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他之所以如此喜欢, 是因为这两样东西都是硬通货。
青州地理位置特殊,州内有许多盐井和咸地,私盐贩子也多,平时悄悄儿买盐的价格不算太贵, 但其他州就不一样了。别地的普通老百姓想痛痛快快吃顿咸的要付出的代价不小:尤其是眼下, 物价涨了好些, 一斤官盐差不多要60文钱, 这谁舍得大把大把地往锅里放?买私盐贩子的盐,担着不小的风险,也不是时常能遇到。有时候实在欠得慌又舍不得买, 只好拿着菜叶子沾一沾盐巴罐子,聊以□□。
在这边,五百的盐引并不是指可以兑五百斤盐,也不是指兑五百两银子的盐,而是指五百担的盐。一担是一百二十斤,五百盐引便可以去盐场拿六万斤的官盐, 就这一项便是价值三千两银子的货物了!
至于茶引, 就更有说道了。国中的官茶引有四样,张老爷给陶建的是信州那边凤舌茶茶引。茶与盐不等价, 尤其是名茶。此处五百的茶引指五百折茶叶,每折重五钱,折合市价便也是两三千两银子。
这两样加一起,便是五六千, 陶建不大喜才怪呢!
同时他也看出来, 张老爷是下血本要结交他这个人,说什么不出家门都只是托辞,这两样东西拿到大铺子里去都是可以直接换钱的。
二人称兄道弟, 你拜我扶,甚是亲热。张老爷道:“眼见着还有好一阵子才化雪,你们且安心在山内住着。如今匪患刚定,难免有些零零散散的游窜贼人,待天气暖了上路不迟,走时好歹往我庄子这边路过,到时还有一份土物儿相赠。”
陶建感激答应了。
因天色渐沉,一行人决定明日清早再上路。陶建把装金子和银票的箱子交与陶乐乐,后头的事都不再管了。长期的合作让二人早已形成默契,毫不担心!本来茶引和盐引他也想给陶乐乐,但陶乐乐死活不收,说是张老爷单独送他的,神仙也不会要,陶建这才含羞收下了。
初战告捷,陶乐乐数银票的手都开心的发颤,好几次才数完,喜滋滋收进了背包里。
找到一条新路的感觉真棒!
以后再也不用费劲口舌去解释东西的来历和时节问题,也不用严防密守遮遮掩掩不让人看到骡车上的货。像宝石这样的小体积物品,简直不要太方便了,收拿自如!
现在是逃荒,很多时候都不太方便。等以后全家都在白州那边定居了,再多多地带些靠谱的兄弟姐妹,组成长乐商队去各个富饶的地方兜售人造珠宝,一路上游山玩水领略风土人情,还不用担心土匪打劫,那光景想想就舒服!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就在雪融了一半的时候,宋大爷来到山谷里,给众人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也不知道变了什么天,白州和信州的州牧老爷发令了,除那几个赫赫有名大商行的商队外不再让其他队伍过去,除非有当地县老爷开的保信。这如何是好?现在县老爷们都怕担干系,除非是极熟的人,不轻易保的。你们商行新起来,未必能弄到信哩!”
这番话,像是有人把陶建的头顶扒开来从中浇下一盆雪水去!
他问宋大爷:“好好儿的,怎么忽然来这么一出?”
宋大爷道:“什么样儿的说法都有,就是没有一个十分真切的。依我看,除了怕匪徒浑水摸鱼,恐怕也有阻挡流民之意。这次青州遭灾,平洲跟着不好,好些人往白州去了。那白州再富饶,骤然来这么多花子似的人群,多少有些喧闹,偷偷摸摸的事情也免不了的,惹得本地人见怪。”
陶建有苦难言,只能求熟悉本地的宋大爷再给个主意:“又要烦宋哥指一条明路,如何安置下我们这些人?这山谷虽然安静,毕竟不是个长久住人的地方,寒气湿气甚重,总在车儿上窝着,难免要留下什么病根,往后怕是直不起腰腿来了。”
宋大爷皱眉吸气:“这不好办呐!办法不是没有,就是太费钱,你们有这么些人呢!倘若只有几十个上百个,我家老爷的庄子也能住一住——你手下的人太多了!”
陶建此时也顾不得钱的问题了,大不了把之前到手的盐引和茶引再拿出去!反正也是意外之财,不是辛苦攒下的,没那么心疼。
“什么费钱的法子?宋哥好歹说来听听。”
宋大爷道:“隔壁县有个开扇子店的酸儒,进了学后再无动静,成天和一些不成器的鬼混,渐渐的沦落到要卖祖庄的地步。前儿些时还派人来咱们府上问我家老爷买不买,咱老爷嫌弃他家那些田地是黄沙地,便没有应这个茬儿。他急着用钱,你们若是这个时候去问,再讲讲价也使得。那庄子田地虽不好,房屋都是现成的,在那住着不比山谷里要强?等过些时风头变了,再便宜出脱罢了,就当是抵了客栈钱。”
陶建寻思半晌,也只能如此了,便问:“那庄子他要多少钱?”
宋大爷道:“一个山头,六七百来亩的烂地,加上一片庄上房屋他要三千二百两,你出个三千,估计也就卖了。”
陶建一事不求二主,拿了十两银子来托宋大爷做中人,花三千两银子买了那酸儒的庄子。地契房契过手后,他亲自去庄上看,虽房屋只有六七成新,但间门数却是够的,顿时心中一喜,眉头一松。
张老爷得知此事,令宋大爷带着几十人前来扫洒收拾,又送了许多柴米来温居。
山谷里的大队伍趁夜色,浩浩荡荡地搬进庄子,按照陶建的分派依次住进了屋子里。去白州一事不知道何时才有盼头,可如今不用路途奔波,能够在有房顶的屋子里安安顿顿休息,一日三餐自家吃顿热乎的,谁不喜欢?只是不好说出来。
刘举人对此也算是满意,他对陶建道:“既然如今有了暂时落脚的地儿,你可不许再发憨,自掏腰包养着这伙人了。现在田地都有,随便种点什么,或者喂鸡喂猪,劈柴打铁,总强过闲坐着。”
陶建笑:“原先在路上那是没办法,现在有营生的法儿了,还管他们做什么!你这话说的,倒像我是个傻的了。”
刘举人也笑:“你不傻?为了那点子虚名,恨不得把自己老命都给搭进去。虽说照顾自家族人是应当,也要把着分寸。你把你腿上的肉割了拿出来给人家吃,人家还嫌柴酸哩!旁家都是虚的,自家儿孙才是真的。哪怕是同姓的嫡亲族人,为了一点子好处争得和个乌眼鸡似的,这种事到处都是!”
陶建笑笑,没说话。个人志气不同,他心里有列祖列宗,刘举人心里装的是功名利禄,倒也说不上谁对谁错。况且对方也是为了他好,才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他知道,也领情。
陶乐乐一家分到了五间门房屋。一间门陶大勇夫妻二人住,一间门两兄弟住,陶乐乐自住一间门小的。多的两间门分了何英一间门,另外一间门做了厨房,院子里原来的骡厩改成了柴房。
吴灵芝是个顶麻利不过的人,才半天功夫,小院子里就收拾得干净利索,厨房燃起炊烟,锅里弥漫出杂米粥的香气,白色的水雾飘散开来,伴随着几声鸡鸣,俨然一副温馨的农家画卷。
这庄上的屋子并不比他们原来的家好,但比蒙古包是要阔敞一些的,**便利方面也要强得多,和谷里比算是进步不少。
尽管如此,陶乐乐心中还是有点遗憾:去白州的目标又要耽搁好些时!做珠宝商人的目标也要跟着受影响。不过她是一个乐观的人,没多久就跑到庄子上的地里玩儿去了。
这个庄子原先是有些佃户的,陶建怕事情露馅,接手庄子后便打发他们去了别处,于是此时庄子上只有陶刘二家的人。
顶高处是小山坡的顶儿,低头看去是庄子房屋聚集地,再下头便是围绕着周边的田地,残雪半融不融,初苗微微露尖,在阳光下这空旷的一切显得既亲切又可爱。
除了实在不能动的和没必要动的,几乎所有人都在忙活。
收拾打扫房屋,修整田路,劈柴摇水,还有人早早儿地开始拾掇土地。
眼下还很早,不到耕种的时候,但农人就是这样,骨子里有这么一种本能。凡是分到地的人家,都自觉地过去查看自家分地的土壤情况,心中筹划着等开春后种些什么好。
这不过是他们逃荒途中的另一个中转站,谁也不知道会在这里留多久,开了的熟地会不会白费力气。可站在土地面前时,谁也没有吊儿郎当敷衍,大家都怀着郑重的心情思索,衡量。
“这样的沙地,只能种果树了!”
一个老人道。
另一个中年人笑:“果树要几年才结果子,咱们哪里能耽搁这么久?还是种菜蔬的好,胜在随机应变。”
剩下的话,没人说了。
此时的人不太习惯把美好的期望当众随便说出来,怕泄露心事天不遂人愿。
按理说逃荒并不一定非要去什么地方,有落脚的处,有田地种,便可以长久住下去了。
可这信州毕竟比不上白州,除了县城,大多数地方都是贫瘠的,三爷也不能贴他们一辈子。若真要在这个穷乡僻壤扎根,他们这些人要几辈子才能翻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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