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离别之时
一早,游夫人便找到程砚闻,神情有些欲言又止。程砚闻特地给她留足了空间,没有冒然打断,而是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良久,游夫人终于开口,“经过这么多事,愈发让我认定吟昭与泽恩是命定的佳偶,我对吟昭也愈发心疼与喜爱。所以,我想着,竟然他们两人情投意合,那么为什么不趁早把他们的婚事定下来,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吟昭幼年丧父丧母,从下便在你程府长大,程状师你对吟昭来说,便是如父如母。所以我特来问问程状师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程砚闻了然,尽管她对方泽恩亦是满意,但她还是对方夫人说道,“婚姻大事,终究是双方要跟彼此过一生,互相陪伴在身边的终究是对方一人。所以父母的建议很重要,可更重要的是作为子女的意愿。游夫人来问我这件事,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尊重,可我在意的终究是吟昭的心意,只要她点头,我断不会多说一句。可要是吟昭自己觉得委屈,那我这程府便是养她一辈子又有何妨。”
她说这一番话既是真心,古来女子婚事从来只在于父母之言,没有任何人在意过女子本身的想法,所以程砚闻对这种行为不平。二来亦是趁机敲打,谢吟昭是她程府的掌上之珠若是嫁过去之后受了半点委屈,她程府便是她强大的支撑,绝不会闷声不吭。
游夫人读懂了程砚闻的意思,“程状师放心,若不是他两情投意合,我也断断不会来向你说这话。其实这件事,泽恩与吟昭早已商量好,我也问过吟昭的意见,也是她让我先来问过你的。再者,我儿泽恩虽然现在不是什么侯爵,可他对吟昭的心意却是值得相信的。我对吟昭亦是喜欢得紧,要是她嫁进我们家,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程砚闻点点头,“既然双方都同意,那我们便选个吉日把婚事办了吧,不知游夫人定得何时?”
得到程砚闻的首肯,游夫人欣喜不已,“已经找人算过了他两的八字,说是这月初七比较合适。”
程砚闻掐指一算,本月初七,那不便是后天?
刚见完游夫人,小蓝便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找她,想必她是听说了府里近来要办喜事,脸上的笑容都止不住。
可没想到小蓝将藏在背后的信件邀功般地伸到她眼前,“公子,真是喜事成双,又来一件大喜事。”
程砚闻赶忙将信件接过,拆开一看,竟是州府寄来的信,里面提到恢复她状师执照的事情,本以为会无比艰难,让她郁结多日的事情,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解决了?
程砚闻微微皱眉,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这封恢复她执照的公文却是她日盼夜盼多时之物,要说不欣喜也是不可能的。
“公子,既然已经恢复执照了,你还皱着眉干什么?表小姐的案子顺顺利利,你的执照也安然无恙,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小蓝宽慰道。
“可我总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程砚闻低语。
“肯定是有贵人在保佑我们程家,也肯定是有贵人在保护帮助公子你。”
贵人相助吗?程砚闻低头沉思,唯一能想到有能力又愿意帮她的便只有宋宴一人,可他那日话说得那么绝情,仿佛此生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瓜葛,他又如何会在帮她?
想也是自己自作多情,程砚闻无奈地摇摇头,可心里又实在放不下这件事,非要对着宋宴当面寻个答案不成。
于是她将信件和公文收好,立马奔向了宋府。
可等她一到,她才发现宋府外竟无一人,连看门的小厮也早已不在,门口的落叶飘满了整个院子也无人打扫。
程砚闻在门口呆站了一会,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丢失了一块。
宋府之前的厨娘路过,看到程砚闻呆站在这里,想着程状师与自家前主人交好,便好心多问了几句。
“程状师,你站在这干什么啊?”
程砚闻呆呆地看着她,“这家人呢?”
厨娘吃惊地看着她,“程状师你还不知道吗?我以为宋公子跟你说了,昨日他们连夜搬走了,连这屋子也要转卖了。”
搬走了?宋宴他就这么搬走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相见,也还没有问清楚那件事是否是他在帮自己,他就这么走了?
程砚闻苦笑着摇摇头,想来真是自己自作多情,他连要走都不和自己说一声,又怎会为自己做那么多事?
程砚闻也没有很难受,可是她抬头望望天,看着这乌云密布的迹象,怕是要下雨了。
只是这回似乎无人为她撑伞了。
回到家中,程砚闻才发现压在书房的信件居然有两封,刚才没有注意细看,这时拆开一看,这才知道原来不仅州府给她送了信,就连京城里那位也在催促她为何还不赴京。
心中百感交集,想到马上就要离开这丰县赴京,便要把一切事情都要安顿好,吟昭的婚事,程府的大大小小,还有小蓝……
顿时便头疼不已,再加上刚刚淋了雨,这每办成一个案子便要生病的体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往床上躺了一会,半梦半醒间,又听到熟悉的叮咚声。
“恭喜宿主,赢得案件,获得一积分,此积分在日后重大情节会获得关键作用哦!”
这次她再也不能忽视了,她尝试着与头脑中发出的声音进行对话。
可任由她尝试半天,脑内还是和之前一样寂静无声。
程砚闻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小蓝在门外喊她。
“公子,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得有点久,快起来吧,大家都在大堂等你呢。”
吟昭的婚事办得简单,甚至没请任何一个宾客,左右不过游夫人和勉强算的得上长辈的自己。
可穿上喜服的吟昭是那么美,看着方泽恩用红菱牵着她的手,缓缓向她和游夫人走过来,对着天对着地对着高堂三拜为誓,程砚闻才终于有了吟昭嫁出去的实感。
她喝了两人奉上的茶,边给俩人塞了一个大红包。想着若是程父程母在这里,会说些什么。她便模仿着长辈,对两位新人说着美好的祝愿。想到程母在时,总是念叨着吟昭的婚事,如今了了他们一大心愿,想必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
听着程砚闻说的吉祥话祝愿,谢吟昭盖头下的脸上早已泪水满面。
她与表哥一同长大,所有的事情他们都一起经历,她不能想象没有程砚闻在她身边的日子。
可她如今这一嫁,等她婚事办完,程砚闻便要赴京了,从此山高水远,再相见亦是难事了,不知何时她才能再有与表哥一同煮茶赏月谈心事的机会。
念及此,便更是心中难过。
程砚闻将颤抖的她扶起,知道谢吟昭肯定是舍不得这里,舍不得自己。
连忙宽慰道,“大喜的日子,新娘子应该要开开心心的。吟昭别担心,这里永远会是你的家,就跟我永远把你当成最重要的人一样,这俩点不会变。”
说完,她将谢吟昭的手放到方泽恩手上,神情郑重其事,“妹夫,我可把吟昭交给你了,若是她受了半点委屈,我定不饶你。”
方泽恩亦是郑重点头,许诺道,“必当待若珍宝,护她一世周全。”
红纱裙,真心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就连小蓝也看得掉下眼泪,礼成后,小蓝泪眼婆娑地拉了拉程砚闻的衣袖,“公子,你明日便要上京了,这一路路途遥远,要是没人给你烧水做饭,你可怎么办啊?”
他眼睛睁得老大,显得无辜又纯真,就差没把言外之意写在脸上,“公子,你带上我,一起去京城吧。”
可就像小蓝说得那样,这一路路途遥远,背井离乡,她要做的更是律法改革这样艰难险阻的事情,多少会有危险。
而小蓝,年仅十几,正是一个人青春当中的大好年华,真的要跟她上京一路蹉跎吗?
把他留在程府,留在这丰县,下辈子衣食无忧,每天快乐想必对他是更好的选择。
“你没必要非得陪我,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程砚闻话还没说完,小蓝眼中的泪珠已经都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在地板上倒是无声,可却在程砚闻心中落下一声巨响。
“好,不去就不去,我也不一定非得伺候你,说不定你走之后我可以找到更好的主人……”小蓝边哭边气呼呼地说道。
程砚闻知道他在气头上,只能无措地站在一旁,遇到小孩掉眼泪的场面,她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抚。
她伸出手,想擦擦小蓝脸上的眼泪,可到半空中又停了下来,小蓝被她这一伸一回弄得更加郁结了。
他当真说到做到,就连程砚闻收拾好行李坐上马车,他也没有出门来送她。
“表哥,路上千万小心。”谢吟昭嘱咐道。
程砚闻拍了拍她的手,眼神却不断地往门口看,似乎在等着谁。
眼看时间已到,罢了罢了,她放下帘子,整装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