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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六十三的表演

内裙是一件镶满水滴形月石的晚礼服裙。花纹都是我没有见过的,我的嘴说不出来的样子。有的像银杏叶子,有的像天竺葵,更多的,是美丽的十字纹,一个接一个,连起来,在十字的尖端有螺旋纹修饰。

外裙是一件有一小段拖尾的米白色长裙,不是我见过或听过的料子,很薄很薄,我真的不敢用力抓它,怕抓破了,让自己出丑,这条裙子没有花纹或装饰,任何装饰都会破坏布料本身的美。

罩纱有三层,都是轻薄如烟的样子,网眼细密,在深秋的冷风里飘着。只有这几层薄薄的布料,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冷,更冷的天气我也曾经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我习惯了。拖尾那么长,平时最看不起我的两个大人也过来帮忙拖着裙摆。我不想让他们碰,他们洗手了,却不比我这没洗手的干净。

不要嫌我粗鄙,这是我能想到的所有词汇,我是全场的焦点,我默默站着,心想自己至少会拥有个新郎吧。

老桑脱先生穿着黑色西装,一株金鱼草别在他的胸前。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新郎。我第一次感到害怕,我不可能自己结婚啊。

正在这时,一个家伙匆匆跑过来,开始给在场的宾客发放金鱼草、铃兰花和白鸢尾花。这些花怎么在这里?这不是婚礼吗?

我慌了,我想跑掉,裙摆太长了,我根本跑不起来!!!

木柴被摆起来了,热油浇在木堆里面。

烈火当前,我听见了一个人的呼喊,一个男人的,在我脑袋里面的喊声,其他人却没有人听见。他们无动于衷,只是继续添柴。

“你在想什么?快点跑,这一看就是个配冥婚的。喂,你傻了我没傻!你把我放出去啊,那边你要死了,这边你也被烧死了,你!”063的声音少有的出现了一点焦急,“你死了我能捞到什么好?”

配冥婚!活人给死人配冥婚?谁是帕西瓦尔?这时候我才想起来,老桑脱家里的儿子刚去世,所以,这是一场给死人办的婚礼!

我们这里,信终结,崇敬终结。生就是生,死就是死,生死异道,人鬼殊途。只有死人,才配死人。活人想穿过天国的门,就要把生命舍弃,让火焰净化自己污浊不堪的躯体,化作埃土。

老桑脱请来的巫师正在颂念,他试图让我通灵,看见我的丈夫:“魂魄!从冥河的源头流淌,来到人间!鬼聻!从兀鹰的羽毛飘下,来到此时!思念!从最后的结局回溯,来到起初!你是不甘的冤屈者?你是壮烈的旧英雄?你是孤苦的婴孩……”

我是谁?我是……照镜子的纳塔丽,我是穿着白裙的新娘。我是个累赘,是个丧门星。

你不是。你是……被合理化的帕西,你是浸在假象里的脑。你是异界客,是个旅行者。

“这都是假的,帕西,你没有必要忍受烈火炙身。明白吗?我是另一个你,是真实世界的人。听我的,你先装作通灵成功,让他们不再拷着你。然后第一步,撕碎这件婚纱的下摆,第二步,从火堆里抽出木棒……”那人的声音继续在我脑袋里打转。

火焰烤着我的脸,“你们听见了吗?”我问周围的人,我口气平静。

没有人理我。他们从来不听也听不见我说的任何一句话。

巫师来到我面前,把一点很难闻的油状液体抹在我额头,既苦涩又有点臭烘烘的。我没有抗拒,我擅长忍受。我一直知道,如果一次抗拒不能获得长久的成功而是暂时有效,

只会带来更多的无穷无尽的折辱。

本来架着我的这两个人,见我没有继续反抗,松了一口气。

“好,不用看着她了,等灵上身。”巫师说。我的胳膊被慢慢放开。

我脑海里那个男人的声音一直在讲话。

“你们听见了吗?”我又问。

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但名义上是我婶婶的女人对我的表情感到害怕,她左右看看,不自觉地说:“听见什么了你?”

“听见一场黑色的婚礼!”一个很小声的,像是黑猫的男声说。

我让那个疯子醒了,我让他接管了一切。

眼前的世界渐渐变色,从一片雪白变成灰色,逐渐干枯,碎片化。这是什么意思?我打破了某种规定好的东西?

他演技极度拙劣,比我自己演的还不像我,但我相信他可以。

“哦,桑脱小少爷,你来接我了!”这个假纳塔丽看着火焰痴迷地喊:“我要来找你了!你们放开我,不要挽留我,我要与我丈夫在一起!我要进入天国!”

“不用过来,看着就行。”巫师自信地拦住婶婶,不让任何人靠近这孩子。

假纳塔丽把碍事的长裙扯碎,变成一件刚到膝盖上面的连衣裙,这可把现场食古不化的老骨头震的不轻。但曾经把噩梦带给我的两个大人也不敢过来指责“她”发疯,他俩都哆哆嗦嗦,魂不附体。

巫师本人也十分诧异,他做的圣事从来没像今天一样效果这么好过。

“桑脱小少爷,等等我,你不会孤单的!”假纳塔丽眼睛瞪得大大的,眼角向后拉,苹果肌显出轮廓,嘴角咧到耳朵,她笑了。

我确定,-我从来没有这样放肆笑过。

眼前的世界渐渐变得更加干燥,景象的碎屑出现,他们开始颤抖,崩解。我好像在不该做的选择上越走越远。离那个枯干的怯弱的纳塔丽越来越远。

“她”跑到火堆前,不顾手上烧灼的疼痛与水泡,直接把火把拿起来,右臂猛挥横扫,打倒了惊恐的“两个大人”——叔叔与婶婶,他们吓死了,捂着脸大喊大叫。他们平时那样不可违逆,现在只是纸老虎,一点就着。

巫师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只以为是自己通灵招来了邪祟呢。他尝试重新念一些什么来挽回。

“呜呼终结,请收回你的惩罚,赐予你的慈爱,惩罚一切不洁,奖励一切贞明!”

“我比你们干净的多!”假纳塔丽愤怒地说。

“她”一脚踢翻油桶,火焰的舌头迅速变长,舔舐柔软的白色地毯。巫师还在徒劳尝试。可“她”是我脑袋里的东西,又不是鬼,可不受那些咒语的控制!

“她”笑得很快乐,一棒子炫在巫师脖子上将其打晕,“她”的白色裙摆旋转,飞舞,她像一只精灵,穿梭在赤红的大火、洁白的丝绸、漆黑的断梁中。瘦弱轻巧从她的弱点变成了她得力的武器。谁也抓不住“她”!

假纳塔丽拿着棒子,一个个打倒他们,她提起油桶,一桶又一桶地倒出来。

“虽然都是假的,但是你想活着出去吗?”这个假的我问真的我。

“不,我要把一切都烧毁!”我决然地说。

“好!”假纳塔丽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月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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