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生死有命
从张仵作处归来，程砚闻的心情有些沉重，了解得越多，便背负得越多。
吟昭的的案子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可若王贾就是不现身，这对于她上公堂还是不利。她必须得想个法子，将他引诱出来，只有他活生生一个大活人出现大众面前，到时候所有的质疑便不攻自破。
可问题是，王贾也不是傻子，在吟昭行刑前，他如何舍得出来？
程砚闻想的入神，连宋宴来了程府坐到她旁边了，她都还没发觉。
“已经有这么大的进展了，何须再愁眉苦脸。”宋宴说道。
“可是距离吟昭的判决执刑已经时日无多，我必须要再快一些，不然我怕我追悔莫及。”程砚闻答道。
“不管怎么说，先吃饭吧，我同你一起。”
他总是在讲这句话，无论是陪她一起去找线索，还是微不足道地一句一同吃饭，都让程砚闻窝心不已。
“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情，是这个理。小蓝，给宋公子都加一双碗筷，顺便，问问宋公子喜欢吃什么，多备几个菜。”程砚闻朝小蓝吩咐道。
可小蓝早已有所准备，知道宋公子与自家公子近日感情变好，早已将他的喜好摸得清清楚楚，所以端上来的都是合宋宴胃口的菜。
看着宋宴胃口大好，程砚闻赞赏地看着小蓝。
小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公子，小蓝向您学得，我早就去了解过了宋公子的喜好，毕竟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一时间，电光雷闪，小蓝一句话深深地启发了程砚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没想到，看来她是被困在局里太久，当局者迷了。
“是啊，要想引王贾出来，我们必须要知道他的弱点是什么？我爹在时，偶尔与我提起他，亦是鄙夷的语气，说他不仅贪财好色利益熏心，最重要的是他还迷信，为了保自己延年益寿，来世依旧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还给庆林寺的庙祝捐了不少香火钱。当时无意的一番话，现在看来，倒成了必胜的绝招。我们便是要利用王贾迷信这一点，设一个局，让他自己往里跳。”
这一想，便想到了办法。
隔日，恰逢观音诞辰，安益郡庆林寺庙人来人往，多的是诚心人来求个祝愿。
王家也定然不会缺席，料到王夫人要来，程砚闻早早地与住持串通好，就等着王夫人入局。
这一切，还多亏了游云薇游夫人，早些年她还在侯府时，经常前往庆林寺做功德，更是在庆林寺遭灾时捐了不少钱，与那住持的交情就是那时候结下的，而这次案件涉及到她的儿子，住持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另一边，在王家地窖藏了多天的王贾正在大快朵颐，王夫人给他送了一堆的鸡肉鸭肉。
他像饿了多天一样一扫而光，吃到一半，才猛然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日观音诞辰，你这妇人怎么给我准备荤食，今日本应该吃素，才能表示我对娘娘的虔诚，如此她才会保佑我们王家大富大贵，你也太不懂事。”王贾擦了擦嘴边的油脂，说道。
王夫人有些冤枉，明明是王贾自己非鱼肉不吃，她才只能这般，如今倒埋怨起自己了。
想到他在这地窖里躲了多天，难免有些烦躁。又想到只要这事一成，保险金赔偿便指日可待，她便忍了忍，不与他计较。
“夫君，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今日是观音娘娘的诞辰，我早已备好一切，就等着一会去庆林寺祭拜，让她保佑我们王家事事顺遂，一扫这一月的霉运。知道夫君向来虔诚，可偏被那案子绊住了脚，无法亲自前往，我一定把你的心意都带到。”王夫人对着王贾说道。
王贾亦是怒火中烧，当初想出这个劳什子的办法，害他在这昏暗的地窖中躲了多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他的耐心逐渐消失殆尽，要是这个案子再不解决，他可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就要露面了。好在谢吟昭马上就要被行刑，他也不用再忍受几日了。
“你去的时候，一定要将我们王家的香柱要插在最上面，意味着我们王家步步高升，直入青云。另外，你去向那住持求一支签，算算此事，我何时能全身而退？明白了吗？”王贾嘱咐道。
“是！”王夫人将碗筷收拾一番，随后同王贾告退，回到房里，打算收拾好前往庆林寺庙祭拜。
随后，王夫人的马车不一会儿便到了庆林寺，小蓝眼尖，立马给躲在一旁乔装打扮的程砚闻打了一个眼色，程砚闻了然。
王夫人点完香火之后，想到王贾的嘱托，便跪在大堂虔诚地摇了摇签筒。
丢了三次亦是下下签之后，王夫人愣是没意识到这签是被人动了手脚的，依旧不死心地再摇了一次。
这一次丢出了一串她看不懂的签文，恰好住持在一旁，她便拿了签文向住持询问道。
住持一看她手上的签文，脸色骤然大变，赶忙把她拉到禅房，颇有些郑重其事。
王夫人被吓了一跳，焦急地不行，“大师，这签文是不是下中之下，为何你脸色如此凝重？”
住持却只是将那签文拿在手上，半天也不说话，只是眉毛越拧越紧。
王夫人这下也慌了，赶忙从衣袖里递了一枚银子。
而住持却摇摇头，“夫人，你这签文怕不是这个能抵消的，这是最下的签，在签筒中少之又少，过往几年，都无一人摇出这签，你这回心中所求，恐怕难以实现。敢问夫人所求何事？”
王夫人听完，神色大变，“住持，可有化解之法，我这签文是为我相公求的，签上文字何解？”
住持耐心地向她解释道，“上面签文的大意便是，观音对你丈夫的谴责，娘娘这是发了大怒。敢问夫人你相公近来可有对观音欺瞒之事？”
王夫人想到王贾诈死一事，心上突突地跳，偏不能言明，又迫切地需要化解之法，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有是有，但或许没那么严重？只是涉及到生死之间的事，或许也算不上欺瞒？”
住持当即变了脸色，“生死岂能儿戏，生便是生，死便是死，若是阳奉阴违，将生说成死，将死说成生，那便是对神明不敬，会受到神明的惩罚的。”
王夫人这才重视起来，委婉托盘，“若是还举办了哀悼会呢？”
“那便是欺神灭祖，活着的人若是举办了死人的活动，那便会受到诅咒。总之，都是不祥之事，夫人切记上心些，不要等到为时晚矣。”
王夫人赶忙问道，“大师，那可有化解之法？”
“如今之计，便只有停止欺瞒之事，让一切回归原位，死不能生，生不能死，将一切复原成原来的样子，并每日来寺庙三拜九叩，让神明看到你的迁就悔过之心，如此方能缓解啊！”住持语重心长地回答道。
王夫人听完之后，心慌意乱，赶忙回到王府想找王贾商量一番，莫不是他诈死的事真的受到了上天的谴责，那他王府又该以何自处？
待她走后，程砚闻才慢慢从后门走了进来，对着住持作了作揖，“多谢住持此番相救，程某感激不尽。”
住持却摇了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语，刚才对王家娘子所说之事，确实是神明之意，生死有命，无法转换，若是自行替换，便是折了阳寿，此番话并不假。程状师不必放在心上。”
话闭，他又上下打量了程砚闻一番，颇有些无奈，“此番话，亦是讲给程状师你听，生死无法转换，阴阳亦不可相违，否则日后恐遭大祸，程状师亦要及时止损为好。”
程砚闻当即变了脸色。
可住持只是语重心长地看着她，并没有当着小蓝的面拆穿她。
走出寺庙后，小蓝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公子，刚才住持那一番话到底什么意思，生和死我知道，讲的是那王贾诈死之事，可什么阴呀阳的，他又为何对公子你说这话？”
程砚闻看向远方，没有直面回答，“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并不见得为一件好事。”
小蓝点点头，“公子说的是，我小蓝的脑袋这么小，已经装满了所有好吃的，别的东西我可不要想，反正公子你这么聪明，只要在你身边，我便永远依靠你便好了。”
程砚闻却眉毛紧锁，想着王夫人今日之事，她赌得起王贾的迷信程度，却赌不起吟昭的命，如此，还要做两手准备才行。
想到那日在她家哭诉的王府婢女，程砚闻心上又生一计。
至于住持今日所说之话，她虽明白住持对她的好心敲打警告，可事到如今，已经上了这条船，她也别无他法。
她已是死过一遍的人，连穿越这种事都能落在她身上，她还怕这天谴吗？
只要心中存着正义之感，做着正确的事情，无愧于天无愧于地，若是神明要惩罚她，她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