皇帝昏庸罢了,他是何居心呢?
囚车穿过街道,突然有不少民众冒死上前拦住了囚车,看样子是群士子。
为首的痛呼道:“当今圣上被妖道蒙了眼,不明是非,不辨忠奸,我等在此替陈夫子请命!”
“我等替陈夫子请命!”
监斩官大怒:“放肆!朝堂之事何时轮到尔等多嘴?来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慢着!”
尾随囚车的少年忽然开口:“今日七夕佳节,大人莫要再寻晦气。”声音犹如昆山玉碎,冷漠而疏离。
“呵,江举人,本官准许你替陈夫子送行已是格外开恩,你不过一介举人,平日一直仗着自己与陛下师兄弟的名号在乡镇上厉害些便罢了,真当本官将你放在眼里不成?”
“不敢,江某人只是好心提醒,七夕夜处死夫子,本就引起众怒,大人处罚士子们,不顾自己的名头也就罢了,莫要再替圣上尽失民心。”
这话有挖苦皇帝的意思在里面,囚车里的陈夫子低声道:“阿执,莫要意气用事,劝士子们离去罢。”
少年隐去眼中的愤恨,对着众士子道:“江某人在此感谢各位对师傅一片诚心,夫子今日得此下场,在场各位心知肚明为何,各位莫要做徒劳之功, 天道轮回善恶有报,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罢了,各位回去苦读圣贤,他日为国为民出力,便是对师傅最大的忠心了。”
士子们不再说话,监斩官也知士子们大多有些出身,得罪无益,冷嗤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拖下去,一人打二十大棍!”
士子们被带走后,监斩官对着少年道:“江举人,送到这里可以停下了。”
语气不是商量,是命令!
江执停下脚步,陈夫子看着自己最重视的徒弟道:“阿执,将来若你有一日功成名就,定要辅佐贤主,挽救朝堂,若是无力回天,便找个山间隐居,莫要落得和为师一样的下场。”
夜风袭来,拍在陈夫子苍老的脸上,凭填几分苍凉。
忠心一世,不得好死!
“阿执,无论你他日尊卑与否,切记好好活下去!”
江执点了点头:“师傅安心罢,那些奸滑鼠辈,总有一日会遭报应的!只恨阿执无能,不能保师傅性命。”少年说到最后,声音哽住了。
囚车继续前进,监斩官嗤笑道:“报应?天道轮回?哈哈!!”
嚣张的声音听着格外讽刺,一旁的官兵有些担忧的对着监斩官道:“大人,这江举人前途不可限量,大人何必得罪于他?”
“不可限量?呵,那是从前,如今陛下处死了陈夫子,自然忌讳他江执,江执若一心奔着那光明前程去,无非是死路一条。”
“大人英明!”
江执目送着囚车离去,俊逸的身姿挺立在原地,身后漫天烟火仿如陪衬,江执冲着囚车远去的方向双膝跪地,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到底是红了眼眶。
因圣上有命,烧死陈夫子不许民众围观,他连送师傅最后一程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空中的一盏孔明灯突然燃了起来,周围传来惊呼,江执抬起头,孔明灯上只有四个大字,吾王永昌!
少年瞳孔中仿佛有团火在烧,他不信天道!总有一日,他会用自己这双手,将这些朝堂败类一个一个的弄死!
囚车走远后,在场群众慢慢恢复了热闹的景象,但每个人心里都结了疙瘩,气氛不复之前那般欢乐。
我倒没觉得如何,我活了几万年了,这颗心,到底比凡人冷漠麻木许多,生死无常,黄土一埋,不过如此。
江执神色冷漠的来到护城河边,放了盏河灯,算是替陈夫子送行,有几个妙龄女子站在不远处,红着脸不好意思上前。
我站在不远处,目睹了一切,心道这凡间女子就是矫情,喜欢就上啊。
不得不说,这男子从长相到气质都是上乘的,就方才面对官兵那处变不惊的从容,足以让女子对他倾心。
几个女子久久踟蹰不前,我看了嫌墨迹,冲着江执喊了一嗓子:“小公子快些回头,你身后有几个小娘子看着你呢!”
几个女子怒瞪了我一眼,俏脸羞的通红。
江执淡淡回头看了我这个方向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我这才想起,人家师傅刚被处死,他现在一定很难过,我转身要走,一小姑娘突然扯住我的袖角,怯生生的道:“姐姐,买盏河灯吧。”
“这个是做什么用的?”
“可以许愿,求姻缘,求前程,祭死者。”
我心道凡人迷信,可见她小小年纪为谋生计着实可怜“多少钱一盏?”
谁让老子是个好狐狸呢,嘿嘿。
……
我来到那叫江执的身侧,将燃着的河灯放在水面上,学着旁人闭了眼,双手合十,心中祈求道:“老天爷,希望我快些找到周郎,他眉心有一颗朱砂痣,您要是看见了今夜给我拖个梦可好?”
我睁开眼,见我的灯已经混入万千灯火中,分不清了,我侧过头看着江执,他的侧脸在夜色的映衬下眉目入画,可惜了眉间那道疤痕在,不过并不破坏整张脸的美感。
他的神色带着落寞,我也曾失去过在乎的人,明白他的难过,心道,老子就安慰安慰他。
“喂!”
他侧过头来看我。
我抓了抓脑袋,学着人类的腔调道:“江执是吧?逝者已去,你师傅是个好人,如此也算……呃。”人间话怎么说来着?我记不太清人间的成语,词不达意的说了个“也算死有余辜了。”
江执的眸子危险的眯起:“姑娘,是觉得家师做错了?还是觉得家师当真有妖魔附体?!”
他的神色骇人无比,眼眶通红,方才的冷漠想是装出来的,我吓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直跳:“不不不,你师傅是,是一片忠心在夜壶。”
怎么感觉我又记错了,原句怎么说来着?!
江执的脸沉的能刮下二两霜来:“家师已去,姑娘何苦前来挖苦?”
“没有啊。”我也怒了:“老子再安慰你,听不出来么?!你还真是狗咬驴什么,不识好人心!”
江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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