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前来吊唁
宋宴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平时凌冽冰冷的双眸此刻闭着,显得虚弱不已,倒是那精雕细琢的眉目此刻在烛光下愈发显眼。
程砚闻在一旁守着他,不断给他换降温的毛巾。
这还是第一次她细细打量着宋宴,以往知道他长得好看,可那张精致的脸上总是带着生人莫近的疏离,此刻静静而又脆弱地躺在床上时,倒显得愈发耀眼。
想来是背上的伤口疼痛感作祟,宋宴不断皱眉,就连睡着,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程砚闻轻轻地握了握宋宴的手,安扶着他,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内疚,“宋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不知过了多久,程砚闻直接趴在宋宴床边睡着了。于是宋宴醒来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程砚闻乖巧地撑着手在他床边打瞌睡,脸上被手掌印得通红。
这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一般,宋宴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他动了动手指,程砚闻立马惊醒。
“你醒啦!”程砚闻惊喜地问道。
“在这守了多久?为什么不回房睡?”宋宴看着她。
“总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是我,你堂堂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何至于此。”程砚闻有些内疚。
“你在我睡着时,在我耳边讲的话我都有听到。我只想说,我做什么选择,是我的事,我自己能够承担它的后果。你不需要感到自责或内疚,这对于我病情的恢复或者心情的好转一点作用也没有。”
“那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你好受一些?”
宋宴突然坐起身,“很简单,找到这个案子的线头,把你自己从眼前的困境中摆脱出来。”
“还有,不要再让我担心了。”
程砚闻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何感觉,只觉得宋宴此刻的眼睛很亮,让她不自觉地陷了进去。
“我答应你,我不会一直让自己处在如此艰难的处境里。”程砚闻郑重地回答道。
“目前,你有什么想法?”宋宴继续问她。
程砚闻看向窗外,沉思半晌,答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明日便是王贾的头七了。”
翌日,程砚闻吩咐小蓝备马车,小蓝面露难色。
“公子,你确定要去参加王贾状师的葬礼吗?要知道,程家和王家是天生的仇家,再加上表小姐又牵扯他的死因,想必王家人不会欢迎咱们的。”小蓝劝道。
“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吟昭的案子从我们自身这边完全找不到任何一丝突破口,那便只能转换思路,从对方的视角考虑来看。”
知道他家公子一旦认定的事情便非做不可,小蓝也别无他法,只得乖乖给程砚闻备马车,并跟在他身旁,防止他被王家人痛殴一顿没有帮手。
程砚闻到达王府后,便同小蓝站在府外等待管家前去通传王夫人。趁这闲暇,程砚闻上下打量着今日办丧事的王府。虽然王府的所有家人都身着白色,可这门口的灯笼却稀稀拉拉只有几个,看起来颇有些古怪。
小蓝好奇地问他,“公子,你在看什么?”
程砚闻让他抬头,“你不觉得奇怪吗?”
“公子,小蓝不解,家里死了人办丧事,当然是挂白色的灯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程砚闻指着灯笼让他细看,“不在颜色,错在数量。”
“你想,王贾什么人?他一个如此好面子的大状师,生前就讲究排面。他的家人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因此他的葬礼绝不会被草草安排。穿什么衣服,挂什么样的装饰,定会有所讲究,岂能随便挂几个灯笼了事?”
“公子,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可这又说明什么呢?小蓝还是不明白。”
程砚闻冲他摇摇头,“暂未想到,静观其变。”
这时,管家出来通传,“程状师不好意思,您请回吧。我家夫人说了,若是程家人前来吊唁,连大门都不许让他们进。”
说罢,便要关门。
程砚闻赶紧抢先一步,直接进门,“来者是客,岂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我程家与王家同为这丰县的状师,同僚泯了,我程家哪有不闻不问的道理?”
管家还没来得及阻拦,程砚闻已经带着小蓝走进了大堂。
一进门,灵堂里便传来哭天抢地的喊声,“老爷啊,你死不瞑目啊!没了你,我们王家可怎么办啊!若不是琪儿还小,我也想随你去了。”
这大嗓门不是王夫人还有谁!
只见一群人跪在地上,守着一副棺材哭灵,别人都是静静跪地,只有王夫人嚎啕大哭。
一看到程砚闻进了灵堂,王夫人突然止住眼泪,立马站起来对着程砚闻怒目而睁,“谁让你进来的,我们王家不欢迎你。”
程砚闻拱拱手后退,先做妥协,“晚辈并无恶意,只是想向王状师尽一份心意,想给王贾状师上一炷香,不知王夫人是否能给程某这个机会,好好地与王状师告别一番?”
听到这话,就算王家与程家再过不去,先前拦着程砚闻不让她进门已是失礼。现在程砚闻站在灵堂委声想要为王贾上柱香,若连这也不让,便是坏了王家的名声。若是聪明,王夫人此刻定当不与程砚闻计较,让她吊唁完便离去。
可王夫人依旧不依不饶,听到程砚闻想要在棺材前上柱香,却突然变了表情,有些慌张,不是愤怒,更多地是紧张。
“来人啊,快把这个姓程的轰出去,老爷生前对程家的厌恶还用我说吗?活着的时候,程家人来碍老爷的眼睛,就连死了,也不放过我们老爷啊,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走,居然又来王府闹事!”说罢,王夫人又哭喊起来,她的声音配上她浮夸的演技,顿时使得程砚闻此刻变得瞩目起来,所有人都在王夫人的哭喊下,转过头来看着程砚闻。
程砚闻丝毫不惧,直盯着王夫人看,看着她慌张又故作泼辣的表情,程砚闻似乎慢慢地找到了一丝线头。
王夫人出身富甲,王贾当时为了娶她,费了不少功夫。可把她娶进门之后,倒是逐渐冷淡起来,又相继纳了好几门妾。王夫人当然有所不满,可王贾这几年帮有钱人打官司,捞了不少外快,看在钱的份上,王夫人也只能隐忍不发。按理来说,这样一对彼此不满却依旧将就的夫妻,感情应该没有好到,一方死去,另外一方恨不得殉情的地步。
明明王贾死去,王夫人是第一利益获得者,她居然在灵堂上如此悲伤与激动。
不符常理,王夫人如此大的动作,倒愈发像是想掩盖些什么,程砚闻皱眉思索着。
管家正打算带人将程砚闻轰出去,一直被众人围着的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突然拨开人群,站到前面发话,“来者是客,给人拿香。”
程砚闻仔细观察,从她的衣着和所站位置来看,此人在府里的地位并不低,又联系到年龄和王贾的背景,程砚闻可以初步推断,想来这便是王府真正的主事人,王贾的母亲,王老太太。
她一发话,立马有人给程砚闻拿了香柱来。程砚闻朝老太太拱了拱手,表示多谢,接着便转过身对着棺材微微鞠躬,按照惯例说了一些吊唁的词。
她刻意说得动容,将王贾生前的许多事都讲了个遍。可她用余光一看,王老太太的表情一丝一毫都没变过。
明明亲生的唯一儿子已经去世,马上就要出殡,王老太太居然如此淡定。饶是再沉稳不动泰山的人,看到亲生儿子的棺材,再加上既是仇家又是凶手旁亲的自己前来哭丧,王老太太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程砚闻眼珠微转,心里渐渐有了计较。
整件事情都很古怪。
无论是门口的灯笼,还是过分激动的王夫人,亦或者是完全没有悲伤反应的王老太太。
这一切都像一个谜团一样笼罩着程砚闻,答案却直指着王贾去世这件事情。
程砚闻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该不会,该不会……
想着,她立马冒着大不韪,上前打算将王贾的棺材掀开!
众人被程砚闻的举动吓到,倒吸一口冷气,连小蓝也惊讶到说不出话。
答案似乎要呼之欲出了!
“你干什么?”王老夫人眼疾手快地上前,死死地按住王贾的棺材,王夫人也慌张地跑过来帮忙。
程砚闻的手来不及退,被夹肿了一大块,可此刻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以退为进,向俩人鞠了个躬。
“程某鲁莽,可有件事情横在程某心里,着实难受,非要亲眼看一眼才能心安。”
“所以,两位,程某失礼了!”
程砚闻说完,给小蓝使了个眼色。小蓝从小在她身边长大,别的优点没有,力气倒是独一无二地大。
小蓝立马上前,与程砚闻合力,将王贾的棺材板在他出殡之日,在王府的灵堂上当众掀开。
看到棺材被打开的那一刻,众人大声惊呼。
程砚闻亦定定地看着被掀开的棺材板,脸上是难以抑制的惊讶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