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史不绝书
活埋！
把一个不到五个月的女婴活埋致死！
到底是谁，会这么狠心？
解剖室里。
姜武和夏卫国相望一眼，都沉默了。
活埋这个结果，似乎是在预料之中，但却又是每个人都不想看到的。
不过，尸体上关于犯罪嫌疑人的线索，比较少。
现在能够确定的是，极大可能是熟人作案。
否则正常家庭丢了小孩，肯定会去派出所备案的。
想要破这种埋尸案子，并不难。
只要能确定尸源，理清死者的亲属关系，这个案子基本上就破了大半。
其实在这一点上，侦查破案和新闻报道很像，重要的是弄清楚5w+1h。
即when（什么时候）， where（什么地方）， who（什么人）， what（什么事）， why（为什么）， how（怎么样）。
而对于法医来说，首先要弄明白“who”的问题！
只有确定了死者的身份，案子才有查下去的可能。
“小姜，今天让我来缝合吧。”夏卫国看了眼台上的尸体，轻声道，“我把她……缝得漂亮点儿。”
姜武点点头，让出了位置，缓缓将手中的针线递给了夏卫国。
夏卫国走上前，接过针线。
他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碰伤了手中的婴儿。
被切开的每一处皮肤，都被完美的缝合在一起。
“走吧，好好的走吧。”
夏卫国轻声低喃着，缝下了手中最后的一针一线。
解剖完，还得清洗尸体，但是水又不够了。
姜武只得再次跑到隔壁老远的地方打水。
……
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
火辣辣的阳光让人汗流浃背。
偶尔吹来的微风，似乎也带着一股热浪。
局里的大部分房间，都还没有安装空调。
法医办公室里只有一个老旧的，挂在天花板上的吊扇。
姜武后背的衣服都汗湿透了，他都没来及洗澡，就开始书写尸体鉴定报告。
这一份尸检报告很简单，但是姜武却是打起了万分精神，丝毫不敢马虎。
半小时后，姜武将夏卫国签署的尸检结果，跟刑警队汇报了。
尸体鉴定报告只有几张纸。
但是在姜武看来，却是重若千钧。
刑警队办公室。
肖建军把尸检报告翻看了两三遍，才接受了最终的结果，“活埋窒息而死？这也太残忍了吧！”
尸体鉴定报告上有姜卫国的签名，肖建军对这份报告没有任何的质疑。
“小姜法医，鉴定报告放这儿吧，等陈队或者小李回来，我把资料交给他们。”
“好，谢谢肖队。”
姜武放下尸检报告，便去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的秽气。
而让姜武感到意外的是，他刚回到法医室，没过一会儿，李远帆就跑了过来。
“夏法医，小姜法医，上午的案子，我们抓到嫌疑人了！”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就狠狠灌了一口。
姜武正准备接着整理案件卷宗，听到这话，整个人猛然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李哥，嫌疑人是谁？”
“嫌疑人是……死者的奶奶。”
当李远帆说出这个字，姜武惊诧不已，“李哥，你没抓错人吧？嫌疑人是死者的奶奶？亲奶奶？”
“对！亲奶奶！”
姜武眼睛瞪得老大，这未免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李远帆又给自己倒了杯水，“今天上午，我们以猪圈为中心，迅速走访周围群众，主要针对近半年到一年有过婴儿出生的家庭，很快锁定了嫌疑人。”
“嫌疑人袁某某，女性，54岁，半年前她媳妇儿刚生了一个女孩儿，但是我们去她家中，只看见一个3岁的女孩，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婴儿。嫌疑人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来孩子去哪儿了，我们稍加审问，她就交代了。”
“那她为什么要埋自己的孙女啊？”姜武连忙追问道。
一旁的夏卫国却是面色平静，“传统陋习，重男轻女。”
李远帆同样是面露无奈，“嫌疑人说，别人都是这么干的，她觉得自己这么干，也没有错。”
“别人都这么干？”姜武怔了症，看了看李远帆，又看了眼夏卫国。
“小姜，你之前的生活圈子可能小，没遇到过。”夏卫国缓缓道，“但是来了我们公安法医部门，以后这种事情，可不罕见了。”
弃女婴、溺女婴，旧时民间恶俗，流行于全国大部分地区。
女婴生下后，置于水中溺死而不育，先秦时已有，历代史不绝书。
《韩非子·六反》就有记载:“父母之于子也，产男则相贺，产女则杀之，此俱出父母之不衽，然男子受贺、女子杀之者，虑其的便，计之利也。”
生于21世纪后的姜武，对这种事情相当的陌生。
第一次听说溺女婴，而且被当成是一个无比正常的事情，这是多么的可怕！
“其实正常来讲，女婴存活率应该高于男婴。”夏卫国继续道，“解放以后，妇女地位提高，弃女婴现象减少，60到70年代，失踪女婴的比例是很低的。不过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人们不能再多生，就只能把生出来的女婴偷偷溺死。”
性别歧视一直都存在，即便在现代也是很常见，最具代表性的社会现象，那就是胎儿性别鉴定。
这是一个十分巨大的黑色产业链。
“特别是在我们这种贫困县，每个月都能发现几例弃婴。”李远帆道，“这还只是我们发现的，那些我们不知道，没有发现的呢？”
姜武低下头，双拳紧紧握在一起，指头都有些发白。
今天发现的女婴，仅仅只是沧海一粟。
姜武缓缓抬头：“那镇上很多墙上都写着，生男生女都一样，现在看起来，真是很讽刺。”
夏卫国给自己倒了杯茶，“你知道我们县公路旁的标语是什么吗？”
“是什么？”姜武看向夏卫国。
“不准随便溺死女婴！”
夏卫国说的每个字，都叩响在姜武的心中。
……
窗外的阳光，依旧毒辣。
热浪一阵接着一阵，朝房间里袭来。
此时此刻，姜武心中却感受不到一丝的炎热。
夏卫国轻轻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未来，会好的。”
姜武转头看向夏卫国，“师傅，我只希望那一天，来得更快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